第4章炎暑食时
山间流水潺潺,第一只觅食的飞鸟冲破沉寂的夜,苍穹之间,瞩光初视。继而林木迎朝,百鸟惊起,迷雾消散。朝霞漫天。
天亮了。
“咚”——木桶被甩进水里,水中的鱼被惊得四下逃散。
安澜习惯晨起。
屋后的水缸上了年纪,下头长了些小植,绿盈盈的,看着叫人欢喜。
水在缸中漫上,满上水缸。
陈酿半撑着眼皮走出房门时,就听到凌风的铮铮剑鸣。
“安澜,早。”陈酿的音色带着刚睡醒的懒散。
“陈酿早。”安澜回锋收剑入鞘,露出个爽朗的笑。随即迈着步朝木屋走。
陈酿着一身瓷青色束腰唐儒裙,披着月白的外袍倚在门边,青丝如瀑,挂在脑后。
“昨夜睡得可安稳么?”
“一切都好,承蒙你的关照。”
陈酿微微笑了笑,拢了拢外袍,站直身子,抬眸望向安澜。安澜逆着光,不知是什么表情。
天已大亮了。混着晨间未散尽的露水,山风席席而过,吹得那熙和从顶峰缓缓地泻下。那山间的嫩绿、鹅黄、橘红、沽绿,用柔软的叶,将那金熙碎开,贴作发饰,面妆。漫山的风呢,于是漫山都贴了碎金。
“咕嘟咕嘟”,木屋里的水又开了,朱红的茶水里盛了些金,泛着涟漪。“嚓嚓”,安澜用木枝挑了挑小火炉里的木炭,“噗”地冒了些小火显。
“今日天气不错。”安澜看着陈酿端着食盘从厨房走出,眼底藏着笑意。
陈酿端着热腾腾的花糕,抿唇笑了笑,撩着衣裙款款落座,花糕被置在小桌上,衬着茶水,好是可口。
窗外有鹭鸟飞过,几声清鸣盖过了梧桐树上杂鸟的小曲。
“快入夏了。”陈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陈酿撑着下巴,眼神厌厌,垂着眸,靠在窗边,握着那茶盏,微微皱着眉。
安澜咬了一口花糕,余光瞥见陈酿皱着眉,半垂着眸望向窗外。
窗外的绿意盎然,迎着日头,无限生机。
“陈酿,这日头盛了些,劳你把帘子放一放。”安澜咽下口中的花糕,不急不徐地说了句,继而低了眸,专心拔弄着火炉中的灰渣。
竹帘被放下,屋里暗了些,却还有些光从那隙间泻进屋里。点点碎金,落进那小火炉里,“噼啪噼啦”地响。
陈酿直了身,捻了块花糕,小口小口地咬着吃,
“胃口不好?”安澜放下小棍,盖了块小布在茶壶的提手上,握了握。
“入夏时闷着,好不舒畅,哪有胃口塞得些什么。”陈酿放下被折腾许久却还剩一半的花糕,端了茶盏呼呼吹气。茶汽朦胧,那后的脸,虚幻着,叫人看不清眼神。
“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调的好些。”
“都活了几百年的了,积的都是些寻常难治的,不见加重已是万幸,还奢望什么呢…”陈酿的声音轻飘飘的,眼眸沉转,映着茶水的碎光。
安澜抿了抿唇,又笑着打趣:“你怕不是不喜夏日,年年夏日多在我这躲着。”
陈酿轻声笑起来,如山间清泉:“安澜,夏日热得很,你这有山风,有绿阴,自是避暑的好地方。”她从袖掩嘴,眉眼弯弯,清冷孤傲的脸上久违地有了些亮光。
安澜垂着眸,将手中的《本草纲目》翻了一页,那耳根却分明地红着。
陈酿笑了一会,气有些喘不上来,于是靠着窗台微微咳了咳,面上染着粉白。
“怎么?可是不适?”
陈酿回头时,安澜就站在自己跟前,皱着眉,直盯着自己瞧。
“不过是很久没有笑得这样急,气喘不上来罢了。”
安澜叹了叹,又像是长舒一口气,拎着袍子又坐下,微微摇了摇头,复而又翻着那本《本草纲目》。
一时两人都没再作声,屋里的烧茶声,翻书声就成了一叶世界中唯二的声音。桌上的花糕一点点被消磨,有些会被陈酿喂给窗边经过的生灵。
山上的风是凉的,夹着山泉的清爽,吹得夏的闷热散了许多。
屋中探出一只藕臂,那藕臂的主人却隐在窗后的竹帘后。那玉手五指微张,风从指隙中溜过,一如岁月。
陈酿收回手,摩了摩指尖。那指尖似乎还留着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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