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暗夜明星

宋明淮挣开了他，眼里有水雾，他微微喘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接近你是有意为之”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凌九洲松开钳住他下巴的手，目不转睛的审视眼前的人，仿佛要透过这一副皮囊将人看穿。他早就怀疑宋明淮的身份但即便如此每思及那段少年时期孤身一人闯入敌营夺取敌将首级的往事后又将揭穿他的念头埋藏的更深。

一个人若是习惯眼前的美好便不可能再去想曾经受过的苦痛。

那时的凌九洲还不是什么大将军，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随父亲和兄长参军抗击匈奴，他还记得那天天空飘起很大的雪，边疆的战场覆上了薄纱，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呼啸，雪花纷飞，他在那场大雪里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被俘虏后让人一刀砍下了头。鲜血将雪地染的血红可怖，十几岁的凌九洲就躲在雪坡后偷偷捂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场战无疑是输的，但谁都没有想到十几岁的凌九洲没有逃，他孤身一人在寒冷的雪地里潜伏到半夜，眼里是滔天怒意。趁敌人在帐内欢天酒地庆祝胜利放松戒备之际，用尽全力砍下了敌将首级撑到了朝廷援兵到来。

此战之后凌九洲失了父亲和兄长，带兵的是朝廷的郑武将军。他被凌九洲的毅力所感动同时也怜悯他的遭遇，便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认他做师父。

凌九洲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郑武回到京城的，他在郑武的府上住不习惯，每日不是练剑就是看书也不与旁人说话，活脱脱一副孤僻的性格。

偏生他长的英俊，总是吸引府上的小姐管家去他那观摩他练剑。凌九洲起初并不搭理他们，总是皱眉一副无论是谁都拒之门外的表情。后来，凌九洲仿佛是释然了，开始试着和府上的人说话，郑武为他的改变而欣慰，日子久了，郑武发觉凌九洲习武的天赋异于常人，进步飞快，于是就想让他和自己切磋一番，这一切磋不得了，凌九洲居然和自己打了个平手。

郑武惊讶之余开始觉得后继有人了，更是倾囊相授。

几年后，凌九洲愈发英俊，脸上已没了少年时的稚气，随着增长的还有他的武功。他已经完全能够打赢郑武了。

短短几年，边疆又再次来犯，凌九洲请命与郑武一同出征，郑武不幸中刀，重伤不起，没几个月便一命呜呼了，凌九洲则担起了带兵打仗的重任，这一战打的漂亮，大获全胜。凌九洲一战成名，他的威名也在京城传开了。

靖隆末年，凌九洲刚打完胜仗没几个月，回京不久便听闻皇帝退位，太子登基，改年号为永和。

永和初年，新君封凌九洲为镇国大将军。

此后大大小小的几次战役凌九洲都替朝廷打了个漂亮的胜仗，每次他班师回朝都能吸引城门前深闺小姐和老百姓的注意，意气风发还百战不殆凌九洲声名大噪。皇帝似乎有意防他，突然就宣旨设立玄机处，表面上说是为国家社稷着想，实则只有凌九洲知道那不过是防着他谋反而设立的。

有一次，他追击敌国卧底，招人暗算受了很重的伤，城郊竹林里，他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眼前又浮现出年少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在寒冷的雪地里咬牙切齿的想着怎么杀了敌人首级好替他父亲和兄长报仇，却在临死前见到了裹着面纱的宋明淮，昏迷前他看见一双桃花眸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随着那人眉头微微的皱起泛起阵阵雪亮的涟漪。而那清泉里倒映着凌九洲的模样。

他在城郊竹林里休养了几日，这期间他一直询问那人为何带面纱，那人却说自己面容丑陋，遮丑的。问他姓名他却不肯说。凌九洲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多待，伤好的差不多时便要离开，临走前赠了宋明淮一块玉佩，发誓自己会回来寻他。

待他将敌国卧底逐一铲除后，那人已经不在原先的竹林里了。他找不到他，却意外在宫廷酒宴里见到那双记忆中熟悉的眼，几个月相处下来，除了他并不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以外没有什么不好的。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父亲和兄长离开后，宋明淮还是第一个闯进他世界并且让他那么在意的人。

凌九洲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神色恍惚间带上一抹自嘲的微笑，薄唇几次欲张又合，最终他苦涩的开口：“我不杀你放任你在我身边监视我是因为……”

“喜欢你。”

凌九洲又俯下了身贴在他耳边说：“那你呢？可有真的对我动过心？”

宋明淮不知怎么回答他，他不自然的撇开凌九洲的视线不打算开口。

“皇帝给你什么好处，阿淮。抛开他，跟了我”凌九洲偏执的说。

“你疯了？”宋明淮双眼微微瞪大，沉默良久他说：“容我想想吧。”

淮王府，灯火通明。

杜逵怒喝：“这么多人抓不住几个小人，账本还不翼而飞了，要你们有何用！”

“大人息怒，那几人武功实在了得，小的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声音到后半句越来越弱。

“算了吧杜逵，左右不过是丢了个账本，那账本早就做了手脚也看不出什么。”淮南王悠哉悠哉的撇着杯里的茶沫。

下人悄悄抹了把汗，还好王爷发话了，不然他们可消受不起这位淮南王身边的亲信杜逵，脾气简直是差的要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子呢。

“咱们藏的地方如此隐蔽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淮南王嘴角勾起漫不经心道。

“是，是”杜逵很会察言观色连忙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