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江美人

‘‘呼呼呼……’’急促的吐气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划破午夜的寂静。

一名男子惊慌失措地奔跑在街道中，身后黑黢黢的街头好似张能吞噬人的巨口，他面色惊恐，慌不择路地拐进巷子里。

在这电光石火间，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蓦地的一松，这是甩掉了??

他放缓了速度，回过头，一张奇丑无比的大脸与他面对面，鼻尖就快碰到了。

随即一声惊恐的尖叫炸响黑夜，男子吓得肝胆俱裂，摔倒在地，啊啊啊地同手同脚向后退。

‘‘你你你，别过来，我的妈妈呀，我害怕，你不许过来’’男子语无伦次，最后竟呜呜呜哭出声。

而大脸对他咧嘴一笑，这可不得了，他本就不对称的五官，活像恶鬼要吃人。

男子再次惨叫，哭得梨花带雨，抽噎间愤愤不平道‘‘你吃我干嘛，我就是个穷苦人，我一天打三份工，一个月都不过万，省吃俭用都还买不了这里的一个厕所，我还是个孤儿，没人疼，你还要吃我，你居然还想吃我，你太欺负人了呜呜……’’

一顿长篇大论，不停歇，不喘气的发泄，大脸好几次想插嘴都找不到切入点。

而男子发泄完似乎也没那么怕了，他颇有点豁出去的成分，仰起头，指着左边一栋楼道

‘‘你怎么不去吃这些楼的房东，他们每天山珍海味，油光满面，肉都带香气，我瘦巴巴的，炸不出一俩油来，有什么好吃的’’

大脸表情有点难以形容，但嫌弃的眼神比较直白，什么一俩油，他心道，我吃东西又不用油炸。

随即他龇牙咧嘴起来，阴恻恻道‘‘没有一俩吗，炸了才知道’’他尾音拖得长长的，把恶鬼形象地演绎了出来。

男子再再次尖叫出声，叫声还未落，突然他直挺挺后仰，后脑勺着地，砸出个闷响。

大脸翻了个白眼，这人类也太不抗吓，就这胆量也敢半夜在街上溜达！！

突然，他好似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男子脑后蔓延出来。

大脸惊疑上前，待看清地上之物，他瞳孔一缩，两步后退。

是血，男子的血不停涌出来，他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瞬间只剩个骷髅头，而涌出来的血液则被大地吸收殆尽，不留痕迹。

大脸五官扭曲，更丑了，他转身就跑，面色惨白，五官完全偏位，一只眼睛掉到鼻子下面，导致他眼中的路都是偏斜的，他也顾不得扒拉回去，牙齿磕地咯咯作响。

他比刚才被他捉弄的男子还狼狈，边跑边道:老天，刚作弄人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惨。

他害怕的要死，那男子莫名其妙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他连是什么东西做的都没看到，这恐怖如斯，他只能逃命了。

只是他还未跑出多远，便被一人挡住去路

此人五官俊美，一头酒红色秀发尤为显眼，左耳红色钻石耳钉在萧瑟的夜色中，熠熠生辉。

他身形高大硕长，嘴角一勾，痞气十足，一看就不像好人。

果然，大脸看到是他后，立刻啊啊啊惊叫

‘‘别杀我，别杀我，我害怕’’大脸后退一步，随即想到什么，又收回脚，进不得，退也不敢，他只能在原地急眼。

厉七尧轻飘飘说‘‘跑什么’’

‘‘别杀我，别杀我，我就一穷苦妖怪，又没工作又没钱，又不油炸，欺负我干什么，别太欺负妖’’

他把倒地男子的抱怨转手抛给了厉七尧。

‘‘队长，这个人死透了’’

厉七尧绕过大脸走了过去，林木原蹲在尸体旁，伸手按了几处道

‘‘这人被吸干了，全身一点血都没有了’’

‘‘看得出是什么东西做的吗？’’

‘‘脑袋后只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圆口，能直接摸到头骨，血肉被撕开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伤口，暂时没头绪’’

林木原把手套脱掉，站起身喊道‘‘喂，你过来’’

大脸踟蹰了会，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其实他非常想跑路，但厉七尧是管理层的人，他不敢。

妖怪之所以能与人和平共处，得益于一高僧。

许多年前，人族和妖族刚经历一场大战后双方如瘦死的骆驼都在强撑，为挣得一席之地仍咬牙战斗，双方势均力敌，死伤无数

一高僧不忍生灵涂炭，便提议共享地界，不分你我。

为了防止部分妖怪心术不正，便立下了契约，而妖怪那边的首领要求把人也一并束约进去，不然不公平。

高僧眼看又要引发大战，便答应了次项。

双方对天立下血契，妖怪不得对人类滥杀无辜，人类需遵守同上。

共同成立一个叫审判会的管理层，维护秩序和审判有罪的人或精怪。

审，查，最后裁判，是关押或处死由事件严重性决定。

而厉七尧就是管理层维护秩序队，其中一队的队长。

‘‘他是怎么死的，刚才的惨叫是他发的吧’’林木原对大脸微抬下巴道。

大脸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知道，是是是他叫的’’

‘‘把下巴掰正，说清楚’’厉七尧轻飘飘道。

大脸没掰下巴，只双手摆动‘‘不不不，他没叫，不是，他叫的时候是我逗他玩的，但他突然就死了’’大脸嘴皮子变利索了‘‘真的，他突然就死了，不关我事’’

厉七尧又问一句‘‘那你跑什么’’

大脸脖子一缩‘‘我害怕，万一他连我也杀了怎么办’’

‘‘谁会杀你，那么丑’’厉七尧毫不留情的踩人家痛脚，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才不丑，一会我就去整容’’大脸小声嘀咕。

‘‘喂，啊水叫人来东区街小巷带尸体回去，嗯，不正常死亡’’

厉七尧说完就挂了电话，手指在屏幕上点按，‘‘你叫什么名字’’

大脸知道他问的是自己‘‘我叫小俊’’

厉七尧手一抖，猛得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按了几下才把手机放回口袋。

‘‘走吧，有需要你配合会联系你的’’

‘‘哦’’小俊不跑，他转身穿过墙体消失不见。

厉七尧甩了下火红色头发‘‘一出门就遇事，我是不是得大门不迈当闺男’’

林木原笑笑道‘‘队长你太招风了，半个月出来一次运气也爆棚让你撞上了，我啤酒都没喝完呢’’

他们一伙人在临街KTV里面唱歌，俩人在门口聊了几句便听到惨叫声，急忙赶来。

‘‘刚换的颜色，招风可以，可不能招死人’’

火红色头发被他甩的支棱起来，像只炸毛狮子，厉家老爷子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手脚并用把他按地上，毛都给他拔光。

林木原调侃道‘‘火红配美人，也许你拐个弯就招个美人呢’’

‘‘那感情好，多多益善’’厉七尧抱臂靠墙，目光移到尸体上‘‘天气变冷了啊，怕冷的东西要开始储备粮食了吧’’

‘‘所以你觉得是焰蛇做的?’’

‘‘不一定，焰蛇只想保温，找个温暖洞穴待着一样可以，杀了人，它还能好好过冬吗’’

‘‘那只能等机器扫描才知道了，这啊水怎么还没来，这速度，屎壳郎都轮不到他当’’

厉七尧看向街尾，几盏悬挂屋檐下的灯随风微荡，橘黄光晕只画出了个小圆圈，远远望去如黄泉引路，末端隐没在黑暗里。

厉七尧直起身，‘‘你在这等他们，我去转一圈’’

‘‘哎他们来了以后呢，我怎么办’’

‘‘尸体拉回去就别管，该泡妞泡妞去’’厉七尧余音回荡，人已不见影。

‘‘又丢给我，真以为三更半夜有美人啊’’林木原不满的抱怨，孤零零的等人收尸

厉七尧沿着微光走，他双手插兜，步伐随意，几撮红毛在头顶跟着摇晃，招摇得不行。

东区街尾是老城区，建筑风格古朴，楼层最高也就四层，墙皮掉得七七八八，连砖块都坑坑洼洼，甚至有些地方钢筋都出来了，尽显破败

门前挂着古物出售的牌子，秉着一年不开张，一开张吃三年的行话流行至今，平时逛的人少得可怜，更别说此时夜已深，连个鬼影都没有，与街头的灯红酒绿没法比。

厉七尧视线左右两边切换，黄灯在前方拐向左边，他转步跟上，抬头迎来一人，脚步一顿。

来人看到是他，咧嘴一笑‘‘厉队长你好啊，又见面了，有缘啊’’

声音略熟，但人却没见过，厉七尧正绞着脑汁，想着是哪个酒吧男模，便又听他道‘‘我是小帅’’他报了名字，略显腼腆。

嗯?

顶着厉七尧狐疑的目光他有点羞赧道‘‘我刚整了容’’

‘‘整容?’’

‘‘嗯’’小帅往身后一指‘‘就是那，江医生整的，他手艺可好了，不论是长得丑的或对自己面容不满意的都可以去找他，他还能赊账，江医生长得好看，手艺又好还善良’’

小帅好似在炫耀什么宝贝似得。

厉七尧顺着方向走过去，一栋小矮楼只有两层被夹在中间，招牌是微整形。

这还微整，直接叫改头换面更合适吧。

厉七尧跨进门槛，只见一男子坐在圆桌中间背对他，似听到声音，他转过身。

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略低头，在暖黄的光晕下，显得梦幻

这般不真实的美人容易让人心动，更有让人伸手抬起他下巴，好看个清楚他是怎样的一副惊世容颜的冲动

厉七尧真这么做了，他把人家下巴抬起，就撞进一双黑黢黢的瞳孔里，这双眼睛亮如星辰，又带着月华的冷冽

若说刚才觉得他不真实，这双眼睛更甚，如无底深渊，带着某种吸引力，让人甘愿跳入

厉七尧抵挡不住，他被吸引了，魂魄似要破体而出。

他喃喃出声‘‘你这整得也太美了’’随即他还左右摆动，把人家左右脸看了个遍，不可置信道‘‘真招了个美人啊’’

随即啪一声，他被美人拍飞手，江衍把手上东西放下，身体后靠，把来人面部仔仔细细看个遍，目光像扫描仪，冷漠而专业，片刻他说

‘‘我只整丑的，你面部没有要整的地方’’

‘‘所以你也是整的吗’’厉七尧脱口而出。

‘‘不整就离开’’江衍把小瓶子的药粉倒进碗状的器具里，用圆木棒细细研磨。

厉七尧嬉皮笑脸地弯腰，撑在他桌面，勾唇坏笑‘‘你是整的还是天生的?’’

‘‘你叫什么名字?’’

江衍伸向旁边纸盒，厉七尧快手捏起一张递给他，江衍接过，细细擦拭手指。

他手指修长，又白，手臂挽起一节白体恤，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随着他动作微微张开，复又合拢，厉七尧口干舌燥的移开视线。

江衍把一瓶不知是什么水倒进器具里，再次下逐客令‘‘我这里不是闲聊地方，不整就离开’’

厉七尧半个屁股坐他桌上，颇有死耗的趋势‘‘整啊，我觉得没你好看，你帮我看看需要整哪里吧’’

江衍凝视他，高挺的鼻梁显得他这张脸很高级，同时很具攻击力。

‘‘好啊，我觉得你鼻子可以调整下’’江衍从桌下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摆着各种刀，长短不一，厚薄不一致，还有锥子，铁钉甚至还有瓶强力胶水等等，工具琳琅满目。

看得厉七尧鼻子一凉。他下意识摸摸鼻子确定它还在‘‘问题不大吧，不用……这么多吧’’

江衍似笑非笑‘‘你鼻梁太高，显得很凶，不招姑娘喜欢，如果鼻子矮些就显温和多了，我这胶水质量比修鞋的那种还好，终身保修’’

修鞋的那种……

美人似乎脾气不怎么好。

噗，哈哈……一道肆无忌惮的笑声从江衍身后传来，

厉七尧这才发现桌那边躺着个人，他一身黑衣，脸上盖着黑布，加之屋内灯光昏暗

最重要的是他一进门还未来得及打量屋子就被江衍牢牢抓住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