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本尊有个巨大的仇要报

天边挂着一轮氤氲的弦月，淅沥小雨自乌云坠下，滴落于干涸土地便被炙烤干净。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一带群山都是如此景观，高耸着向中央一个如同鹰嘴突出的断崖环绕而去，而今崖上矗立着对峙的三人。

魔尊谢怀渊狂笑着，扶着插于腹部的剑向后踉跄两步。

“想得到赤魔功法，做梦去吧！”

他束起的长发早已散乱被风吹起狂舞，眸中尽是睁眼欲滴的血红。

混乱之中，无数飞沙走石被谢怀渊四散的功力卷起冲向这边，陆不夜唤起周身功力护佑身体，谢怀酌却恍若无物一般，任由那些东西在自己身上划下一道道血痕，轻唤了一声。

“十七。”

只来得及这么一声，谢怀渊抢在他的千言万语之前自爆于鬼哭渊。

陆不夜回头望去，谢怀酌低着头将脸隐于头发遮蔽的阴影处，看不清表情。

良久，谢怀酌开了口，语气贯是他以往的淡漠。

“魔尊谢怀渊，草芥人命，致使人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今日，伏诛。”

…

谢怀渊觉得自己死了，一定死了，自爆元婴身体的疼痛他还记得，可当他神志恢复，却清晰感受到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

他有些惊恐地睁开眼，想深呼吸一口气，却被吸进腹腔的水呛到，这才发现自己置于水中，往上方看去是影影绰绰的光亮。

谢怀渊将头探出水面，瞧见自己身在一处小湖，手脚并用着往岸边游去。

岸上站了松松散散四五个人，谢怀渊不认识他们，可他们的表情却如同见了鬼。

“你们不是说他不会游泳吗。”为首一雍容华贵的男子低声斥责道。

“少爷，我们之前试过，他确实不会水，谁知道…”有个穿着补丁粗衣的人走上前来唯唯诺诺说道。

被称作少爷的人生了气，一脚把人踹翻在地，转回身来瞪了眼谢怀渊。

谢怀渊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自顾自思考着。

这个少爷模样的人，应当就是这一伙人的老大，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掉在水中恐怕就是他的杰作。

而跟在他身边那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应该是仆役。

谢怀渊刚才在水里时看见了自己的相貌。

这不是自己的脸。

以谢怀酌的手段，他会设计那么低级的幻境吗。

小少爷见谢怀渊没有反应，以为他是在挑衅自己，更是恼羞成怒，不顾手下的阻拦，一脚就踹了上来。

谢怀渊在小少爷出招后本能的向后闪避，左手顺势化劲，握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掰。

若是以前的他，这么一套下来，小少爷的腿恐怕就要废了。

可是谢怀渊试着运了下功，发现自己体内毫无内力，就算下了重手，顶多也就是伤着这人的筋骨罢了。

小少爷似乎是没有想到谢怀渊会还手，被他扯的下盘不稳，哀叫了一声当场在地上劈了个叉。

谢怀渊看着他这副惨样没憋住，笑出了声。

几名仆从被吓愣了神，七手八脚将人搀扶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死他！”小少爷腿都不敢站直，指着谢怀渊说道。

两名仆从得了命令，撸起袖子就要把谢怀渊就地正法。

正当谢怀渊心道不妙时，听到旁边有个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喊道，“师兄您看啊，就是王多宝欺负虞陵！”

听到这个名字，谢怀渊冲着小少爷挑了挑眉。

王多宝受了嘲笑，拉着仆役的胳膊想继续教训谢怀渊，可仆役却将他拦住。

欣赏完这场闹剧，谢怀渊刚要收回目光，一道倩影裹挟着淡淡的花香就冲了过来，扶着自己的胳膊问道：“虞师兄，你怎么样？”

谢怀渊没有说话，他不喜与人接近，扫视了一下少女的手。

少女似乎也意思到二人的举止过于亲密，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被他称作师兄的人走了过来，少女向他解释道，“季师兄您看，王多宝屡次无故殴打虞师兄。一个时辰前刚下学，虞师兄就被他们叫走，我知道他们又有坏心思，就连忙去叫您主持公道。”

“胡说！”季骛刚想点头就被王多宝打断，他指着自己不敢落地的左脚诉苦道，“虞师兄，明明是这小子伤了我，你看我的脚！”

季骛自是不信，虞陵是个生性懦弱的病秧子，贯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哪来的本事伤到已经筑基的王多宝。

王多宝这也才反应过来，虞陵不过是个炼气七阶的废物，平日里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样子，被自己摁着揍半天也屁都不敢放一个，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性？

少女看季骛许久不说话，以为他听信了王多宝的谗言，急忙指着虞陵说：“虞师兄，你说，是不是王多宝把你推下去的！”

谢怀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

“你！”王多宝被气的说不出话，几乎要晕过去。

“既然如此，王多宝欺凌同门的事实已定，理应受罚。王多宝，等会去找大长老领罚。”

结果已定，王多宝心里再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认命，只是他和虞陵的仇，就这么结下了。

谢怀渊冲季骛道了声谢便离开了，也就没有看到少女伸出想要拦住他的手。

…

谢怀渊四处打听着回到了自己现在的居所，他曾经当杀手时练就了一个技能，那就是自来熟。再加上这具肉身的原主人缘不算太差，便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具躯体的原主名为虞陵，人类孤儿，危崖派的外门弟子。

因为是被掌门亲自捡回来的，所以很多弟子嫉恨。而那个替自己解围的少女，是虞陵的同乡。

谢怀渊整理着虞陵寥寥无几的几个物件，其中竟然还有个铜镜。

刚才在水面上看不清晰，现在细细端详看来才察觉这虞陵相貌不凡。

面无血色的脸，浅淡的薄唇，素雅的相貌却偏生了双妖艳的狐狸眼，平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冲击性。原主性格怯懦，前额的头发留的很长，正巧遮住了眼尾上挑的部分，显得有些阴郁。

谢怀渊曾经的脸不能说丑，却也实在不怎么雅观。

更别提他为展示男子气概留了半脸的胡茬，和少时在右眼留下一道竖长的疤。

想当初每次他和谢怀酌站在一起，都能听到别人对于谢怀酌那张俊秀的脸的夸赞，还有“谢怀酌生得极好，旁边那人倒是有碍观瞻”的评价。

谢怀渊对于这种行为不置可否，他喜欢谢怀酌的理由之一，就是那张他怎么也看不腻的脸。

这张脸，谢怀渊对着铜镜换了几个角度欣赏着虞陵的脸，他现在已经良好的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比谢怀酌差一点吧，还是谢怀酌更帅一点。谢怀渊心里想着，然后突然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又想起他了。

这时，他看见自己左手手腕上有红色的符文。

他掀起袖子往胳膊上看去，这才发现身上衣服遮挡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竟然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

谢怀渊用指尖沾了一点闻了闻，是朱砂。

虽然经过水的浸泡多数模糊，但自己年少时就喜欢看些歪门邪道的书，竟依稀辨认出写的什么。

引魂阵。需以自身灵魂为祭品，以命换厉鬼。

且引魂要求极为苛刻，所引魂魄要与引魂者的生辰八字完全吻合，若引魂者启阵时没有符合条件的游魂，阵法则失败。

所以典籍虽在，古往今来成功的案例却是闻所未闻。

虞陵虽是个废柴，竟把自己这个厉鬼引来了。

谢怀渊品行不端，却也知恩图报，虽不知道虞陵引魂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已经知道虞陵生前过得不好，借他的尸还魂也算承了个不小的情，顺带替他出几口气不是难事。

毕竟，他自己也有个巨大的仇要报呢。

…

“虞师弟，你…？”门口突然有人在说话，谢怀渊抬头看去，原来是刚才替自己解围的少女，此时她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上的铜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翠师妹。”谢怀渊点了点头，翠婴婴刚才替他解了围，还是虞陵的同乡，怎么说自己也该以礼相待。

谢怀渊将铜镜随手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引着翠婴婴向屋外走去。

翠婴婴关心了一下谢怀渊的身体。

“你有发带吗。”聊到一半谢怀渊突然问道。

“啊？”翠婴婴被他问懵了。

“发带。”谢怀渊比划了一下，“头发太长了，闷的难受，我刚才没找到。”

翠婴婴看着他这个同乡，发觉他有些不一样了。

虞陵身份低微，资质又差，时常受到欺负，久了人也变得郁郁寡欢。

平日里见面，都是披散着长发，低眉顺眼着不敢同人对视。

可现在的虞陵，却在自己身侧谈笑自如。

“怎么了，我的脸很难以启齿吗。”谢怀渊见翠婴婴许久不说话问道。

“不，怎么会。”翠婴婴解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我只是担心，那些人再来找你的麻烦。”

勾心斗角见多了，谢怀渊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毫无目的的接近。

有人贪图他的钱财，有人贪图他的地位，这个虞陵什么都没有。

是脸吧。谢怀渊想着，倒也是个可取之处。

谢怀渊边在心中暗道虞陵这小子艳福不浅，边让翠婴婴放心，他说自己最近参悟了套新功法，不怕那什么多宝了。

“虞师兄若不嫌弃，便先用我这条吧。”翠婴婴解下了自己的发带递给谢怀渊。

谢怀渊再厚脸皮也做不到让翠婴婴往返一趟只为拿个发带的事，道了声谢接过发带将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至于前面的几缕不打紧，倒是有几分恣意。

翠婴婴的发尾随清风拂动，也撩动了谢怀渊的心弦。

若他还是魔尊，此时美人赠物，气氛正好，是必定要有一番云雨的。

可现在他心中的事情太多，不能让儿女情长误了事情。

翠婴婴看着天边落了的太阳向虞陵道别，临走前，虞陵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道：

“翠师妹，你能不能把课程告知我一下，我脑子里兴许进了水，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