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缠斗
第二日果然季骛将谢怀渊安排在山下,嘱咐着若是三日内他们还未归来,便将信传回危崖派。
谢怀渊点头应和着,在队伍离去后循着另一条路上了山。
他掏出一张符纸,嘴上念念有词说了些什么,符纸就燃烧成碎末,碎末在看不清前路的浓雾中形成一条线。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谢怀渊隐隐约约听到前面有声响,像是人在说话,又像是怪物的嘶吼。
直到一双手破空而来,谢怀渊抬剑一挡,那手就变了方向,打向一侧的树干。
谢怀渊看清了刚才那双皲裂手,长着长甲,泛着不正常的深蓝色。
是旱魃。
谢怀渊心下一惊,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然出世了。
旱魃就是凡人口中常说的僵尸,本身没有什么杀伤性,唯一的可怕就是,每一个被他伤到、啃食的人类,都会被感染,同样变成旱魃。
生生不息,难以去除。传闻这东西是上古时期才有的,就连谢怀渊的眼界都从未见过。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何等心狠手辣的人,想出来的?
谢怀渊心中思考着,手上也不曾停下。旱魃惧火,但他没有。
就算将旱魃的脑袋砍下来,他也照样乱撞,只能砍下手脚。
谢怀渊才处理完这一只,耳边又传来连绵不绝嘶吼的声音。
他被包围了。
…
谢怀渊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与这种神智都没有的怪物缠斗。
挥剑斩段最后一只旱魃的脚,他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的血。
都是旱魃的。
他这边的情况尚且如此,谢怀渊想着季骛那些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继续向里走着,路上还有零星的旱魃,规模都不大。
谢怀渊很是奇怪,他似乎对里面的这个魔的情况有了猜测。
放雾隐藏自己,用旱魃挡住他人的去路,通通都是些法力低微的人才会干的事。
可他的智慧却证明所见所得绝非常人,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魔,负伤了。
这正和谢怀渊的意,魔族多疑,他需要这个魔替自己打通与魔族交流的通道。
眼前的符纸碎屑断了,谢怀渊低头一看,原来再往前一步,脚下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峡谷了。
他纵起灵剑,却发现无法御剑飞行了。
修士无法飞行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此处设了大型阵法,令灵气在一定范围内隔绝,可对于使用者的消耗极大,就连全盛的谢怀渊都不敢尝试。
还有一种,就是修为低的修士进入比自己强的修士的威压区。
这说明那魔族离自己很近了。谢怀渊在旁侧的树上寻了几根藤蔓,将他们头尾相连系在一起,一头捆在大树上,一头捆在腰上,顺着崖壁将自己慢慢向下放。
兴许是藤蔓不结实,等到约有百米就到底的位置竟然断裂开来,谢怀渊将剑插在土上缓冲了一下,却还是摔了个狗啃泥。
谢怀渊借着剑站起身,感觉自己可能闪着腰了。
再仔细看,这柄灵剑经历了那么多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还熠熠生辉。
谢怀渊感叹道,果然天阶就是不一样。
很多人以为谢怀渊作为魔尊,一定用的是天底下最好的灵剑。
毕竟见过他用剑的人都说,谢怀渊用剑,一定是天底下最狠最快的。
若他想杀一个人,那这柄剑下逃不脱一个人。
可谢怀渊知道,谢怀酌也知道,那剑不过就是他二人年少寂寂无名时,随手在魔界剑阁中取的一柄最普通的灵剑。
谢怀渊其实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灵器,只是谢怀酌喜欢剑。
谢怀酌是一个谢怀渊所见之人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所以谢怀渊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去太无趣了,谢怀酌出现的正正好好,自己才恰巧爱上了他。
可是等见过世上那么多人以后,谢怀渊还是最喜欢谢怀酌,他的心早就被填满了。
谢怀酌的剑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把伞。
他的伞就是剑鞘,通常情况下谢怀酌都以伞迎敌,除非遇见值得拔剑的对手。
那时谢怀酌说,他要给自己的剑起名颂雅,以此为鉴。
谢怀渊嫌他太古板,然后谢怀酌抱着伞,不怎么服气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给剑起了什么独特的名字?”
“且慢。”谢怀渊洋洋自得地说道,“你想啊,每次我和人打架之前,都先喊一声且慢,对方以为我要投降,其实我已经提剑把他捅穿了。”
谢怀酌被他逗笑,捂着嘴抖个不停。
谢怀酌将他怀中的伞抢了过来,随手幻化出一支毛笔,欲大展拳脚。
“不要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谢怀酌嘱咐道,却没有阻拦的动作。
“放心放心。”谢怀渊在伞面上洋洋洒洒画的满满当当。
至于画了什么,谢怀渊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还记得后来写了两个大字。
凶恶,两个字中间还空了一块。
“这是干什么,我分明告诉你我的剑名为颂雅,你偏生在上面留下这种相悖的东西。”谢怀酌皱着眉头说道。
“哎呀,你不懂我啊。”谢怀渊凑过来揽上谢怀酌的脖子,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你想,那帮老迂腐肯定不会愿意你起个这么光正明洁的名字,若是写上凶恶二字可就不一样了。”
“而这看似是两个字,其实是四个字,那空着的地方填补起来,分明是惩凶除恶啊。”
…
颂雅自然也是天阶,多少年后且慢早已斑驳,它却仍崭新如初。
再后来,谢怀渊就用不着剑了。
现如今谢怀渊手中的这柄剑名为无妄。
没有虚妄,就不会失魂落魄。
还未等他拨弄开眼前缠绕在树干上垂下来的藤蔓,一只巨蟒便在视野盲区径直冲了过来。
谢怀渊脚下一蹬疾速向后退了百米,待到再次站稳脚跟,身旁已然围了望不到边的蛇虫。
按照这人的风格,毫无疑问这些蛇虫统统带有剧毒。
谢怀渊抬剑一甩,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圈蛇虫瞬间支离破碎被风掀翻,再往后的看见此番场景顿时愣在原地。
“既然来了,何不相见?”谢怀渊大声说道,“这些小东西,是你拿来逗小孩的吗?”
没想到这人气度不凡,听得谢怀渊这番话也未曾被激怒,整片森林中瞬间归入沉寂。
突然,虫群中最大的那只花斑蜘蛛向空中吐丝,其余的蜘蛛也不约而同效仿起来,竟是要织出一个天罗地网困住谢怀渊!
无稽之谈。谢怀渊轻笑一声,真气裹挟着无妄飞速环绕着周身旋转,硬生生隔绝出一片小天地。
可蜘蛛织网的动作没有停,厚度一点点增加,眼看就要逼近谢怀渊。
只见谢怀渊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竹筒,有些不舍得叹了口气。
这可是花了二十文从商铺买的火折子,谢怀渊闷闷不乐地想着,也不知道把这些破蜘蛛卖了能不能值二十文。
他嘴中念诀,将火折子打燃,顺着一个方向丢了出去。
随着火焰碰触到蛛网,顿时着得更旺,硬生生烧出一条通道。
“风出艮角,地户排兵,巽方前路,呼煞猛风。”
随着谢怀渊口中的咒语一出,整个山谷的风仿佛都听从他的指挥,掀起的风浪冲刷着无数树叶沙沙作响,助长火焰愈来愈旺,直到所有蛛网焚烧殆尽。
谢怀渊还收归了一缕火苗,边顺着掉落在地上无数虫蛇的尸体走着,边继续烧着外层的虫蛇。
隐于丛林深处的魔修终于按耐不住,双手作爪冲着谢怀渊的心脏掏了过来。
谢怀渊毫不留情的斩断了魔修的一只手臂,手臂摔落在地面,能看着上面足足十寸的尖锐指甲。
他抬眸瞧了眼站在自己对面捂着那只断臂气喘吁吁的魔修。
只见那魔修头戴八宝紫金蜘蛛簪,绾着朝云近香髻,腰上系着紫晶珠串腰带,腕上戴着乌檀绀香金丝圈,身着藕荷缕金银蛇锦裙。
“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毒呢。”谢怀渊将剑插回剑鞘。
曼纱华本是一普通魔族,自三百年前魔尊身殒,不愿意归顺仙界的魔族只能四处躲藏。
而人族,贪婪好色,遇见的所有人都在觊觎自己生来便妖艳的容貌,企图将自己占为己有。
自己只能逃亡着苟且偷生,每一天都担心魔族的身份被发现。
直到一个人出现,那人亦是魔族,却法力高强到超出自己的眼界,他自称是魔尊旧部,要重振魔族。
曼纱华加入了他,可此番任务异常艰险,自己身负重伤,只能暂且藏身在此养伤。
却没想到这些伪正道偏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若她并非身负重伤,这个尚且筑基的小娃娃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曼纱华心中恨意更甚,周身泛起紫光,将一地的虫蛇尸体尽数吸收,强行升境。
“你怎会在此,其他魔族又去哪了??”谢怀渊开口问道,可曼纱华瞬间暴起,刚刚被切断的左臂重新长了出来。
该死,这人怎么一点人都不听。谢怀渊在心里骂着,重新拔剑去挡,可已然挡不住曼纱华接二连三的攻势,身上添了不少伤。
曼纱华怒火中烧,已然将谢怀渊刚才的问候当成拷问,厉声说道:“臭道士,今天你就该命丧于此,想要打听魔族,做梦去吧!”
谢怀渊也并非好脾气,这么一番打斗下来也起了火气,也不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只想也把这女人先杀了再说。
一颗明珠自曼纱华胸前浮现,那是她的本命法器。
“小子,没想到你竟把我逼到这一步。”曼纱华轻咳一声,操起灵珠冲着谢怀渊砸了过来。
谢怀渊只觉得拿明珠的光芒异常刺眼,连眼睛都睁不开,而灵珠散出的巨大威压几乎让他嵌入地面。
谢怀渊本不想太早暴露,可他若不拿出杀手锏,今日恐怕就走不了了!
他手猛然收回,曼纱华失了阻力,以为谢怀渊放弃挣扎,心下大喜。
却见红色的真气化成实体,自谢怀渊体内源源不断汇聚于谢怀渊掌心。
他将灵剑随意丢弃在一旁,抬起胳膊空手去挡那灵珠。
开玩笑吗,这人一定会是疯子!曼纱华起了一身冷汗,眼前这人不过筑基修为,怎么敢…
“这是赤魔功!!”当那掌打碎明珠,击上曼纱华面门的时候,她突然认了出来。
你是,魔尊?
可曼纱华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谢怀渊连收回掌的力气都没有,瞬间跌倒在地上,闭着眼躺了好一会儿,然后释怀地笑了出来。
谢怀渊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万马奔腾碾过一般,又疼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谢怀渊偏头去看曼纱华的尸身,突然心生一计。
待到体力恢复,谢怀渊摇摇晃晃站起身,先把剑捡回来擦干净上面的土,然后将曼纱华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掏了个遍。
令他惊喜的是,曼纱华竟然还带着个高阶纳戒,容量比自己的大多了,里面好东西也不少。
谢怀渊很心安理得的将纳戒收为己有。
等把东西劫掠一空,谢怀渊捡了一些刚才混战中击落的树枝,搭在曼纱华身上,用剩下的火药将尸身烧个干净。
火焰顺着树木连绵不绝,从天上看去,整个山谷中都映照着火光。
烧吧,将痕迹都烧光。
谢怀渊掂了掂从曼纱华那顺来的钱袋,没有御剑回姑苏,却折了个方向去了苏州。
苏州是个繁华的城镇,彼时正值晌午,路上行人不减。
谢怀渊身上带着伤,衣服也破破烂烂,难免吸引不少目光。
他找到一间当铺,将所有金银财宝换了钱,又去购置了一件崭新的衣服。
买衣服时掌柜看谢怀渊财大气粗,还一个劲推荐当下最热销的胭脂,谢怀渊想到了翠婴婴,买了一套。
做完这些,谢怀渊踏上了回钱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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