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Chapter.3

秦以恒默不作声，两人相顾无言数秒后才捏着沈迟的后领子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去，对方却抱着他不肯撒手了。

“刚刚在医院还拽着我不放呢，现在这是做什么？”

秦以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松手。”

“我不。”

沈迟笑嘻嘻地看着他，和很多年前一样，两个人挨得很近，秦以恒也这样喊他放手，却一次也没有动过手。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秦以恒抓着他的胳膊大力把他整个人扯下来，沈迟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秦以恒便撑着伞走了，没人明白为什么他非要来找不痛快。沈迟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直至消失在视野中，自己也转身沿着街道往反方向走。

再见到沈昼是在嘈杂的酒吧里，对方手里还握着一只高脚杯，在看似无聊幻视四周的一瞬捕捉到了角落的人。

沈迟还没睁眼就觉得头重脚轻，半梦半醒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着手胡乱去抓，只抓到一根质量上乘的领带，往下用力一扯。

闻到熟悉的香水味，沈迟下意识蹭蹭那人的胸口：“哥，你来接我了，我们回家吧，我好困啊……”

沈昼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事到如今，他甚至都不明白沈迟口中的哥哥究竟是在喊他，还是在喊秦家的大少爷。

从公寓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依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常年居住在纽约，但迫于中国日渐扩大的市场力量，他在国际交流上也早就注意到了首都的秦氏，这个家族在中国乃至国际的影响力都不会低于沈家，甚至要更胜一筹。

但现在，命运跟他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他在身边养了十四年的小孩，竟然是秦家的二少爷，更何况，秦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过？

沈昼忍不住冷笑，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底，险些烫伤他的手指。寒风肆虐，他透过房间的玻璃捕捉到酒吧门口停下一辆黑车，车主人身着黑衣，在大雪中进了门。

沈昼开门时就看见秦家未来继承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门口，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透过这副皮囊看见他的内心。

沈昼只是一笑，伸手：“好久不见，秦总。”

秦以恒也礼貌地回握，自然而然地进了屋，一眼看见床上的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沈昼关上门转身，眉头微蹙：“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谈谈关于……你弟弟的事情。”

“不需要，我了解一切情况。”秦以恒回答得很快，饶是沈昼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看来秦家还是有关心他的人在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是被刻意抛弃的呢。”

或许是出自不满，或许是出自愤怒，沈昼说这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听上去着实不中听。

秦以恒这才终于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凉薄的眼神简直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首先，我以兄长的名义感谢沈家十四年来对秦以迟的抚养和教导。其次，秦家从来没有抛弃他，和管家串通好买了机票一走了之的人是他自己，对此没有任何人知情，他也刻意掩盖了一切动向，知晓他去向的其中一个人，在三个小时前去世了。”

沈昼怔住。上次见到秦以恒是在电视台上，话筒前的男人一丝不苟，连开口说话都是言简意赅，此刻却洋洋洒洒说了几十个字，让沈昼险些忘记去捕捉他话语中的重点。

印象中沈迟这个名字是出于本人的主观想法，对方曾言只是客观喜欢这个字。但在这之前，他曾称自己失忆。

沈昼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怕表情太难看：“那么另一个人，想来就是秦总您了吧？”

秦以恒不置可否，偏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喊你哥哥的时间比我要长，所以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也知道他不会愿意重新回到秦家来。”

不知怎的，沈昼竟然从对方的话里品出了一些……委屈？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秦以恒已经走到了床边，弯下腰看着熟睡的人的脸庞。

“他……”秦以恒难得被打断，是因为沈迟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没轻没重地往下一带，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沈迟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秦以恒也不急，俯身在他嘴边试图听到些什么。

果不其然，一阵喃喃自语过后，语言终于清晰了起来：“哥哥……妈妈在哪里……我好……想……她……”

紧接着便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秦以恒说得上是相当无情地拽下沈迟的手，起身往门口走。

沈昼又给他开了门，男人走的时候扔下最后一句话：“别告诉他我来过。”

沈昼难得大脑宕机，一时间没法完整分析出来秦以恒来这一趟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又转身看着床上的人，已经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低声哭着，哭软了他的心。

秦老爷子的葬礼沈迟并没有到场，一来是他的出现难免引起骚动，二来是他一点儿都不想看见秦殊，只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

今天天气说不上好，但至少雪已经停了。

沈迟在车里坐了很久，久到葬礼结束，一个个穿着黑衣的人有序离开，他才摇上车窗闭眼靠着车门休息。

他只想来见秦以恒一面，至于原因，相当恶劣。

他恨透了秦殊，可秦殊又以他那个天资聪慧的大儿子为傲。沈迟思来想去，只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两个儿子乱伦这件事情更能打击他了。

这个过于极端的想法早在沈迟踏上飞机之前就出现了，否则在一天之内见到秦以恒三次的情况下他大概率只会朝对方挥拳头再附上几句优美的问候。老爷子去世的那天晚上他短暂地拥抱了一下秦以恒，隔着皮肉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秦以恒也是这样抱着他，哄着他入睡。只不过那段记忆太过遥远，以至于他都要忘了那时候自己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