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Chapter.4

沈迟从老爷子去世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已经是一周后了，那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沈昼的房子里，房子的主人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沈昼却鬼使神差地闪进他的卧室，扔给他一沓文件。

“签了，明天来我公司上班。”

沈迟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沈昼就先一步反问：“怎么，回纽约的机票也不买，不就是打算在这边长住了？正好我公司最近没时间管，要么老老实实去上班，要么现在就买机票滚回家。”

熟悉的语气让沈迟意识到沈昼已经不再和他僵持的事实，当即嘴角一弯：“我签我签，明天就去上班。”

沈昼便满意地走了，临走前被沈迟拽住裤脚，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你不生气了吧？”

沈昼简直要气笑：“我还能把你赶出家门不成？还是说，你想回秦家去？”

沈迟摇头，心里还在琢磨如果沈昼问起为什么他该如何回答。但对方只是弯下腰揉揉他的脑袋：“那我就还是你哥，哪天你想走了就走，别忘了我们就行。”

沈迟便乖乖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爸那边……”

“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沈昼戳戳他的脸，忽然想起秦以恒的话，“但事情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天，如果你不想弄得太难看，劝你找个体面点儿的理由，到时一并给我一个交代。”

沈昼离开后沈迟还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刷起通讯录，试图翻出两个国内友人来。

一小时后沈迟端坐在了咖啡厅，身旁骤然蹦出来一个年轻人搂住他的脖子：“嘿！好兄弟！好久不见！”

沈迟在上大学期间班上也有不少中国留学生，不乏有几个关系铁的。

宋嘉川端起沈迟面前的咖啡小抿一口：“哥们儿，有品位。”

沈迟笑笑：“怎么，几个月不见，穷酸到要喝别人喝过的咖啡了？”

“这是什么话，”宋嘉川白他一眼，招手喊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来中国吧，我记得以前节假日怎么喊你都不愿意来，现在这是？”

沈迟摊手表示无辜：“我哥有个子公司在这边，喊我过来空降总裁，这好事谁不要？”

“哟呵，你哥居然敢把公司交到你手上，稀奇，他就不怕被你整倒闭啦？”

沈迟不理他，宋嘉川也看出来他心情不好，识趣地转移话题：“噢对，前阵子我接了一个辅导活儿，是个学钢琴的高中生，你知道他们家给了我多少钱吗？”

“多少？”

宋嘉川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一亿？”

手指变成了中指。

“神经病啊，人家又不是慈善机构，一万。”

沈迟掏掏耳朵：“这种艺术学辅导费不都挺贵的，一万很正常吧。”

宋嘉川在留学期间算得上是能歌善舞那一类，但钢琴是在上大学以前学的，在某个暑假期间就拿下了十级证书。

想到这里沈迟又皱皱眉：“雇你一个十级钢琴家去给一个高中生辅导，给一万你还觉得多了？”

“肤浅！”宋嘉川指着他的鼻子，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心虚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其实是试用期，只有三天时间，下午就要过去了。”

沈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哎呀其实我就是有点紧张啦，”宋嘉川破罐子破摔，“对方家庭背景大得很，再说那毛小孩上边儿还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哥哥，之前见过一次，那眼神，啧啧，瘆得慌。”

“你宋家在北京还有怕的人啊，我怎么不知道？”沈迟抿了一口咖啡，乐呵呵地挤兑他。

大学时期宋嘉川和他聊过不少他在北京的生活，其中最不乏的就是他有个当医生的哥哥，虽然平时总不着家，但宋嘉川对他总怀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敬佩。

他哥哥学医的决定当时还轰动了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他爹更是怒拍饭桌，说学医来说对他没什么用，趁早回家继承公司得了。

但对方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学医的道路，工作两年时间碰到过三次医闹，其中两次险些命都没了。家中母亲抱着他一哭二闹，这才转行做了私人医生。

宋嘉川正拿勺子戳着杯子里的泡沫：“你也知道我哥整天不着家，我爹又天天忙这忙那的。我在家里的地位是真的微乎其微啊，碰上秦家我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我哥跟……”

“等等……你说秦家？”沈迟愣了一下，开口打断，“辅导钢琴的那个高中生是秦家的人？”

他手指不自觉颤抖起来，好在宋嘉川正苦恼着，并没有察觉他的异象：“是啊，秦以琛，在一中读高三，今年要高考了。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想的，最后一年不专心拼高考，整钢琴干什么……”

宋嘉川嘟嘟囔囔了些什么沈迟已经听不清了，他的思绪完全被对方口中的秦以琛拉了去。

他离开家的那年也才八岁，正是秦以琛三岁不记事的年纪。印象里那个小男孩总喜欢抱着图书跑进他的房间，拉住他的裤脚软糯糯地喊他：“哥哥，教我读书。”

如今已经过去十几年，那个小男孩正值人生中的关键时刻，甚至还学了钢琴。

沈迟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秦家在京城称得上是一手遮天，大儿子活得光彩夺目也就算了，连小儿子都走上了艺术家的道路。

至于他这个外来种。

“沈迟！”等到宋嘉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的时候沈迟才发现自己走神得厉害，正手忙脚乱打算去擦脸的时候忽然瞥见大门口走进来一位穿着大衣的年轻男孩，目光扫视四周，仿佛在找什么人。

宋嘉川伸手掐他的脸，语气却可怜巴巴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说那小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说想见我一面。”

“你直接给他发位置了？”

宋嘉川又可怜巴巴地点头。

出于一种不知名的自信，沈迟翘起二郎腿，朝宋嘉川身后扬了扬下巴：“喏，那小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