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Chapter.5

不知为何，尽管眼前人已非彼时人，可当沈迟真正见到与他血脉相通的人，不管是秦以琛还是秦以恒，相见的第一眼还是会认出来。

宋嘉川便转过头去看，大变样似的热情招呼秦以琛过来坐下。

两人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沈迟扫了秦以琛一面，只祈祷自己回来的消息没有人告诉他。

“这位是我的大学舍友，叫……”

“咳咳咳！”沈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装的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把宋嘉川都吓了一跳。

“咋了你，是不是喝不惯国内的咖啡？”

沈迟摆摆手，感觉秦以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过分炽热了。

“我……我叫白昭扬，很高兴认识你。”说着，沈迟又露出他那一贯得体的笑容，笑弯了眼睛看着秦以琛。

秦以琛只是皱皱眉，礼貌地和他回握手：“秦以琛。”

秦以琛话并不多，脱下来的大衣挂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抱胸听着宋嘉川说话。

沈迟和宋嘉川之间有一种古怪的默契，在他亮出假名的时候宋嘉川就看懂了，一边在心里吐槽刚刚怎么没跟我说见不得秦以琛啊。

好在宋嘉川脑子转的快，聊起大学生活的时候也十分敏捷地把沈迟的名字换成了白昭扬。

可惜，白昭扬是他们另外一个宿友的名字。

“对啊，我们当时宿舍才四个人嘛，就我和昭扬他们一起给沈迟过生日……”

话语戛然而止，谁也不知道这种古怪的沉默究竟从何而来。

“沈迟？”秦以琛皱眉看着宋嘉川，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沈迟。

沈迟指尖敲着桌面，在宋嘉川反应过来之前圆了场：“是啊，我们另外一个室友，听说老家是广东那边的。怎么，你认识他？”

秦以琛收回目光，摇头：“没，跟我一个朋友名字很像而已。”

宋嘉川一脸天真：“我寻思这名字也不常见啊，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帮你留意留意。”

沈迟心中警铃大作。

秦以琛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进沈迟的眼睛：“他叫……”

“咳咳咳！”

沈迟又猛地咳嗽起来，不过这次大概率是真的被呛的，扶着桌子咳到脸都红了都没停下来。

宋嘉川伸手探探他的额头：“你今天这是咋了，感冒了？你就穿你那破风衣啊一天天的，零下几度也不知道看。”

一场相当难熬的谈话终于结束，宋嘉川起身往外走，秦以琛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沈迟见他没动便也没起身，眼神询问。

秦以琛沉默了好一会儿，确保宋嘉川走远了才开口：“我那个朋友，叫秦以迟，请问你认识吗？”

沈迟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但他还是扯出一个没有瑕疵的笑容来：“抱歉，没有听说过。”

“是吗，”秦以琛表情失望，“抱歉，耽误你时间了，走吧。”

雪又大了起来，沈迟走在最后，看着地上深深浅浅的行人的脚印，又抬头看了一眼走在他前面的秦以琛，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他究竟为什么逃避？如果秦以琛发现了，会怪他吗？会恨他吗？

少年已经长开，只矮了他半个头，耀眼的阳光刺痛了沈迟的眼睛。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跟前的那个人转过头来朝他伸出手，身影和很多年前的小小的孩子重叠在一起：“哥哥，我们回家吧。”

入职的第一天，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忙碌，也许是因为沈昼手下的公司工作效率本来就高，一些较重要的项目不再需要通过邮件向沈昼请示或报告。沈迟往那一坐就是签不完的文件，遇到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悄咪咪躲进卫生间给沈昼打电话。

那时候的沈昼人刚下飞机，扔下一句“自己决定”就相当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沈迟便垂头丧气地回了办公室，秘书还端端正正地站在办公桌前。

秘书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画着淡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灵动的色彩，满是打工人被生活摧残得不成人样的疲惫。

签完一纸还有一纸，等到沈迟眼睛都要看花了时候秘书忽然递过来一沓相当厚的文件：“早上八点，秦氏的秦总送来文件说要参与我们公司的投资，我在半小时前已经请示过沈总，他说一切由你定夺。”

沈迟愣了一下：“你说谁？谁要投资？”

陈湘灵十分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沈迟便后退靠在椅背上，腿一蹬转过身去望着落地窗外的阳光明媚。

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明白，秦以恒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忽然来投资沈昼的公司？

这是沈昼去年刚刚建立起来的，算是第二个建立在国内的子公司，人力财力这一块着实有些吃力。但究竟是什么吸引了秦以恒让他来做这一庄投钱进去也看不到多少收成的买卖？

陈湘灵也不催他，等老板想通后重新转过来的时候才接着说：“十分钟前秦总已经到达会客厅，希望和你见一面。”

沈迟缓缓抬头看着她：“你说话都不分轻急缓重的吗？”

陈湘灵只是笑。

不过沈迟心情算得上不错，等陈湘灵抱着文件离开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起身，心里琢磨着等会见了面他要怎么骚扰对方，一边数着电梯下降的楼层。

秦以恒果然端坐在会客厅，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在见到沈迟的时候才抬起脸来：“都是成年人了，我就不说废话。投资是为了拿到贵公司的股份，并不意味着我看好你。那点儿钱在我这里不算什么，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影响着秦家，也影响着沈家在国内的地位。”

两三句话就给沈迟干沉默了，但他还是扯出一个笑容：“其他的话我可以接受，但是，我的所作所为，从哪里影响秦家呢？”

秦以恒的表情总是那么冷淡，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泛起他一点儿波澜。

沈迟翻身坐到桌子上，用一根手指勾起秦以恒的下巴：“从哪里呢？”

秦以恒不动声色地后仰，拉开一些距离，睨着他的手指：“你的真实身份总有一天会被识破，如果到那时你的信誉太差，会牵连整个秦家。”

“原来如此，”沈迟忍不住笑出声，“秦总好长远的目光，其实你根本不在意那点儿面子吧？”

沈迟的动作愈发大胆，大胆到用穿着皮鞋的脚去踩秦以恒的胸口：“秦以恒，你只是不想任何事情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外，你就是这样的人，要掌握所有东西，包括人和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