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Chapter.20

沈昼动作一僵，低头去看沈迟，对方却始终低着眼，手指勾着他的领带把玩着。

停顿的那几分钟里沈昼想了很多，也很想问在秦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从宋嘉川那里逃跑。

“你……”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沈昼于心不忍，最后选择转移话题，“年后有时间吗，想带你去新疆玩，那边冬天很好看。”

沈迟没回话，沈昼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喀纳斯和赛里木湖都是当地有名的景点，还有露天滑雪场。”

而后他便听到沈迟轻轻叹了口气，手也垂了下去：“我说我想回家。”

回沈家，回那个没有人将他排除异己的家。

沈迟坐起身来远离沈昼的怀抱，面朝里抱着被子坐着：“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昼垂下眸子：“那我给你买票，后天的？”

沈迟却不再说话，空气中沉默了许久，久到房门开了又关，久到沈迟拉开窗帘往外瞥一眼时被清晨的阳光刺痛了双眼。

一月中旬，一中放了假，高三本来被要求补课，但因为大雪绵延而不得不取消。

秦以琛出了校门口就拨了电话，在人潮拥挤的校门口找到了司机的车，可电话那头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联系不上沈迟已经整整一周了，这一周里秦以恒也一次都没有再回过家。他每天推开门，偶尔瞥见的身影只有戴涟漪或是家里的佣人。但他不习惯自己在家的时候有人在，是以当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时便会给前前后后的佣人都放假，直到戴涟漪回来。

进了家门依旧冷冷清清，只隐隐听到楼上传来物品砸碎的声音。

秦以琛三两步跑上楼，在接近书房的时候就听见屋里传来戴涟漪的哭喊声。

“以恒，你为什么一直这样！”

紧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女人似乎伤心极了。

“他是你弟弟，是身体里和你流着一样的血的人，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但他再没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戴涟漪捂着脸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秦以琛，已经哭红了的眼睛再次泛起泪光。

秦以琛上前拥住母亲，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目光落在刚走出房门的秦以恒身上。

对方还外衣都没有脱，身上带着一股风雪中的气息。

戴涟漪哭得伤心，双手捧住秦以琛的脸：“小迟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妈妈找不到他了，我又找不到他了……”

秦以琛心下一软：“别难过，我会帮忙找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秦以恒身上，后者甚至都没有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接了电话就从走廊的另一头的楼梯下了楼，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送戴涟漪回房躺下，秦以琛又出了门打电话。

“喂，小姨，这两天您有时间吗？我妈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过来陪陪她。”

“嗯，可以的，过来住两天就行。好，谢谢小姨。”

门铃响起，秦以琛前去开门，戴娉婷带着女儿进了屋：“小琛又长高了不少啊。”

秦以琛弯眼笑笑：“嗯，最近长得快。先上楼吧，我收拾了房间。”

“小满，跟哥哥打招呼。”戴娉婷回头喊女儿，喻满却躲在母亲身后，警惕地看着秦以琛：

“我不要。”

“你怎么回事，没礼貌。”

“没事的小姨，”秦以琛急忙劝说，看着那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我在学校见过几次小满，她就是内向了点儿，没关系，上楼吧。”

戴娉婷这才带着喻满上了楼，等到客厅再次安静下来秦以琛又给宋嘉川打了个电话。

宋嘉川却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那个，以琛啊，他买了今天的机票，现在应该到机场了。”

秦以琛心沉了沉：“一个人？”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沈昼大概率会陪他一起。”

“我明白了，谢谢嘉川哥。”

“你先别谢，我还有话想问你。”

秦以琛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你说。”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沈迟啊，又是怎么知道当时我们……骗了你，还隐瞒他的名字的？”

秦以琛动作一顿，轻轻一笑：“没什么，他是你的朋友，前段时间听说他失踪了我也瞒担心的。”

另一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宋嘉川也没有再问，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首都机场。

沈迟下了车安检进站，他来得早，也没告诉沈昼，此时都要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从口袋里摸了块糖塞进嘴里，一边走着一边找着合适的店面准备饱腹。

他来时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里面简单放了几件衣服和必要的电子设备。此时他正翻出一台电脑，一边无目的地抬头往路过的咖啡厅里望了一眼，便猛地顿住脚步。

秦以恒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对面坐着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正捂着嘴笑着。

是邵缦婷，沈迟十分迟钝地想着，是秦以琛生日宴上有人起哄说可以是秦以恒未婚妻的那个邵缦婷。

脚步突如千斤般重，沈迟险些就地栽坐下去。

再次抬头去看，已经隔着厚厚的玻璃和秦以恒四目相对。

他几乎说得上是狼狈得落荒而逃。

秦以恒只是拿起手机点了点，而后才抬头去看邵缦婷：“邵小姐不必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说过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谈恋爱。”

邵缦婷只是温婉地笑笑：“没关系啊，我可以等。”

秦以恒便偏开了视线，去看消失在视野中的最后一抹沈迟的身影。

沈迟一路跌跌撞撞，最后一次差点摔倒的时候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抬头望去，虞跃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沈总，走路当心。”

沈迟几乎要怀疑自己出了错觉。

“滚！”反应过来之后沈迟吼出声，惹得路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又急匆匆地赶航班去了。

虞跃神情不变，十分自然地接过沈迟手里的行李和电脑：“我知道一家口碑和味道都不错的店，沈总这边请。”

“秦以恒派你来的？”

“不，我只是路过，恰巧碰见您状态不佳。”

沈迟捏着拳头站在原地瞪着他，虞跃依旧回以人畜无害的笑容，朝前方做出请的手势：“走吧，误了航班可不值得。”

“你没有行李，根本不是准备上飞机的人。”

虞跃轻轻拽了他一下这才一起往前走：“因为没打算长住，现在飞过去下午就飞回来了也说不定。”

两人在桌前坐下，沈迟便接到了沈昼的电话，但他现在一个都不想接。

虞跃推过来菜单：“注意忌口。”

沈迟瞪他一眼：“你被开除了。”

“好的。”

菜上了桌，虞跃根本没点餐，自顾自拿起手机回消息。

沈迟懒得理他，一口肉一口饭下去几次要点评，但都硬生生忍住了。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虞跃忽然表示自己的飞机即将起飞，匆匆忙忙离开了，沈迟收拾好东西便去服务台结账。

“不好意思先生，您那桌已经有人结过帐了，就是那边那位先生。”

沈迟还以为是虞跃，但顺着服务员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端坐在桌前的秦以恒。

对方桌上空无一物，目光直直地向他投来。

沈迟头皮发麻，道过谢之后抬脚往门口走。

秦以恒的位置就在进门处，等沈迟靠近的时候利索地站了起来。

沈迟条件反射就要躲，硬生生忍住了，视若无睹地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被人一把按住肩膀，沈迟身体一僵，扭头去看。

秦以恒没看他，只是压低了声音：“妈和秦以琛都很担心你。”

沈迟简直想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眼睛一弯，笑：“怎么，秦总如此神通广大，既然知道我的位置又何必瞒着他们？”

没等对方回话，沈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而且，秦总可是即将有未婚妻的人了，现在这样——”

“不合适吧？”

秦以恒这才抬眼去看他：“我不结婚。”

沈迟忍不住发笑，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你结不结婚关我什么事，你是孤独终老还是办了场大的请了全北京的人参加都和我没关系，所以你不用——”

声音戛然而止，这一次被人拽住的是后脖子。

沈迟眼皮突突地跳，秦以恒的身体从背后覆盖上来：“秦以迟，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滚，别用那个名字喊我！”沈迟终于端不住脸上的表情对着秦以恒吼出声，“秦以恒，你他妈在假惺惺什么？”

“把那样的照片摆在床头不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是在秦家之外的外人吗，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秦以恒不说话，沈迟愤怒当头，开始无差别攻击：“还有秦以琛，他才是你弟弟，和你流着一样的血的亲弟弟！他现在高三了，你不去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和学习成绩，成天管着我干什么？！”

“你在做戏给谁看？还是说秦以琛跟你一样也是装的，装作不舍，装作想念我？图什么？”沈迟吼得嗓子都哑了，又想起生日宴时在秦家听到的话，“你们俩就放一百个心吧，秦殊那些家产我没兴趣和你们争，不用处处防着我。”

“而且，实话跟你说吧，我一点儿都不想回来，看见姓秦的我就生理不适心理不适，你和他都跟秦殊如出一辙，一样令人作呕！”

秦以恒这才抬头往沈迟身后看，沈迟也转身看去，秦以琛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微微张着嘴，表情有些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