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Chapter.47

无厘头的话让沈迟狠狠一愣，秦以琛看上去却相当平静：“妈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你，睡觉要你抱，吃饭也要你喂。你走之后，据说还哭了很久，一整天都不愿意吃东西，把他们都吓坏了。”

鼻子忍不住一阵酸涩，沈迟却舍不得打断他。

的确，他亏欠这个弟弟太多太多，缺席的十四年间他都是抱着恨度过的，全然不知道家里其实还有真正牵挂着他的人。

“但这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指着家里的大合照问妈妈这是谁，然后他就说那是另一个哥哥，去国外上学了，马上就会回来。”

“我就一直等啊等，等啊等，从幼儿园等到小学，从小学等到初中，再从初中等到高中，一直等到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在咖啡厅遇到了你。”

秦以琛苦笑一声：“其实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只是没说而已。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舍得骗我。”

“对不起。”沈迟温声道歉，为自己缺席的时间而道歉，为自己的隐瞒而道歉。

“不重要了，”秦以琛摇摇头，“我没有怪你，反而很感谢你的出现。”

“谢谢你愿意接纳这样的我，在众多责备和打骂中，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愿意一字一句地和我讲道理，尽管那些我都懂。”

沈迟再也忍不住泪水，猛地抬起头狂眨眼。

秦以琛轻笑一声：“哭什么啊，二十几岁的人了。”

沈迟又觉得心脏疼得难受：“都怪你，好端端的讲这些做什么。”

“嗯，怪我，”秦以琛抬手抹了抹他的眼角，“但有些话现在不说，我怕以后都没这个机会了。”

“其实大家都很想念你，也包括爸和大哥。他们只是不善言辞，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你知道吗，大哥上了高中之后就不怎么回家了，但每年都会往家里寄照片，寄的是你的照片。”

意料之中，沈迟想着，秦以恒果然一句都没骗他。

秦以琛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说着：“他其实也很在意你，在美国出差期间也总会莫名其妙去你们家附近逗留。”

沈迟倒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秦以琛这才瞧见他通红的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你也说过吧，我和他很像。你可以理解为，我就是另一个秦以恒。所以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沈迟打了个哆嗦：“别说这种吓人的话。”

秦以琛高兴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对爸爸不满，但他也一直在为我们付出着，妈妈也是，我很多次碰见她拿着你的照片偷偷流泪。”

“还有大哥，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最在意你的那一个。至于你受到的伤害，我也很遗憾，同时也为你感到愤怒。命运会惩罚每个作恶的人，所以，”秦以琛声音有些颤抖，“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爱的人或物。”

“没有要你立刻释怀或者原谅所憎恨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一些，毕竟你也才二十几岁，未来的路还很长。”

秦以琛伸手抚上对方颤抖的脸颊，眼神那么柔和，让视线模糊的沈迟几次将他的脸和秦以恒重叠在一起。

“其实我不喜欢弹钢琴，不喜欢上学，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但是我很喜欢你，”生怕沈迟误会，秦以琛急忙补上一句，“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沈迟抓着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用力闭上眼任凭豆大的泪水滴落。尽管他还是不明白秦以琛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这一刻的他，满满的都是痛心。

泪花在秦以琛脸上绽开，沈迟视线被泪水模糊了许久，又被秦以琛拿纸巾轻轻擦干：“别哭了嘛，我本意不是要惹你不开心的。”

但他似乎也快要坚持不住了，眼里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来：“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过得自由，过得快乐，在谁身边都无所谓。”

他又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忍不住再补充：“所以希望你走在开满鲜花的路上，希望你能一直被人簇拥包围，一辈子都活在爱里。”

“别说了……”沈迟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他从腿上薅起来抱进怀里，声音哽咽着，“你是不是偷偷瞒着我什么了，这么多话说给谁听，是不是遗书？你说话啊！”

秦以琛拍拍他的肩膀：“不至于。”

“我不信，就算你去了国外，寒暑假也还是可以回来的，为什么要说这种像永别一样的话？”

沈迟心慌意乱，胸口闷得难受，一边用力抱紧秦以琛：“你说话啊！”

“真的只是去上学而已，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毕竟下次再这样和你开诚布公地谈话，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

沈迟抵着他的肩膀无力地垂下双手，秦以琛忍不住拍拍他的后背：“对不起，又让你哭了。但是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问大哥。”

名为亲情的石头重重砸在心口，这大概是母亲去世之后，沈迟第一次如此难受。

不得不说血缘关系就是如此强大，尽管他们之间相隔了十四年的岁月，但到了分别前夕，各种不舍与悲伤的复杂情绪也还是会瞬间充斥心头。

明明只是去几百公里之外的地方上学，但沈迟总觉得，再相见，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了。

最后沈迟是哭着睡过去的，秦以琛把他抱回了床上，拉好窗帘，关灯关门，自己踩着拖鞋下了楼。

秦以恒就坐在客厅里喝茶。

“睡着了，挺难过的。”秦以琛端过水杯喝了一口，眼睛还有些红。

“真决定了？”秦以恒看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你看上去也很难过。”

秦以琛搓了搓脸，露出一个空前落寞的表情：“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每天对着他的脸喊他哥哥，再待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下午，听见爸跟你打的电话了，”秦以琛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来，“为什么我喜欢他，为什么你也喜欢他？”

眼底红了一片，他问完又自暴自弃地摔进沙发里蜷缩成一团：“为什么命运要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

但等多年后翻越那座高山再回头望，秦以琛也只会感触颇深，并没有多么后悔，也不会痛斥当年做出冲动的决定的自己。

毕竟人不能站在现在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如果再来一次，以当年的阅历和心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年少的他还没有理智到能做出完全正确的决定，也不可能走的每一步都是完全正确的。

就像当年的秦以恒，明知十年后的自己为会此痛心疾首，也无法在十三岁那年拦下执意离开的秦以迟。

沈迟醒的时候明明还是凌晨，但房间里却没了秦以琛的影子。他发了疯一样在奔走在各个房间，却连对方的一件衣服都找不到了。

最后他红着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秦以恒，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小琛去哪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他走的？！是不是你！”

秦以恒从没见过他这般抓狂。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国外的学校也已经申请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那边完成学业，再回来的时候，你们就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了。”

“但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秦以恒垂眸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不用你管！”沈迟松开手瘫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秦以恒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不出意外地被咬了一口手腕。

沈迟活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确认秦以琛是真的走了之后就扑进秦以恒怀里，用力抱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哭得那样用力，哭得那样心碎。

泪水很快浸透了秦以恒的衣服，他轻轻拍了拍沈迟的后背，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还会再见的。”

但大概沈迟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倘若走的那个人是秦以恒，他未必会这么难过。

但也只是假如。

秦以恒带着他回了自己家，喂了点水就强硬地塞进被窝里：“太阳还会升起，路还要继续走，饭还要继续吃，还是说你离了他就不能活了？”

沈迟不搭理他，卷过被子包裹住自己就往墙里滚。

秦以恒去卫生间抽了三根烟回来也想不明白，床上的人却又钻到他旁边抓着他的衣服就往他身上挂。

秦以恒下意识搂了一把他的腰，偏过脑袋看他：“做什么？”

沈迟眼睛还红红的，像受惊的小鹿：“亲一下都不行吗？我们连床都上过了。”

秦以恒睫毛颤抖：“我刚抽过烟。”

“那正好，”沈迟强硬地把他扑倒在床上，照着薄唇啄了好几下，品到了烟草的味道，“我也很久没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