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Chapter.53

沈迟不敢再说话，被疼痛支配的恐惧实在煎熬，尽管他还是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半小时后，沈迟趴在床上闭目养神，沈昼进屋把档案袋放在他手边：“拿到这种东西，第一时间应该是找秦殊求证，而不是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然后跑来我这里讨一顿毒打。”

沈迟苦涩地笑了一声：“我没有多少可以依靠的人了。”

沈昼的心蓦地软了几成，坐在床边看他的伤。

“没有怪你，我确实该打，”沈迟又说，“能打醒是最好的，可我实在挨不住了。”

退一万步讲，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倘若问题能解决，又怎会有人要求死呢。

沈昼沉默着给他擦药，疼到难以忍受沈迟也会象征性挣扎一下，被拍了一下大腿就老实了，煎熬了将近半小时才熬过这一工程，抱着新鲜出炉的清汤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早知道你连早餐都没吃就应该再打狠点，”沈昼剜了他一眼，“心脏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沈迟摇摇头，丝毫不敢提跳伞的事情。

吃过饭沈迟小睡了一会儿，房间里一片黑暗，想来天又黑了。

身后还疼得紧，沈迟哑着嗓子喊了好几句哥沈昼都没来，刚蠕动到床边房间门就被砰的一下撞开，沈昼也从房外被撞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沈迟几乎是脸色一变，抬头看去，秦以恒正黑着一张脸站在外面，脸上已经挂了彩。

“你他妈有病吧？！”沈迟难以置信地吼出声，艰难地下床把沈昼才地上扶起来，才发现他嘴角也青了一块。

秦以恒低头扫视着沈迟身上仅有的一件衬衫，又冷着眼看着沈昼：“被你打成这样，还处处护着你。”

沈迟怒火中烧：“他打我关你什么事啊，一天天的吃了炸药包吗？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秦以恒走近两步，一把拽过沈迟掀起他的衬衫看了一眼，脸色黑得可怕。

“沈昼，你好大的胆子。”

沈昼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表情也凶得要杀人似的：“秦以恒，你别太放肆。”

沈迟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秦以恒的怀抱，索性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然后逃也似的回到沈昼身边，警惕地看着他：“滚出去，否则我真的要报警了。”

秦以恒抬手抹了一下嘴角：“你当真要站在他那边？”

沈迟用力闭了一下眼：“我没你这样的哥哥，别再来骚扰我。”

沉默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秦以恒才抬脚离开，沈迟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捂着胸口跪下来大喘气。

沈昼转头拍拍他的后背：“还好吗？”

沈迟眼一眨就落下泪来，把脑袋埋在沈昼胸口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事儿，他也伤得不轻，估计肋骨都得断个两三根。”

沈迟却只顾着哭，忽然想起那份遗书以及被欺骗的愤怒，从沈昼身上起来：“我要去一趟秦家。”

沈昼按住他的手：“做什么？”

“秦殊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弄清楚这些，我就再也不会和秦家有往来了。”

“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沈昼仰头躺在地上：“你也知道秦以恒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要是真喜欢你，你觉得会因为你和家里决裂就放过你？”

“我问你，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措不及防被这么一问，沈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片刻后才轻轻摇头：“恨。”

在家又躺了三天，直到可以坐得下凳子沈迟才出门往秦家。沈昼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是以沈迟一路从秦家大院气势冲冲地进门，一把推开两个上前招待的佣人，连鞋都没换一步两个台阶上楼，最后一脚踹开书房的门：“秦殊，滚出来！”

书房里阳光正好，秦殊正坐在桌前工作，闻言头都没抬：“没大没小，礼貌呢？”

沈迟进了屋，又砰的一下把门甩上，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不是来和你闲聊的。”

“十六年前，我妈给我留下了一封遗书，里面提到了一些事情，我今天就是来求证的。”

秦殊这才把目光投向他，眸子平静如水：“那说说是什么事情。”

沈迟几乎要被他的演技逗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无辜？讲真的，你对她，对我，难道至今都不觉得愧疚吗？”

“我早说过我知道她不是癌症，是脑袋里长了颗恶性肿瘤，”沈迟咬着牙锐利地看着眼前人，双唇绷得毫无血色，“那封信我不知道她反反复复改了多少次，但信里提到你无数次，你是她年少时期最爱的人。”

“秦以恒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指使的。”沈迟说红了眼，声音都颤抖起来。

秦殊看上去依旧很平静：“是吗，那大概是我记错了，不过恶性肿瘤也算是绝症。”

沈迟被他震得说不出话，连表情都有些扭曲。

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无助和愤怒在一刻汹涌得无法控制，可看着秦殊的表情，他又难过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明明戴涟漪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清楚了所有事情，到头来不过是夫妻俩上演的一出戏而已吗？

戴涟漪，或是秦以恒，这些人，也一直一直在骗他吗？

[我的宝贝，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你了，不过不要难过。]

常年坐于决策位的男人身上带着凌厉气息，经过岁月打磨的五官深邃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之下其实暗流涌动。

[妈妈有时候也经常后悔，后悔自己太冲动，却要让你来承受这份痛苦。可是妈妈也很无奈，脑肿瘤很严重。]

秦殊目光平静，久久才重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遗书又是谁给你的？”

[虽然说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治愈的几率也非常非常小，所以我也不怪他。他说如果我死了，会好好地抚养你长大。可是今天我发现，他已经有家庭了，连孩子都五岁了。]

沈迟指尖颤抖，往后靠在门上：“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在骗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结婚后的三年间是如何看待我的，不过也不重要了，我已经没什么念想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开心长大。]

秦殊又收回目光，按下回车键：“并没有，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情。”

[他大概是觉得我活不久，所以和其他女人好上了。可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谈了八年，但是他却有个五岁的孩子？她好像是戴家的千金，这件事他从来不和我说。]

成股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沈迟几乎被模糊了视线：“一夜情是假的，酒后乱性也是假的。我母亲才是你原本的妻子，你真正出轨的对象，是戴涟漪。”

[妈妈也好痛苦啊，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到了一个新房子里去了吧，有新的妈妈，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他们应该都会对你好。]

“我没有和她结婚，”秦殊轻描淡写，从头到尾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和涟漪才是意外怀孕。她身体也不好，就没让她打，后来戴家知道了这件事才让我们结婚。”

[你平平安安长大就好，妈妈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秦殊，你当真是禽兽中的禽兽，”沈迟咬牙切齿，简直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她是你八年的爱人，你怎么能……就算迫于压力和戴涟漪结婚，为什么还要和她上床，为什么……”

[就说到这里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封信你究竟能不能看到，看到之后又会怎么样呢。你舅舅是个可靠的人，虽然现在还没长大，不过我很信任他，有需要的话，他永远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是，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对不起她，”秦殊终于站起身来，揉了揉眉心，“至于给你的答案，也确实是我颠倒了是非，我向你道歉。”

[最后，妈妈爱你，永远，永远，爱着你。]

“谁他妈需要你的道歉！”沈迟怒吼出声，他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心脏仿佛有一万根针在扎着，密密麻麻痛到难以忍受，“你根本就不是人，为了一己私利，选择牺牲我去成全你其他两个儿子和戴涟漪，是不是应该夸你做得好，做得对，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种精神多可贵……”

“你状态不好，需要休息。”

沈迟猛地冲上去一把掐住秦殊的脖子，眼底一片猩红：“你该死！去死的人应该是你！秦殊！死的该是你！”

秦殊攥住他的手腕，两人都青筋暴起，谁也没有退步。

“是你害死了我妈妈，是你出轨劈腿，是你编造出一箩筐的谎言，不仅骗了她，还骗了我……”沈迟嗓音哑了下去，慢慢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

胸口翻涌着的巨浪无时无刻不在拍打着他的心脏，那浪中又伸出一双被侵蚀得只剩森森白骨的双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令他窒息到几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