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Chapter.57

四月的雨下了很久，沈迟是被办公室的空调冻醒的，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才起身去找遥控器。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得到回应之后来人才推门进来。

沈迟刚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掏出遥控器，侧身往门口一瞧。

秦以恒低着头站在门口，感受到周围的冷空气才抬起头来。

“哟，这是谁啊？”沈迟又拉开椅子坐下，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才腾出手来把温度调高了一些。

秦以恒也不搭理他的话，手里捏着一个戒指盒大小的东西往前走。

沈迟一下子警惕起来：“站那儿，谁准你过来了？”

那次大病过后两人基本没了联系，沈迟也不再对他应激，但对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不由得有些惧怕。

“秦以琛寄的，说是给你。”秦以恒在桌前站定，把那物件放在桌上。

下一秒就被人抓着领带往前一扯，沈迟的脸在眼前放大。

“你知道他在哪儿？你们有联系？”

秦以恒垂眼看了一眼对方揪着自己领带的手：“那是我的事。”

察觉到他的注视，沈迟也目光下移：“很贵的领带嘛，谁送的？”

“小情人？未婚妻？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沈迟又猛地一拽，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但沈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眼尾也有些红，看起来很像……刚和人打过一炮。

“空调太低了，调高点，”秦以恒的目光无声地扫过他的脸，从额头一直到胸口，最后捏着自己的领带往回扯，转身走了，“都不是。”

“没意思。”沈迟也没留他，专心拆东西去了。

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块怀表，打开之后是两个人的合照，沈迟熟睡着，大概是秦以琛偷拍的。

沈迟用力吸吸鼻子，看完信之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发呆了许久，下午就喜提感冒被陈湘灵送回了家。

自己鼓捣了半杯感冒冲剂喝下，下一次梦醒却是因为热。

“有毛病吧……”沈迟热得一身汗，睡衣都浸透了，热乎乎地粘在身上，连床单都染湿了。

扭头看见桌上的怀表，沈迟抓过手机给秦以琛打了个电话，那头依旧是关机状态。

强撑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去了浴室，热水冲到身上的感觉太过美妙，沈迟前前后后洗了半个多小时，擦着头发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虞跃正系着围裙，把一份汤往桌上摆。

沈迟对他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把毛巾往楼梯扶手上一挂：“好香啊，鸡汤吗？”

“是啊，”虞跃点点头，放好围裙仔细洗了洗手，“听说您感冒了，特地跑了好几个菜市场买来的鸡，您尝尝。”

“不用用尊称称呼我了，”沈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很浓稠，散发着鸡的鲜香，“听谁说我感冒的？”

大概是触发了被动，虞跃脸上只挂着笑，不置可否：“好的。七点半左右沈总会回来一趟，可以考虑为他留一些食物。”

“行。”

虞跃走后沈迟才拉开椅子坐下，对对方的回避问题也早已习惯，拿出手机给沈昼发消息。

[这两天不是很忙吗，冒大雨回来做什么？]

[虞跃说你感冒了，鉴于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实在太过差劲，所以我有必要回去照顾你。]

沈迟不由得笑出声。

[那麻烦给我带个小蛋糕，有芒果的最好。注意，是小蛋糕。]

[好。]

沈迟又切到秦以恒的聊天页面，试探性发了个一，确认自己还有对方微信的时候才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秦总这又是从哪儿知道我感冒了的？到底收买了我身边多少人？]

[我自己看见的。]

[？]

[鼻音很重，而且办公室空调很低，用膝盖都能想到是冻感冒了。]

沈迟发了个打人的表情包过去就把他拉黑了。

沈昼到家的时候沈迟还在吃饭，尽管他没看出来桌上的饭菜少在哪里。

“不得不说秦以恒雇的这个厨子确实给力，”沈昼吃了几口菜就给出了好评，“不仅随叫随到，连厨艺不知道比某些五星饭店的好了多少。”

“那可不，收两份工资，能不卖力吗，”沈迟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哥。”

“嗯？”沈昼转过头看他一眼，顺带咬了一口鸡腿。

“没事儿，就是喊喊你，”沈迟又轻笑着摇摇头，放下筷子起身要走，“我吃饱了。”

“坐下。”

沈昼手都不用动，沈迟跟声控机器人似的就定在了原地。

沈昼一把把他拽回了椅子上，指了指他碗里还剩下的半碗饭：“这是第几碗？”

“第二。”

“哦，吃了一碗饭，菜还剩这么多？”

“这不是想留点儿肚子等着吃蛋糕嘛。”

沈昼懒得搭理他：“把饭吃完，八点半可以吃蛋糕。”

沈迟只好听话扒饭，没一会儿沈昼又开了口，问他怎么感冒的。

“办公室空调太低，当时睡着了。”

沈昼正喝下一口汤，闻言看了他一眼，沈迟就怕得心慌气短。

“吃完就上楼，去书房等我。”

“……哦。”

沈昼慢悠悠洗了个澡才进了书房，关门之后一眼瞧见趴在真皮座椅上的人，裤子卡在大腿根，两瓣白嫩的臀肉上突兀地挂着几道红痕。

“自己打的？”沈昼从柜顶拿下个小罐子，走到座椅旁坐下，一伸手就把人拽到了自己腿上。

“等了你半个多小时，还不准我打发时间吗？”

沈昼轻声笑了笑，不轻不重地甩了一巴掌才开始往上面涂东西。

“抹的什么？清凉膏？”

“身体乳。”

沈迟疑惑地扭头看他一眼，又被沈昼掰了回去：“也就你不珍惜自己的屁股了，以后换了别人，对着全是伤疤的屁股看人家能不能下得去手。”

“呿，不换人不就行了。”

沈昼手一抖，又迅速调整好状态，用了点力气揉捏着微热的软肉。

沈迟舒服得翘起小腿晃着：“哥，我认真的，我估计再找不到技术像你这么好的了。还是说，是你不愿意？你外边儿有人了？”

“没有，瞎说什么，”沈昼下意识否认，又顿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你总要交男朋友的，他大概也不会允许你和他在一起后还跟我实践……秦以恒也不例外。”

沈迟没再答话，沈昼又揉了一会儿就把他从身上放下去了：“干了就把裤子穿上，然后去吃蛋糕，我拿过来了。”

沈迟又有些疑惑：“不打吗？”

“打你做什么，”沈昼在桌前坐下，开始处理工作，“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还生着病，我也不至于那么惨无人道。”

没多久一勺蛋糕就送到对方嘴边，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绝之后沈迟也不闹他，自己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九点，沈昼关了电脑，沈迟也刚好吃完蛋糕，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沈迟起身要跑，沈昼看都不用看他，两个字就让人定在了原地。

“回去，”沈昼指了指沙发，“我不是来看你吃蛋糕的。坐好。”

沈迟乖乖回到沙发上，卷起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冷？”沈昼的电竞椅也转了方向，“我没开空调。”

沈迟摇摇头，大概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尽量回答。”

沈昼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冷眼看着眼前的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以你的性子大概没法好好解决那些问题，要么索性摆烂，要么直接逃避。”

两人又无声地对望了许久，沈迟忽然生出一种无论把自己伪装得多好，在兄长面前总是赤身露体一般被看透个彻底的错觉。

沈昼总是能精准抓到他最在意的那个点，不仅不避开，还要用力去戳，疼到他不得不直面那个问题。

“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处理那些问题，”沈迟率先败下阵来，“半个月前我和秦殊谈过话，他告诉了我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我好像……没有办法放下对他的恨，尽管那些事情中他也是被动的一方。”

沈昼沉默地听着。

“可为什么一定要我的母亲来承受这一切的恶果，她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沈迟声音哽咽起来，胸口针扎般疼：“我做不到轻描淡写地原谅过去的事情，做不到和他们重归于好，做不到把伤心的往事一笔勾销，做不到体面地冰释前嫌。”

“既然没人在意你的感受，你也不必把他们的感受放在心上，”沈昼在他跟前蹲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为什么一定要迁就别人？你也是受害者，你有资格委屈，也有资格愤怒，不用为这一切买单。”

“秦殊不是一名合格的丈夫，作为父亲也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不管怎么样，他欺骗了沈凌意，背着她结婚生子，这已经是涉及道德品质的问题了。”

“你母亲到死都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你是她的孩子，试着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当真愿意自己谈了好几年的男友打着被家里逼迫的名号去娶别的女人甚至把她蒙在鼓里五年之久吗？”

“换作是我我也不愿意忍气吞声，”手掌从下巴游离到脸颊，沈昼轻抬他的脸，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秦殊的恶就在于事情败露之后甚至想用另一个谎言来隐瞒，但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因为他不会想到沈凌意居然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这一步绝对在他考虑范围之外。”

“所以我想，”沈昼犹豫了片刻，等沈迟疑惑地歪了歪头才接上话头，“你母亲留下的，大概不止那封信。更多的信息，也许在秦家，就在秦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