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Chapter.62

沈迟有一瞬间的失神。那纸袋于他而言他太过陌生，绝不会是自己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日记本，一本自制相册和一个约莫十寸的水晶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大概很久之前的照片，可那女人的眉目他看了太多太多次，以至于很久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婴儿。

背景是医院的病房，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紧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熟。

沈迟手剧烈颤抖起来，连忙把相框放在地上，用力捏紧了拳头，然后才去翻看底下的相册。

第一页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两人都还是青春时期的模样，尚未褪去青涩，流露出相当美好的少年气息。

往后连翻了好几页都是和那人的合照，但对方的模样逐渐清晰，越来越棱角分明，不难分辨出是以前的秦殊。

页数过半，照片里开始出现她怀孕的照片，两人在江边散步，在海滩上沐阳光浴，在夕阳下紧紧相依。

紧接着就是孩子出生的模样，从皱巴巴的脸到依稀看得清五官，最后睁开漂亮的桃花眼，一脸无辜地看着镜头。

一颗心在合上相册的瞬间坠入深渊，沈迟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无声地涌出来，顺着下巴滴落，接着变成抽泣。

日记里的内容同相册一样，始于风华正茂的青春，终于孩子出生后两个月，与沈凌意那封手写遗书无二异。

沈迟把所有东西都塞回纸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离开房间，刚关上门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房间不能……”戴娉婷说到一半就住了嘴，有些后知后觉，“你是……小迟吗？”

沈迟脑子转得有些慢，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小姨，好久不见。”

“抱歉，我还有要紧事，失陪了。”

戴娉婷捂住嘴，还没开口旁边的喻满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妈妈，他就是那个私生子吗？”

“你说什么呢！”戴娉婷肉眼可见的慌乱，忙去捂女儿的嘴，“快跟哥哥道歉！”

沈迟刚走出几步，不得不转头看了两人一样，眼睛一弯：“没关系，她也没说错。”

沈迟带着那个纸袋再次抵达三楼书房门口，屋里传来同十六年前如出一辙的争吵声。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停了很久，直到屋里安静下来他才推门进去。

戴涟漪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秦殊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低头低着头。见到沈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过去，又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

大概是歇斯底里过太多次了，沈迟难得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急着发作。他举起手里的纸袋，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秦殊。

“你骗了我三次。”沈迟艰难地开口，几乎要被面前这个男人弄得遍体鳞伤。

“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我才把东西放过去的，也有转交到你手里的想法，”秦殊说着，脸色已经不如往常那般沉重冷静，“你看过了没有？”

沈迟深吸一口气，把目光转移到戴涟漪脸上。

对方忍不住抬起手挡住布满泪痕的脸。

今天是她的生日，那些伤痛不应该在此时被揭开的。

沈迟悲哀地想着。

“对不起小迟……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否则我一定会和他离婚的，你相信我……”

“据我所知，你们在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秦殊就已经把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告诉你了吧？”

戴涟漪抬起头来：“他告诉我，他会和那个女人分手的，我信了。”

失望到极致就是在那一刻如同万箭穿心一般，沈迟甚至已经不想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站在原地许久，等泪水溢满眼眶，忽然大笑起来。

“秦殊，真有你的，骗着这头瞒着那头，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你不敢欺骗的人！”

秦殊扶着桌子跌坐进宽大的椅子里，戴涟漪也转过头去：“为什么？”

过于荒唐的事实，沈迟甚至都开始怀疑起错的究竟是谁，秦殊心里爱着的又是谁。

一边和戴涟漪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一边还能分出时间照顾沈凌意甚至让她也为自己生下一个孩子。

这男人，真就那么缺爱吗。

呼吸和心跳都急促起来，沈迟捂住胸口背靠墙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手。

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

这时候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相当苍白无力，秦殊大概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全程静默着，直到沈迟几步冲上前来揪起他的领口：“你他妈混蛋！”

“秦殊！你丧尽天良！欺骗女人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

“一次又一次地骗我，你有多少次可以坦白真相和补救的机会，为什么不……”沈迟哽咽起来，掐住秦殊的脖子，“我他妈真想掐死你！”

戴涟漪也慌了，上来拦他：“小迟！你冷静些！”

沈迟整个人都压到他身上，他和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好好端详过对方的脸。

而此时眼里的眼泪又实在太多，沈迟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就像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看不透对方的内心。他们之间仿佛一直存在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十六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房门一开一关，秦以恒在戴涟漪恳求的目光中走近纠缠在一起的俩人，搂住沈迟的腰身提起来往旁边一放：“冷静。”

“楼下还有很多人，作为这个家的主人，别闹得太难看，”秦以恒抽过纸巾替戴涟漪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站到沈迟旁边捏住他颤抖不已的手腕，目光却对着秦殊，“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如果你偏要一意孤行那么后果也必须要你一个人承担。你有很多次走回头路的机会，但是你一次都没有把握。”

“就像当年，家里人逼着你们结婚，你完全有好好解决事情的能力，但是你偏不。娶了这个心里想着那个，心里想着那个却又娶了这个，到头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以恒一根一根扣开沈迟掐住自己掌心的手指，继续缓缓说着：“过去的二十几年我也完全按照你给我定的目标像个机器人一样执行着，现在你的心愿完成了。不管是我，小迟，或者是小琛，都只是你用来培养筛选一个优秀继承人的人选。”

他抬起头，注视着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做到了你的要求，所以希望你，放过其他人，同时也放过你自己，别让爱或者恨继续蒙蔽双眼，继续走那座极端的独木桥。”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秦以恒把沈迟带走之前放下了最后一句话。

“今天是妈生日，别让她继续难过了。既然你现在是她的丈夫，就好好尽到这个义务。”

沈迟几乎是哭到缺氧窒息，短暂昏迷之后又醒来，一个又一个噩梦追随着他的脚步不断远去又折返，冷汗几乎打湿了整个后背，从秦家离开一直到秦以恒的房子都睡得相当不安稳。

他梦见年轻时的沈凌意，和同样年轻的秦殊依偎在温暖的小家里，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烧灭了所有。

梦见充满阳光的沙滩，夕阳西下的江边，或是得知产检结果后脸上的喜悦。

一切都离他那么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沈迟醒的时候是深夜，下意识摸过旁边的手机查看，十八号凌晨三点十四分。

再抬头看去，便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腰上的手收了收，沈迟整个人都被压进宽阔温暖的胸膛，抵着对方的心跳。

沈迟也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明天想吃小龙虾。”

“这两天下雨，点外卖可以吗？”

沈迟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抱着他重新进入了睡眠。

他还不能倒下，决不能因为一个秦殊让他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沈凌希望他幸福快乐，那他就一定要做到。

但整个世界都是畸形的。大家一边把活的人逼上绝路，一边劝想死的好好活着，最后所有人都半死不活，变成一具具形形色色的行尸走肉。

夏天是雨的多发季节，大雨下了整整两天，沈迟的微信步数重新回到了两位数，每天除了床就是床，连吃饭都要秦以恒搬个小桌子到桌上去，打翻了盘子或者饮料就朝他乐呵呵一笑，秦以恒也只是好脾气地收拾，最后刮刮他的鼻梁。

大概是看在情人节的面子上，大雨在二十号凌晨就停了下来，乌云都散去，露出一轮明月。

秦以恒提前下了班回家，按了一下卧室的门把手，门却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紧接着屋里就传出来沈迟的声音：“等一下，马上！”

屋里，沈迟刚套好一件合身的兔女郎，分开双腿跪在床上把尾巴塞好，再戴上其他小饰品和发箍最后才匆匆跑去开门。

门一开，秦以恒肉眼可见的诧异，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人拽了进去，门重重关上。

沈迟一路把他拽进浴室：“快，先洗澡。”

秦以恒压根没法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条件反射去抱那人的腰，沈迟恨恨地咬了一下他的手臂：“洗澡，不然今天的福利减半！”

秦以恒只好乖乖进了浴室，极限十分钟解决。

沈迟跪坐在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床上，脚边甚至放着领带和皮带。

秦以恒一秒也忍不了，下半身只草草围了一条浴巾大步朝床走过去。

他原以为沈迟会郁郁寡欢上好一阵，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