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Chapter.75

被兄长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秦以琛止不住抽泣起来，扯着沈迟的衣服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靠，嘴里不住地喊着。

心脏兀自塌下去一小块，沈迟有规律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好不容易等人平静下来，抽过纸擦擦挂满泪痕的脸颊，又喂了一口温水。

“你现在是自由身，可以选择回学校，也可以回北京，去哪都由你自己决定。”

秦以琛微微一愣：“我可以走了？”

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沈迟很难不去怀疑昨天秦以恒是不是对他做了些什么残忍的事情。

“对，如果你想的话，以后也可以正常和我往来，”手掌落在毛茸茸的发顶，漂亮的桃花眼一弯，“昨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也希望你能认真审视自己。”

“等你完成研学道路，前途都一片光明的时候，自然会遇到更多比我优秀的人。到那时，我想你或许就会放下对我的感情，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秦以琛眼里噙着泪，几乎让他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眼前的人太过温柔，秦以琛闭上眼又哽咽了很久，心脏疼得一塌糊涂。

“要回家吗，还是说回学校。昭扬还在深圳，我让他过来接你？”沈迟把纸巾弄湿，仔仔细细地帮他擦脸，“不哭了好不好，眼睛肿得很厉害，等会儿他要笑话你的。”

秦以琛忍住剩下的眼泪，咬着嘴唇看他：“哥，再抱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当然。”

这一抱就是很久，久到门外的秦以恒都不耐烦地来敲门沈迟才拨开他的手：“听话，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仗着有人宠就无法无天，听到了吗？”

“听到了，”秦以琛乖巧地点头，扯出一个实在说不上好看的笑脸来，“哥，谢谢你。”

谢谢你在见过我的不堪后扔愿意走进泥潭拥抱我，谢谢你在我不懂事的年纪不厌其烦地教导我，谢谢你在我的生命的篇章中划下最重最深的一笔，谢谢你的所有。

白昭扬来接人的时候表情仍不太好看，尽管沈迟在微信上和他解释了个大概，但见过面之后还是被拉到一旁。

“哥们，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白昭扬显然不太能接受他的说辞，连神情都有些慌乱，“你们是兄弟啊，这样……不是太那什么了吗？”

沈迟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已经上了车的秦以恒：“不是一个妈生的。”

“那也……”白昭扬脸都憋红了，“你认真的吗？”

沈迟也答不上来了，只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总之小琛就拜托你了，他可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车的方向走，相当随意地举起胳膊挥了挥：“回见。”

从首都机场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十月的北京入了秋，沈迟刚一吹风就打了个喷嚏，被秦以恒裹了个外套塞进副驾驶。

上了车沈迟又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嘴里嘟嚷着谁在背后骂他。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国道上，沈迟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忽然出声：“去墓地吧，我想看看爷爷。”

自看过母亲留下的日记到现在，沈迟心中总留着一份对秦老爷子的捉摸不透的感情。也许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太过信任和依赖，沈迟甚至不愿意去承认事情走到这一步，有一半是老爷子的功劳。

但那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到了墓地沈迟裹紧身上的外套，把顺手买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自己也缓缓跪下来：“爷爷。”

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等到身后投下另一个男人的阴影他才扯着嘴角出声：“我听说了很多事情，但说实话我很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是你在明知道秦殊和我母亲在一起后仍要逼迫他和戴涟漪结婚，我想不明白，所谓的商业联姻带来的好处就那么让人痴迷吗，痴迷到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能踩破。”

沈迟没回头去看秦以恒的脸色，但他知道这些事情，秦以恒是绝对不知情的。

所以这些话他一半说给爷爷听，一半说给秦以恒听。

“母亲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为什么如此轻而易举地向别人低头，而你背着家里人和我往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对我的好又是出于什么心理？愧疚？悔恨？还是同情心泛滥？”

“秦殊一定也很恨你吧，直到你去世了都在向我讨几句你的话，”沈迟苦笑一声，“明明是你们贪图一时利益酿成的大祸，到最后却要我来承受所有的痛苦，谁在乎过我的感受？”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连眼神都愈发凶狠：“把对自己良心的谴责模糊为自我惩罚，从而不断美化自己的恶行，受害者还没说原谅，自己就觉得偿还得足够了，连死都没有遗憾了。”

过分大逆不道的话像是碰了秦以恒的逆鳞，后颈覆上来一只冰凉的手，继而转为握住脖子，最后掐住下颌骨把他的脑袋往后抬。

沈迟睁眼就看见秦以恒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他大抵是被混乱的情绪冲得失去了理智：“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秦家着想，你想过你一直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秦家，是如此的不堪入目吗？”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这个家里有一个是正常人吗？都是些祸害遗千年的人渣。别总觉得……”捏着脸上的手不由分说加重了力度，沈迟不由得止住话头，“又被我说中，所以破防了？”

“死者为大，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秦以恒嗓音凉凉的，叫人分辨不出情绪，但沈迟察觉得到他现在在生气，非常生气。

“就算有错，那也是秦殊一个人的错，我不认为可以盲目牵扯到其他人身上，”手一再收紧，秦以恒面色如旧，看着他一点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再无端牵扯无辜的人，我不介意在这里抽你。”

禁锢的力道松了去，沈迟甩开他的手，抬起手背蹭了蹭发红的地方，直起身子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送我回沈昼那儿。”

秦以恒不答，沈迟也懒得看他一眼：“不愿意的话我自己打车，秦总自便。”

车子在沈昼的房子前停下，沈迟收了自己的行李就进了门，在关门的时候被人从门外推了一下。

沈迟心情并不好，甚至说得上是差劲。

也许是受了秦以琛忽然表白的刺激，又或者是重新回到这座伤城带回了迟钝的痛楚，总之沈迟脑袋乱成一团麻，破罐子破摔地把行李箱往屋里一扔，转身把卡在门口的秦以恒猛地拽进来。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秦以恒被大力抵到坚硬的门上，沈迟踮起脚尖很凶地咬上了他的嘴唇。

毫无温情可言，裹挟着焚心焦火一般的怒火，直到两人嘴里都弥漫开血腥味沈迟才哽咽着退开，要跌坐到地上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拎住抱进怀里。

沈迟含着满眼的泪水又去咬他的脖子，生生啃出三个血印来才肯松嘴，软成一摊地窝在对方怀里。

“你这个……”沈迟哽咽着，再难听的话他都在秦以恒身上用过了，此时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匮乏的词汇，连他自己都要说腻了，可眼前的男人依旧无动于衷。

“该死的人都死了，该骂的人你也反反复复骂了十几遍，还有什么火要撒？”秦以恒摩挲着他颤抖的后背，又贴上去轻咬了一下沈迟带着耳钉的耳垂。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秦以恒不得不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脑袋，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哭花了的脸，连头发都黏糊糊地沾在上面，看起来相当狼狈。

秦以恒把他打横抱起，轻车熟路地上楼，放进干净舒适的柔软的大床，自己撑在他上方无言地望着。

沈迟赌气似的偏过头：“秦殊没死。”

“嗯，那你要杀了他吗？”

“他还不配让我杀，”沈迟草草摸了一把脸，眼神绷得又凶又冷漠，“况且就这么让他死也太便宜他了，就应该让他也尝尝被爱人背叛的滋味。”

“很可惜，这个办不到。”秦以恒面无表情地戳穿他的幻想。

沈迟梗着脖子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片刻后抬手不轻不重地在秦以恒脸上落下一巴掌：“起开，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

秦以恒没动弹。

“昨天晚上那一次，你可以理解为分手炮，”沈迟只好推了他一把，翻身坐起来，“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单纯的兄弟……不，我现在连兄弟都不想跟你做。”

“秦殊让我伤透了心，既然我拿你爹没办法，只好让你替他还清债务了。”

“有意见吗？”

“有。”

“说。”

“我不同意。”

“轮不到你不同意，不同意就滚出去。”沈迟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下一秒就被人拽着胳膊用力甩回了床上，砸得他脑袋一懵。

“我说我不同意。”

眼前的男人用力皱起眉，浓眸中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你算老几，你说不同意我就得让着你吗？你以为你是谁？”

秦以恒却抿着嘴不出声，盯着他的眼睛把人盯到后背发麻才开口，声音却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已经做出足够大的让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从五月到现在，放任你在外面满世界跑已经够让我难以忍受了，你还要逼我？”

沈迟错愕地看着他：“我逼你什么了？”

因为离得近，沈迟轻而易举地看见对方连眼睫都颤抖起来。

“你不能这样，你总得给我点儿甜头……”

一滴冰冷的泪珠，终于裹挟着强忍不住的悲伤，从他眼中滑落，最后滴落在沈迟额头上，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