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Chapter.83

生日前一天秦以恒回来得很晚，大概是在外面应酬。

沈迟抱着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男人进了屋就抬头看他：“照片的事情怎么样了？”

秦以恒神色平静，慢吞吞地换了鞋才朝他走过去：“我处理就好。”

沈迟皱了眉，有些委屈地妥协了：“好。我泡了蜂蜜水，过来喝。”

秦以恒身上酒味很重，走近沙发就跪下来抱住他，许久才老实喝完一整杯蜂蜜水，然后被沈迟半拖半拽好半天弄进卧室，又费劲巴拉地脱了外衣塞进床里。

时间走过十二点，沈迟等人呼吸平稳下来才亲了对方的嘴唇，轻声说：“哥，生日快乐。”

凌晨三点零八分，沈迟穿戴整齐出了门。

三点三十六，沈迟抵达戴娉婷家门口，身上裹着那件厚风衣，从门缝中间挤了进去。

四点五十一，沈迟离开了那栋房子，途中接了沈昼的一个电话，于五点半抵达一家咖啡厅，眯眼休息了半小时，随后整理起信息来。

从戴娉婷的丈夫喻瑞廷口中得知，照片来源于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老板与喻瑞廷交好，试图用这些照片从秦以恒手里挖来一些资金。

秦以恒本想直接出手收购他的公司，但在事发当周，该公司被查出在财务上出现大批缺漏，公款挪用以及拖欠员工工资等一系列问题，于一周后宣布破产。而后夫妻二人在逃债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沈迟坐在位子上缓了很久，咖啡见了底都没走，一直到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才抬起头想换个姿势，措不及防对上前台的一个收银员，两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还是沈迟先反应过来，他到台前重新点了一杯咖啡，顺带朝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蒋依的表情却有些窘迫：“好久不见。”

是沈迟大学同小组的一名女生，性格很爽朗，两人在系里的口碑也都很好。尽管不久后蒋依和他表了白，沈迟也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两人便处成了好朋友。

可眼下，蒋依明显很不自在。

况且，根据沈迟知道的消息，她现在应该也在读研。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在一家咖啡厅工作。

对方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尽量压低声音：“我十一点下班，可以麻烦你等我吗？”

沈迟点点头答应了，拿过做好的咖啡走回原先的位置，干脆拿出手机出来看剧。

今天天气晴朗，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被雪被笼罩的大地上。

两人出了咖啡厅沈迟就察觉出来蒋依情绪不对劲，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你还好吗？”

蒋依只摇摇头，捏住拳头往前走了好一段，两人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忽然往前几步。

“那个……”

沈迟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弟弟要放学了，我得回趟家开车去接他……但是我有东西要拿给你。”

沈迟歪歪脑袋。

蒋依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在沈迟怀疑她是不是发烧了的时候才接着说：“所以……能麻烦你跟我回去一趟吗？”

一座城市里好像总有这么一些地方，和周围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都大相径庭，拥挤而狭窄，嘈杂而破旧，还有不知道哪个楼梯口冒出来的浓重的尼古丁烟雾。

沈迟跟在蒋依身后穿梭在居民楼之间，头顶是杂乱的电线、从窗户处突出来的防护栏，以及防护栏上挂着的衣物。这些东西重叠在一起，让狭窄的道路变得昏暗，只有抬起头时，才能从两栋楼的窄缝里窥见一点天的颜色。

这种楼大概称为握手楼，起因是有人调侃两栋楼之间的住户伸出手就能和对方握手。

“很抱歉让你来这里，但我时间实在有点儿赶，”蒋依拉开一道门，低着眼不去看他，“就在五楼，你要在楼下等我也可以。”

沈迟难得从她脸上品出来一些言外之意：“我就不上去了。”

蒋依这才匆匆忙忙钻进去。

她不想再让往日的好友再看见一丝不堪，哪怕眼下已经足够刺目。

沈迟等了不过五分钟蒋依就气喘吁吁地跑下来了，把一个盒子交到沈迟手里，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走在巷子里。

“我爸的公司破产了。”

蒋依忽然说。

沈迟却猛地停住脚步。

蒋依也放慢了速度，连语速都放慢了不少：“你也知道，当初我出国留学的时候爸妈几乎是掏空了所有的家底，但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了。”

“因为公司欠下的债务靠他们根本还不清，不得不跑路，但是在路口出了车祸，没救过来。”

女孩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哽咽，沈迟心下不忍，但心里已经把她的形容和在喻瑞廷的描述对上了号。

蒋依的父亲，就是窃取了照片要敲诈秦以恒的人。

怎么会这么巧。

蒋依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所以我没法继续在美国待着了，在咖啡厅找了份临时工，光靠我那些微不足道的奖学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弟弟今年高三了，所以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女孩兀自哭出了声，但又用力忍住，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爸妈也都是独生子女，基本没有亲戚可以依靠，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沈迟罕见地沉默了很久。

在他的印象里，蒋依是一个相当坚强又可靠的女孩，比身边大多数人不论男女都要优秀。

可眼下出现了这种事情，是谁都会迷茫一阵。

是以沈迟只好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蒋依的肩膀：“会好起来的，弟弟那边……如果他接受能力强的话，可以考虑说明情况，毕竟现在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但如果在考前暴露，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蒋依用力点点头，却哭得更凶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人总会不自觉地想保留自尊心，或多或少。

“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别人。”沈迟垂下眼，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举动。

但蒋依说过谢谢之后就没有再开口，直到两人到了巷口，路边缓缓停下一辆车。

看清车牌号的瞬间沈迟猛地抓起蒋依的手，两人飞奔巷子，重新隐匿在黑暗中。

蒋依脸上却愣了神：“那个车牌号，我记得。”

沈迟脸色难看极了。

“就是他来我家要和我爸爸谈话，第二天公司就破产了……”

蒋依靠着墙，肩膀都抖个不停。

沈迟手心都要冒出汗了，不得已上手把哭个不停的蒋依虚抱进怀里。

但他实在不会安慰人，只好有规律地轻轻拍着人的后背：“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是需要工作的话直接联系我，我可以帮你安排。”

蒋依带着满脸泪痕抬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沈迟用手指刮去她眼下的泪痕，后退一步，“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多少会让人有些迷茫，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也不吝啬于帮助你。如果你有其他需求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蒋依忽然打了个哭嗝，急忙捂住嘴。

沈迟忍不住笑了：“去接弟弟吧。”

蒋依又低声道谢，看着沈迟走出这片昏暗，被光芒所笼罩。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样，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

至少在蒋依的认知中，沈迟就是生在罗马的人。

沈迟打开车门进了副驾驶，秦以恒这才收回挂在窗外的那只手，升起车窗，缓缓踩下油门。

秦以恒带着他去了一家餐厅，但沈迟心情压抑，胃口也不好。他本以为秦以恒会很生气，但眼下看上去，只是表情冷漠了些，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让他很不安。

“我叫司机送你回去，我回公司一趟。”

沈迟很想说不用，但显然秦以恒公司大概真的有事，说完这些话就已经拨通了陆向延的电话。

十分钟后，沈迟上了陆向延的车，半小时后抵达沈昼的公司。

进了办公室就看见桌前坐着人，沈迟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被烟味呛了一下。

沈昼急忙掐灭烟头开窗通风，扫进来的风又把沈迟吹得直打喷嚏。

沈昼沉着脸又给他盖了一件外套：“穿这么少？今天几度不知道吗？”

沈迟讪讪地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盒子：“呐，生日礼物。”

沈昼扫了一眼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又是表？给我送过几块了都。”

“你爱要不要，给你脸了真的是，”沈迟把礼盒往桌上一丢，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今年打算在这儿过？”

“是啊，”沈昼翘起二郎腿朝他挑眉，“我倒要看看你是会陪我还是回去陪秦以恒。”

沈迟头皮发麻：“我之前真没注意你们俩生日撞了。”

“我没怪你。”

“我只是很好奇，你这黑眼圈怎么来的，昨晚偷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