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chapter.86
沈凌霄出门后沈迟就钻进浴室洗了个澡,带着浑身热气,刚踏出门就被沈昼抓过去吹干头发然后一把塞进被子里:“烧还没退就敢洗澡?”
“浑身汗,难受。”沈迟老实回答,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沈昼坐在床边,脸色略显担忧地揉了一把他的软发:“再吃点药?”
沈迟摇摇头,泡得发皱的手从被窝里钻出来握住沈昼的。
紧接着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沈昼看了一眼来电人刚要劝他别接,沈迟就不由分说按了接听键,对着手机有气无力地开口:“秦以恒,分手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挂了电话,房间重新陷入沉默,长达五分钟之久。
沈迟眼角噙着泪,视线都有些不清楚,分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笑得相当难看:“做仇人却恨不彻底,做情人又心存芥蒂,我活得真他妈失败。”
沈昼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道醒目的疤,也许那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触目惊心的一幕:“小时候觉得忘带作业是天大的事,高中的时候觉得考不上大学是天大的事,工作的时候觉得搞砸项目是天大的事。”
“但现在回头看看,那些难以跨过的坎,其实都在不知不觉中跨过了,从前以为不能接受的,最后也在时间的磨合下,慢慢接受了。”
沈昼轻声说着,用尽浑身解数站在一个兄长的角度去开导他的弟弟。
“钱没了可以再挣,朋友没了可以再交,爱情没了也可以再遇,真正的强大不是忘记,而是接受。接受分道扬镳,接受孤独挫败,接受突如其来的无力和失望。生命那样短暂,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和完美的人生,也没有谁能规定怎样才是正确的,成功的人生。”
说来说去,最后沈昼还是回答了沈迟的问题,尽管他说得艰难,但好在还是把话说清楚了。
沈迟闭着眼无声垂泪,片刻后带着鼻涕笑出声:“好深奥,有点难听懂。”
“没关系,你只需要记住,人生是你自己的,有且仅有你可以决定自己的一生,不论对错与成败,你都是你自己,不是需要依附在别人身上的物件。”
沈迟忍住痛哭的冲动,泪水淌了一脸又一脸。沈昼带来热毛巾给他擦脸和手,最后捏捏他的脸:“晚上哥哥陪你睡,好不好?”
沈迟往旁边挪了挪,沈昼也顺势躺进被窝,两人面对面躺着,中间只隔了一个枕头。
沈昼轻拍他的后背,目光落在对方颤动的眼睫毛上。
良久,沈迟闭着眼睛出声问:“你为什么一直知道我那么多事情,以前也是,明明我没有什么都告诉你。”
沈昼无声地笑笑:“作为哥哥,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迟没再搭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于后半夜重新入睡。
等他睡踏实了沈昼才轻手轻脚地下床,进了卫生间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身影。
承认吧秦以恒,不管你为那些错误补偿了多少,最终都要为你的父亲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沈迟中午睡醒的时候又烧了起来,被陆祎按在床上又扎了一针。整张脸都烧得红扑扑,眼睛总是湿润的,时不时打个哈欠就泪流满面。
三个人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两天。
沈昼拿走沈迟的体温计之后又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退烧了。头发还不剪,不扎眼?”
沈迟便往后抓了一把,摇摇头。
“想说什么?”沈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又重新坐回床边。
“在想公司的事情,这段时间恐怕还是得拜托你去了。”
“我没意见。对了,湘灵辞职了。”
沈迟一愣。
“上周的事情,不过前天有另外一个女生入职了,蒋依,她说是你介绍她过来的。”
沈迟点点头:“是。”
印象里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蒋依给他发过消息,字字句句都斟酌过很久一般,不过那时候沈迟神志不清,只答应了她可以给出职位,没想到她应聘的竟是秘书。
“她家里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弟弟今年高三,还是个复读生,去年因为家庭情况耽误了高考,今年打算冲清北的。”
沈迟睫毛忽的轻颤几下,沈昼低头看了一眼他紧握的手:“你愿意帮她找工作我很欣慰,就像……”
“就像当年你在机场捡到我的时候一样,”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沈迟,他忽的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不忍心看着我活生生冻死所以才把我捡回家。”
沈昼皱了眉,不明白他这火的来由是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带上桌上的碗就出了房间,最后一句话是提醒他早点睡。
沈迟在床上呆坐了良久才平静下来,摸过手机翻身下床,拉开阳台的门,刺骨的寒风便扫了进来。
下着小雪,沈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又翻身坐到阳台的矮墙上,隔着空中飘着的细碎雪花同路灯下的男人对视。
手机很快响了一声,沈迟打开一看。
[冷,回去。]
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沈迟拨通了那个电话,看着路灯下的男人接了起来。
“秦以恒,我现在跳下去的话,你会不会接住我?”
说完他就看见男人揣着兜大步走过来,站到楼下沈迟才挂了电话,又看着秦以恒把手机收进兜里。
他找了个角度把手机丢进床里,双手撑着矮墙,奋力往下一跃,跌进他哥怀里。
落定的安全感。
他依赖的人不算多,沈昼算是一个,毕竟从他踏进沈家的那一年起,对方就参与了他至少八成的生活。
但事实上,沈昼最终还是输给了同沈迟血脉相连的秦以恒,就像沈迟曾同他说过的话一样,恨得不够彻底,爱里又像掺着玻璃渣,两者打碎了揉进皮肉里。
自我否定的心动,夜深人静的压抑,旁若无人的溃堤和震耳欲聋的回响,在某个雪夜落入那个坚定又温暖的怀抱时都得到赦免和宣泄。此后,他们都囚于那个寒冬。
也许,他再也无法逃离这个人了。
身上迅速被裹上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外套,将沈迟整个人都牢牢包在其中,只露出一张冻得苍白的脸。
秦以恒抱着他往回走,沈迟在某个视角转动的瞬间,瞥见二楼的窗户边站着沈昼。
如果他没有把手机丢回房间,就能看到沈昼给他发的一条消息。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永无止境。]
相当深奥,以沈迟的汉字语言功底,未尝能成功解读。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到了秦以恒那儿沈迟又相当不争气地发起烧,穿着薄睡衣在零下好几度的夜里傻坐的下场就是得挨第三次屁股针。
沈迟死活不肯扎了,扒着床单想往前爬,被人握着脚踝扯回去,屁股上便挨了一掌。
“疼!”并不是真的疼,说实话甚至还是沈迟喜欢的力度和位置,完全是因为身后那人是宋凌川。
宋凌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就疼了?等会儿把以恒闹进来,就不是一下了。”
沈迟趴在床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慢吞吞地挪回床沿,针头扎进皮肉的时候又疼得他直挠床单。
“有这么疼?”宋凌川点评道,“还是挨得少,多着几次凉,打多了就习惯了。”
沈迟抹抹眼泪:“都不知道帮我提上裤子。”
宋凌川站在地上看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沈迟还在哼唧:“凌川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什么?”
秦以恒刚好从外头进来,手里端了一碗梨汤。
宋凌川忽然生出几分逗他的心思来,抬手挡住想再往前一步的秦以恒:“像什么?”
“像打完一炮就提裤子走人的渣男。”
沈迟好一会儿才成功爬回床上,拽被子的时候才看见房里的另外一个人。
可惜,宋凌川意料之中的鸡飞狗跳场面并没有出现。
沈迟大概是瞪了一眼秦以恒,又看向他:“指望他收拾我吗?你有所不知,我俩前几天分了。”
“我没同意。”秦以恒出声,顺势往前几步把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要你同意啊?”沈迟吼他,活脱脱一副撒泼样。
宋凌川没兴趣看两人撒狗粮,带上医药箱出了房间。
但秦以恒看上去好像真的没生气,舀了一块梨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沈迟瞪着眼看他,也不张嘴。
秦以恒无声地同他对视几秒,忽然彻走了手。
沈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不想我喂就自己吃,我还有事要忙,困了就先睡。”
这些话就像平地一声雷,炸得沈迟大脑宕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拽住秦以恒的手:“等等!”
不对啊,这走向完全不符合秦以恒以前的做事风格啊。
秦以恒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有事?”
太冷漠了,实在是太冷漠了。
沈迟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是……你就这么走了?”
秦以恒垂下眼眸,胸口剧烈起伏,大概是做了一个深呼吸。
然后抬手捏住沈迟的下巴,捏得他嘴巴都微微嘟起。
“沈迟,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我的感情,到底把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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