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顾厌不说话

顾厌声音很轻，轻到林舟飏几乎听不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顾厌这样会这么难过，仿佛心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在他的记忆里，顾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过。

顾厌是顾家的大少爷，是大学时候的风云人物，是说一不二气场凌厉的经济人。

林舟飏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顾厌一把拎起狗仔的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掼，竟摔掉人家一颗牙……

那个眼神，还有他当时摔完人说的那句话：“不好意思啊，我就这少爷脾气，我的助理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赔偿。”

别说那个狗仔，当时林舟飏都懵了。

顾厌扣下了狗仔的相机，从里面翻出了林舟飏和别人暧昧的照片。

“你是专门在狗仔眼皮底下搞暧昧吗，林舟飏你是不是拍个综艺拍傻了？剧本看了吗？微博发了吗？让你跟粉丝互动，你发的什么啊？你没把粉丝气得吐血三升就赶快求神拜佛吧！”

顾厌的嘴跟个机关枪似的，有时候真令人讨厌。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好像不大对劲的呢，大概是顾厌走后的第二天吧，去剧组前他习惯性地给顾厌发了消息，说中午想吃糖醋排骨。

其实剧组有什么吃的都有，就算没有，也有一群人排着队等着伺候林大明星，他只是想让顾厌来见他。

以往顾厌肯定会早早地拎着一份排骨去探班，坐在他的专用化妆间等他，也可能会站在戏场观摩他精湛的演技……

可那天他拍完戏，什么都没等到，望着空空的化妆间，林舟飏才想起来，哦，原来顾厌已经走了。

他顿时连卸妆的心思都没了。

五分钟后李盈歌拎着一份糖醋排骨出现在他面前，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不想吃排骨，他想见到顾厌，就现在。

接下来的一下午，他再也没了拍戏的心思，被导演骂了好几次，最后只能先作罢。

他问李盈歌，顾厌到底去哪了，他想去找他。

李盈歌看了看手下汇报的顾厌的行踪，给出了相对理性的回答：“厌哥好像是回了顾家。不过厌哥刚做了人流，身体肯定不适合来回奔波，您还是等两天再去吧，先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他按李盈歌说的打了电话，可一个都没接通。

顾厌好像把他拉黑了……

林舟飏的思绪回到现在，他握住顾厌的手，这个人明明就在他眼前，却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看起来脆弱极了。

“我表哥半年前回国度假，住酒店的时候用了我的身份证，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林舟飏解释道，“我记得当时让盈歌告诉你了。”

顾厌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件事。

“他给了那个omega一笔钱，两个人其实是你情我愿的，我表哥为了欲望，那个omega为了钱。”林舟飏看着顾厌的脸色，顿了顿说，“可现在这个omega忽然跳出来了，应该是被人收买了，用来对付我的。”

这么一说，顾厌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那个omega身上，全然没有被强奸后的恐惧，反而很冷静，冷静得吓人。而且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为什么偏偏在林舟飏传绯闻的时候跑出来？

看林舟飏不顺眼的人遍布全网，不能排除有人专门对付林舟飏。

顾厌思考了一下，问：“你爸和你表哥那边怎么说？”

“我表哥被我爸骂了一顿。”林舟飏说，“我爸找了律师，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到林舟飏这样说，顾厌总算松了口气。

林舟飏的表哥，和林舟飏一脉相承，一个比一个混蛋。还好，林舟飏没坏到那份上……

“没走漏风声吧？”顾厌还是改不了职业习惯，习惯性地关心这个问题。

林舟飏点头：“没。他们确实在网上放出了消息，只不过刚放出来就被白易拦下了。”

病房的门被敲了敲，李盈歌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秦医生，我真不是患者的alpha，他才是！”李盈歌急得直接用手指了指林舟飏。

林舟飏刚把误会解开，此刻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发狂的助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秦医生质问：“你就是患者家属，顾厌的alpha？”

“我……”

“你这个alpha看着挺帅，怎么对自己的omega这么不上心呢！”医生苦口婆心地教训道，“孕早期和晚期的时候胎儿不稳定，你还带他坐飞机飞来飞去，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吗？这是差点出事，要真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

听了半天，林舟飏知道自己为什么挨训了，连忙承认错误道：“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医生是个挺年轻的女omega，刚才训人的时候着急上头，这会冷静下来，忽然发现了什么，透过眼镜盯着林舟飏问：“嘶，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你是不是以前来过？”

“……”

此言一出，病房里几个人全沉默了。

林舟飏立刻对顾厌解释道：“不是，我没有！顾厌，我真没有！”

幸而李盈歌是个非常合格的助理，立刻从包里翻出一张林舟飏的签名照双手奉给医生：“秦医生，您应该是在电视上见到我们林哥的吧？”

医生将信将疑地接过签名照：“是吗……嗯，林……林舟飏？！你是林舟飏？！演时澈将军的那个？！”

林舟飏：……

“秦医生，您先冷静，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李盈歌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医生带出病房。

随着关门的声音，顾厌淡淡道：“林舟飏，你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

林舟飏刚刚经历了头脑风暴大起大落，此刻又听到顾厌这个问题，简直人都麻了。

“为什么不留，你不想要？”

顾厌说：“以后万一……”

“我不想考虑以后！”林舟飏打断他，“顾厌，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找别人了！真的，我保证！你是我的经纪人，你手里握着我所有的把柄，如果我做不到，你就毁了我！”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顾厌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竟然听到林舟飏浪子回头了……或者说，林舟飏在变相地告白？

顾厌不敢相信，觉得自己是恋爱脑到幻听了……

谁知林舟飏竟直接把他抱住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像在抱什么易碎品，嘴里喃喃道：“求你了顾厌。就算是……就算真到了你担心的那个地步，大不了我不在圈里混了，回家继承家业！”

“你这是……”顾厌问不出你要娶我吗这种话，只能拐弯抹角地说，“要了孩子，你以后会娶不到omega的。”

娶不到omega，就只能跟我将就一辈子了，你愿意吗？

林舟飏脱口而出，“不会的。”

“什么？”顾厌没反应过来。

难道林舟飏真的就这么自信？他竟一点都没听出来话里的意思？

还没想明白，林舟飏将他抱得更紧了，贴在他脖颈里，低言低语，“有你在，不会的。”

顾厌愣了好大一会，任由他抱着，不反抗，也不配合。

这六个字说得模棱两可，顾厌自恋地认为林舟飏就是自己认为的那个意思，长长舒了一口气。

“嗯。”一个简单的音节，顾厌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说了一样，连发声都那么艰难。

顾厌觉得自己可能是掉进一个圈套了，以爱为饵，诱他上钩。

即便如此，顾厌觉得自己也不想挣扎了。

就这样吧，就这么胡乱过下去吧，管他呢！

反正他是恋爱脑，就算上钩了也是自作自受！

反正就算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爸妈也会替他兜底！

当下还算快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就让他再任性一次，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厌揉了揉林舟飏的头发：“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行，你放心，我绝不再惹你生气！”林舟飏一口答应下来。

“我什么时候能走？”

“盈歌在和医生聊，聊完注意事项就能走了。”

说到医生，顾厌谨慎地提醒：“她不会说出去吧？”

林舟飏表示：“李盈歌跟了我这么久，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顾厌没再说话，林舟飏却再次开口打破沉静：“顾厌，你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难道你觉得我会不要你，不要这个孩子？还是说你不想要？”

听到这个问题，顾厌没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坐着。

林舟飏觉得，他好像在看外面的树叶，如果没人来打扰，他能一直这么坐下去。

顾厌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他以前就算不愿意，也会挣扎、会反抗，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会皱眉，然后凶狠地警告：“少问点屁话！”

想到这，林舟飏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然这么了解顾厌……

等到窗边的树第三次被风吹动的时候，林舟飏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顾厌，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