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喂养手册

姜拾，我拾回来的。

我觉得，姜拾给我带来了好运。他被我捡回来之后，爸爸就很少把我关进阁楼里，也很少打我了。妈妈似乎也更顺从爸爸，不再和爸爸吵架。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带姜拾，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捡回来得自然要我负责。

但是我没养过小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养大的。我想让林老师帮帮我，于是我把他装进书包里带去了学校。

林老师是一个跟其他老师不一样的人，他长的没有女老师白，甚至有点黑黑的。但是我很喜欢他的肤色。他总是穿着一件白体恤，或者搭配一个棒球服外套，他可以很轻易地把我举起来，把我放在阳光里。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想，他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林老师，你可以当我爸爸吗？”我有一次问他。

“不可以哦，这样的话你爸爸会伤心的。”林老师拒绝了我，他用自己额头顶住我的，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爸爸。但是爸爸和妈妈在林老师眼里似乎很恩爱，只有我知道他们是演的。我不能说，因为妈妈会被打。

当我在林老师面前把我的书包拉链拉开，把姜拾抱出来时，林老师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林老师，我想养我弟弟，让爸爸妈妈养我不放心。”我很信任林老师，所以想让他教教我怎么养孩子。

林老师很明显愣住了，也就在这时，林老师的电话响了。

“喂？请问是林老师吗？小遗的弟弟不见了，他平时在家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弟弟，今早小遗妈妈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弟弟不见了，是被小遗带到学校了吗？”电话那头着急的男声是我爸的，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位好父亲，可我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两眼一黑，倒下之前只记得姜拾被我抱在了怀里。

再次醒来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我猜的。我没有马上睁开眼睛玩，我听到林老师在和爸爸谈话。

“小遗确实很喜欢他弟弟，在家里换尿布，喂奶粉都是小遗自己做的，不让我们插手……”爸爸心疼地和林老师说我在家的不容易。

我捡回来的当然就属于我，是我一个人的。我这样想。

破天荒，或许是妈妈最近比较听话，爸爸和林老师商量之后，允许我每天午休的时间回家陪姜拾睡午觉。

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其实是让姜拾陪我睡午觉。

很开心，姜拾每天都能躺在我怀里。

姜拾睡觉的时间很久，他睡着的时候睫毛会轻轻地晃动，他的脸贴在我的心口处，他的睫毛颤动一下，我的心脏就跟着跳动一次。虽然每次醒来我的衣服都会被他的口水弄湿。

而且他很怕生，除了我，他不让其他人抱。

他也不会无厘头地哭，他一哭我就给他换尿布或者喂奶粉。然后他就会静静地窝在我怀里，眼睛忽闪忽闪的，很好看。

我跟姜拾待在一起的时候就给他唱歌，教他怎么念“哥哥”，后来发现婴儿读“哥”这个音很困难，我就教他我的名字。

刚开始他只能啊啊地发出声音，肉肉的小嘴一动一动的，红红的，软软的。很想捏他，生怕把他捏疼。姜拾八个月的时候嘴里发出“咿咿”的声音，他一定是想念我的名字。我高兴坏了，抱着他亲了一天。

十一个月的时候姜拾会走路了。

十二个月的时候姜拾会完整地念出我的名字。

他开始跟在我后面，“姜遗姜遗”地叫我。

他一岁的时候学会了念他自己的名字，我担心他喊我的时候会喊成自己的名字，我让他叫我“哥哥”。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他开始“哥哥”和“姜遗”换着叫，一次都没有叫错过。但叫的最多的还是“姜遗”。

我又开始担心他只叫我的名字会忘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叫我的时候我开始问他“哥哥是姜遗，那谁是姜拾？”

他会笑着露出他只长了几颗的乳牙，甜甜地对我说“弟弟是姜拾，姜拾喜欢姜遗。”

姜遗也喜欢姜拾。

姜拾学会用筷子了。

我们家似乎和谐了许多，妈妈放弃了离开爸爸的念头，事事顺着他，妈妈开始照顾我跟姜拾的生活。

头上的那间阁楼我很久都没去过。但我知道，我们两个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活着，活在刀尖上，活在雷区，稍有不慎就会被炸得灰飞烟灭。

妈妈要给我和姜拾做饭，但姜拾说想吃我做的饭，所以我尝试给妈妈和姜拾做一些吃的。

我会做的菜不多，我只会番茄炒鸡蛋，还有红烧肉。妈妈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然后喝了好几口水，应该是不想让我发现她觉得饭菜难吃。

我有些难过，害怕姜拾也会发下筷子。但是我看到他白白胖胖的小手晃悠悠地把那坨看起来黑乎乎的红烧肉夹进碗里的时候，我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把筷子拿走了。

“别吃了。”我轻声说。

这顿饭是我们是在楼下的面馆解决的。

我快要小学毕业了，我上初中的时候姜拾准备上一年级，我报了一个离姜拾小学比较近的学校。

我放学比姜拾晚，我让他在学校门口等我，不要跟陌生人走。

当我飞奔出校门准备去接姜拾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校门口等我，很小的一只，静静地坐在树底下，看着我来时的方向。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过来的。

我看到我新认识的同桌给了他一块糖，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我走到他面前，刚想教育他不要接陌生人的东西，却看到他把糖捧在手心，举过头顶，放在我眼前：“姜遗，给你的。”

我心底顿时一阵酸涩。算了，姜拾就算要毒死我，我也认了。

我觉得姜拾很聪明，用别人给的一颗糖换走了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我给他买了一个奥特曼，我小时候就很想要一个，但是没有人给我买，我不敢跟爸爸妈妈提，是林老师给了我一个很小的奥特曼，现在我还放在书包里。

所以我想，姜拾也会喜欢这些玩具。

姜拾确实很喜欢，时时刻刻都要抱着。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要把玩具卡在我们俩中间，然后再抱着我，硌得我腰疼。而且他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第二天醒来他心心念念的奥特曼在床底下断了胳膊。

他缠着我给他修，我也修不好，又不敢让妈妈帮忙，索性找了一卷宽胶带把断掉的地方粘起来，又给整个玩具都缠了一圈胶带，这样就不容易摔坏了。

姜拾说奥特曼被我弄得好丑。

我说嫌丑就还我，他又紧紧抱着不撒手，还气鼓鼓地瞪我。

切，小鬼。

好吧，他瞪我的时候也很可爱。我打算下个月再给他买个新的，谁让他是我捡回来的，我的零花钱都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