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星途璀璨（1）

“亲爱的乘客们，请注意，我们遭遇了极其严重的飞行故障。请大家立即系好安全带，保持冷静，听从机组人员的指示……”

飞机剧烈地颤抖着，客舱内灯光疯狂闪烁，忽明忽暗。行李从行李架上纷纷掉落，砸在乘客的身上和过道中，一片狼藉。

“各位乘客，飞机出现了突发状况，正在失去控制。请大家低下头，用双手护住头部，做好防冲击姿势……”

天花板上的装饰板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警报声、机器的轰鸣声和乘客们惊恐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尊敬的乘客们，很抱歉让大家经历这样的危险时刻。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惊慌。我们正在尝试寻找最安全的解决办法……”

地板上满是水渍和杂物，人们在混乱中相互碰撞，东倒西歪。座椅剧烈摇晃，仿佛要将乘客甩出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绝望的气息。

何思漾在这混乱的场景里醒来，他身边的老人紧闭着双眼，攥着手中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飞机急速下坠，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涛汹涌，仿佛一张巨大的、等待吞噬一切的大口。

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开始穿救生衣，何思漾凝视窗外片刻，倏地笑了。

他可以确定了，耳边的声音只有他才能听见。

“数据载入中……正在扫描玩家身份信息。”

“检测到玩家基因特征，匹配度100%，允许进入。”

搞什么？无限流吗？

何思漾也是爱看小说的人，确定耳边的声音不是幻觉后，他顿时兴致盎然了起来。周遭环境慌乱且嘈杂，他稳如泰山的样子倒是显得十分荒诞。

但此时没有人有闲工夫去管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子，飞机如折翼的巨鸟，一头扎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水瞬间从破裂的机身疯狂涌入客舱。

乘客们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下，身体被猛烈地撞击，痛苦的呼喊声被海水淹没。冰冷刺骨的海水迅速蔓延，无情地没过人们的脚踝、膝盖、腰部。

海水从口鼻灌入，何思漾不会水，他挣扎了一下，憋了两分钟不到就撑不住了，窒息的痛苦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意识模糊间，他只觉眼前一阵光芒闪烁，紧接着，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正在初始化游戏环境，加载地图数据。”

“资源包载入30%……50%……80%……即将完成。”

“系统配置完成，准备开启游戏。”

“欢迎来到游戏世界，为您选择副本【清名烬】，您的游戏即将开始。”

————

“小漾晚上过来，我给你讲讲戏呀？”

何思漾恢复意识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把他恶心吐了。他眨了眨眼睛，视野渐渐恢复清明，也看清了这让他犯恶心的人是谁。

面前的男人笑得意味深长，嘴角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睛里闪着晦暗的光，像个勾人的狐狸。

而对方的手指还搭在自己的下巴上，蜻蜓点水般似有似无地摩挲着。

逗狗呢？

何思漾面无表情地一拳打了上去。

“叮咚——恭喜您解锁任务目标，您本次游戏的任务是——帮助耿星陌顺利退圈。检测到您对任务目标耿星陌的攻击行为，耿星陌好感度下降5%，您的生命值扣除5%，剩余95%，系统温馨提示您，生命值清零，则游戏失败，您将无法重生。”

何思漾的手指颤了颤。

没有任何犹豫地，何思漾抓了把桌上的餐巾纸，笑眯眯地给面前流鼻血的男人递过去。

而对方——也就是任务目标耿星陌，也下意识地防备了一下那再次伸过来的拳头，目光顺着那沓餐巾纸看向皮笑肉不笑的何思漾。

“抱歉啊，您的鼻子上有只蚊子，我帮您打死了。”

耿星陌：“……”

何思漾见他不说话，磨了磨牙：“真的对不住，我没控制住自己，您要打要骂都可以。”

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面上却毫无悔过之意。

开玩笑！要不是因为耿星陌是自己的任务目标，他早就给这衣冠禽兽一顿毒打了。系统给他安排这么个任务目标，也不知道是来帮他重生还是纯粹来恶心他的。

“没关系，谢谢你。”

耿星陌很大方地笑了笑，可能是何思漾的错觉，耿星陌接过餐巾纸的时候，似乎还勾了勾自己的手心，那双桃花眼中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刚刚何思漾确实英雄救美了一样，如果不是耿星陌现在流鼻血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何思漾甚至还会以为这人在跟他调情。

何思漾：？？？

他的大脑难得空白了一瞬，一时不知是先感慨耿星陌的宽宏大量，还是先佩服对方在撩骚方面的坚持不懈。

耿星陌的鼻子紧急处理了一下，何思漾跟他兄友弟恭了一番，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率先提出了回房间。

耿星陌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怎么了？”何思漾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耿星陌热情地搭上何思漾的肩膀，带着他往电梯走，“你刚刚不是说你醉了吗，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醉了？

何思漾咂了咂嘴，心中冷笑，如果不细品，他还真不知道原身喝酒了。耿星陌为了忽悠他上床，倒是什么瞎话都编的出来。

何思漾斜眼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额角抽搐，顾虑着好感度，到底还是没把那只咸猪手扔回去。

到了房间门口，何思漾正要进屋，却听见耿星陌突然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何思漾回头。

耿星陌微微张了张嘴，却又迅速闭上，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

何思漾懒得跟他打哑谜：“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他倚靠着房门，微微蹙着眉，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耐烦，心里却在估量着如果耿星陌霸王硬上弓的话，他能有几分可能护住自己的清白。

然而，预想当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生，耿星陌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事，就是要跟你说声晚安。”

何思漾有点无语，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随后关上了门。

酒店的走廊狭长而安静，灯光略显昏黄，门牌号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何思漾关上门后没有立刻往里走，他趴在门上，透过猫眼观察着门外的耿星陌。

耿星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脸凝重，薄唇微微抿着，早没了刚才跟何思漾调笑时不正经的样子。

果然。

何思漾勾了勾唇角，他的任务目标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合上猫眼，悠哉悠哉地往浴室走，耳后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多年的经验让他瞬间警觉，身体本能地迅速一侧，敏捷地躲过了偷袭。何思漾猛地转身，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偷袭之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将其制服。

“卧槽疼疼疼疼——！”

还没等何思漾说话质问，身后又有一人趁机偷袭。但他反应极快，一个侧身，抬腿向后一踢，准确地踢中了那人的腹部，偷袭者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何思漾！”

房门被突然推开，何思漾侧眼看着闯入者，眼神中毫无温度，只有深深的厌恶和毫不掩饰的敌意，充斥着戾气，邪念像蜿蜒的毒蛇，在他的眼底深处游走。

耿星陌的西装跑出了褶皱，灯光下能看见他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见此情景，微不可察地怔愣了片刻。

何思漾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把擦过的纸随手丢到地上的男人的脸上，再抬眼时，眼中情绪已经不复存在。他若无其事地朝耿星陌走过来，步履懒散，却稳扎稳打。

“星陌哥，”何思漾唤他，“你来得可真及时。”

他浅色的瞳孔里噙着笑，露出似有若无的嘲弄，尺度刚好让人难以发作。

耿星陌面色不改：“我一听到动静就来了，你没事就好。”

何思漾挑了挑眉，揭穿的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笑盈盈地说：“有星陌哥在，我不会出事的，对吧？”

“放心吧，”耿星陌颔首，“那我先回去了。”

“好。”

何思漾没问耿星陌为什么会有他的房卡，也没问耿星陌进来时为什么要喊他，耿星陌自然也没提，两个人各怀鬼胎，同时选择了保持缄默。

但系统这时却突然出声了。

“叮咚——检测到任务目标耿星陌好感度下降5%，您的生命值扣除5%，剩余90%，请玩家不要懈怠游戏。”

何思漾：“……”

他忍不住在心中斥骂耿星陌玩不起。

“等一下。”

在耿星陌走到门口的时候，何思漾叫住了他。耿星陌缓缓松开把手，转身看向他。

为了好感度……

何思漾深吸一口气。

“星陌哥，晚安。”

何思漾浅浅地笑着，半歪着头看耿星陌。光线落在他一头栗色的卷毛上，竟然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让耿星陌略微失了神。

但何思漾那张乖巧的面具却在下一秒突然裂开了，透露出几分古怪：“星陌哥，欲望伤身，您……多忍着点吧。”

耿星陌回过神来，感觉到了人中的粘腻感。

耿星陌：“……”

刚才的止血做的太草率，这么一闹鼻子又开始流血了。

“这……是我刚才没处理好。”耿星陌试图解释道。

何思漾揣着明白装糊涂，叹了口气，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嗯，我知道。”

耿星陌百口莫辩，道了别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走后，何思漾终于放声大笑，在迟迟没有等到系统提示好感度上升后，一阵烦躁又让他的情绪低了下去。

也对，一句晚安怎么能够。

何思漾苦恼扶额，余光瞥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两人。

“说吧，”他扬了扬下巴，在床边坐下，“怎么回事。”

那两人被揍了一顿也老实了，全都和盘托出。

有人给了他们十万块还有一张房卡，让他们在房间里等着，只要看到何思漾进来就把他打晕，之后人就交给他们了，只要玩不死怎么都行。

“只要玩不死……”

细长的银刃在何思漾苍白的指尖翻出残影，他呢喃重复着两人的话，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可惜我要遵纪守法，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那两人松了口气。

“不过，”何思漾话锋一转，“这里好像是游戏世界？”

————

何思漾没猜错，无论他在游戏里闯了什么祸，系统都能为他兜底。

浓稠的血液肆意地在地板上流淌，汇聚成一片片暗红的血泊，鞋底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粘腻的血迹，何思漾皱了皱眉。

在两人失去生命迹象的那一刻，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何思漾眯了眯眼，再睁开时，那两人已经不知所踪。

系统帮他处理了。

何思漾对此早有预料，他安安静静地靠着床边坐着，等待着系统后续的动作。

果不其然，何思漾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身体仿佛被无数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刮着，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承受着这钻心的剧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毫不留情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何思漾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尖锐的痛楚在身体里蔓延，像是有无数的钢针在体内穿梭，无情地搅动着。从头顶到脚尖，没有一处能逃脱这酷刑般的折磨，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剧痛撕裂成碎片。

反噬。

何思漾明白，他杀了那两个人，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冷汗如雨般涌出，浸湿了衣衫。何思漾紧咬着牙关，听到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中枢基于量子守恒架构运行，所有愿望执行均遵循【欲望-代价】动态平衡原则。系统可以帮助玩家实现愿望，前提是玩家能付出同等的代价。这是游戏规则，不可违背。在游戏世界中，欲望与代价相互制衡。”

这算哪门子的交易？光收取他的痛苦吗？

何思漾内心吐槽着，却得不到系统的答案，又忍受了半分钟的痛苦，实在撑不住昏了过去。

————

雾霭被光线一寸一寸撕碎，东边天际裂开道鎏金的口子，流泻的光便顺着云絮的纹路蔓延。

何思漾再次醒来时，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从一开始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他这才完全消化了他正处于一个副本游戏当中的事实。

这个完全虚拟的世界有着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公平，交易的天平永远保持平衡，他从罪恶中寻求快感，相应的也会付出同等的代价。看似冷冰冰的系统，正是靠着这些规则来维持着玩家与世界的平衡，尽管何思漾昨晚痛不欲生，但他还是对此很满意。

这比他原来那个恶没恶报的世界好多了。

想起现实世界的一地鸡毛，何思漾顿时看这个世界眉清目秀起来。

何思漾和系统搭话，试图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系统，我现在在游戏里，那我在现实里的肉体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游戏世界的时间处于另一个维度，而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则是暂停的。这是既定的规则，无法更改。当你们踏入游戏的领域，现实便被凝固，直至玩家完成任务归来，或是永远迷失在这游戏当中。”

何思漾又问：“那我要是重生了，回到现实是什么状态？我可不想一回去就是在海水里泡着。”

系统：“完成任务后，您将回到进入游戏世界的一天前。正在为您检测……检测到您进入游戏前24小时所在地点为——北京市海淀区街道拙政别苑88号。”

何思漾目瞪口呆，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肉体现在是否安好，没想到系统把他户开了。

起床后，何思漾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身上多了些伤，都是他昨晚疼痛难忍的时候自虐搞出来的，嘴角也破了个口，一舔还在泛疼。

这具身体的个子比他自己的矮了一截，肩变窄了，手腕也细了一圈，整个人薄得像纸片人似的，何思漾怀疑一阵风过来他就像风筝一样随风而去了。

这也就算了，何思漾最无法接受的是他的脸。乍一看还是他自己的脸，但何思漾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鼻子变尖了，下巴变窄了，两只耳朵加起来有八个耳洞，那双圆眼里泛起了混浊，黑眼圈浓重地挂在眼下，皮肤也失去了光泽，粗糙且暗淡。

而且，他的身体他知道，这种空虚感……

何思漾嘴角抽搐。

看来原身他妈的不仅整容，貌似还纵欲。

穿进来时刚过18岁生日没多久的何思漾，世界观在此时崩塌了。

何思漾一边小心翼翼地洗漱，一边整理思路。

这个世界的何思漾是个刚出道的小演员，顶着一张流水线上的网红脸，试图……

何思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试图爬上耿星陌的床，发展一段一夜情。

以何思漾看男人的眼光来说，耿星陌无疑是放在gay吧里绝对抢手的1，但可惜了，何思漾虽然喜欢男的，但性生活为0的他坚持认为自己是上面那个，他和耿星陌撞号了。

而这个任务也很奇怪，“帮助耿星陌顺利退圈”，何思漾拿出手机搜索耿星陌，发现人家是出道七年的顶流一线，这时候让人家退圈，也太不现实了吧？

何思漾想了想，问道：“系统，耿星陌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他：“正在检测任务目标好感度……检测完毕，任务目标：耿星陌，目前好感度-10%。”

何思漾：？？？

“合着耿星陌原先对我的好感度就已经是0了啊！”

何思漾想罢工，但骨子里的胜负欲又不想让他摆烂认输。

他正琢磨着如何攻略好感度已经是负数的耿星陌，突然听见了敲门声，因为心虚，他不小心碰倒了洗手台的罐子，但他来不及收拾了，急急忙忙地把罐子扶起来，随意擦了擦手就去开门。

透过猫眼看见是耿星陌，何思漾第一反应就是装人不在，他踮着脚回到床上躺尸，等耿星陌知难而退。

但耿星陌就是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不仅敲门，还发了消息给何思漾，听到系统提示耿星陌好感度又下降了5%后，何思漾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什么事？”

他拉开门，语气尽可能地亲切，听起来却依旧不善。

耿星陌正要敲门的手收了回去，脸上的微笑在看清何思漾的时候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何思漾的一头卷毛乱糟糟的，T恤松松垮垮地穿着，领口有些大，白皙的锁骨上是青紫的痕迹，仔细看还有几道指甲的抓痕，嘴唇被咬破了，眼下的黑眼圈更是触目惊心。

很难不让人……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去思考。

耿星陌敛了敛眉目：“明天进组，你准备好了吗？”

何思漾一愣：“进组？”

啊？

拍戏？

他吗？

这就开始了？

耿星陌点头，扬了扬手里的剧本：“我们先对一下戏？”

何思漾还没从他要当演员的冲击中醒来，一脸迷茫地侧身让耿星陌进了房间。

————

何思漾在房间找了半天，终于从角落的一个双肩包里翻出了折得破破烂烂的剧本。

何思漾：“……”

和耿星陌那划得工工整整的剧本放在一起，何思漾顿时无地自容了。

现实世界里的他好歹也算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用他班主任的话来说，这就是“被狗啃了扔到垃圾堆里滚了一遭”。

何思漾偷偷看了眼耿星陌，对方面色不改，他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系统提示耿星陌的好感度又下降了5%。

何思漾：“……”

耿星陌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不好，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没事，”何思漾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

何思漾：“……”

什么叫撒谎不打草稿，什么叫脸不红心不跳，耿星陌不愧是娱乐圈顶流，这演技出神入化，不给座小金人那简直天理不容。

门铃又响了，是何思漾叫的酒店早餐。他招呼耿星陌一起吃点，试图贿赂对方，耿星陌欣然接受，去了洗手间洗手。

何思漾刚把虾饺塞进嘴里，就听到系统提示耿星陌的好感度又下降了5%。

何思漾：……没完了是吧。

何思漾怨气冲天地嚼着虾饺，然后噎住了，艰难灌水咽下去后，连忙跑到洗手间——

他想起了那个没来得及收拾的罐子，貌似是……润滑油。

何思漾赶到时，耿星陌已经收拾好了洗手台正在擦手，见到心急火燎的何思漾，他笑了笑：“我好了，你洗吧。”

何思漾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试图辩解：“那个东西不是我的……”

“嗯，我理解，”耿星陌颔首，“但是……欲望伤身，还需节制。”

他拍了拍何思漾的肩，离开了洗手间。

何思漾：“……”

他大爷的，这一模一样的话，这货绝对记仇了。

何思漾泼了自己几把冷水，出去一见到优雅用餐的耿星陌，那刚浇灭的火气又“蹭”地冒上来了。

何思漾：“系统，我不能换个任务目标吗。”

系统装哑巴。

何思漾：“为什么偏偏是他？”

系统装网卡。

何思漾：“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是你欠他钱了？”

系统隐身中。

何思漾憋着一肚子火吃完了早餐，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始和耿星陌对戏。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无法再回来了，但是……那都不是你的错，也不需要为了这段过去畏首畏尾……”

“停一下。”耿星陌抬手打断了他，何思漾不满地放下剧本。

“你能不能……有点感情？”耿星陌建议道。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能不能不要把这么情真意切的一段话说的跟谁欠他钱了一样，何思漾的语气不像是在劝人放下过去，而是在劝人跟着过去一起去死。

何思漾清咳一声：“我试试。”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无法再回来了！但是那都不是你的错！也不需要为了这段过去畏首畏尾……”

“停，”耿星陌揉了揉太阳穴，“过了，收一点。”

何思漾撇撇嘴：“你示范一个？”

耿星陌放下了剧本，看着何思漾，从善如流地背出了何思漾的台词。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无法再回来了，但是那都不是你的错，也不需要为了这段过去畏首畏尾……”

他的目光坚定而又温和，直直地注视着何思漾，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躲闪，充满了真诚与坦然，说话时语气平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让人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笃定。

何思漾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何思漾，都过去了。”

记忆中，秦云宵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那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这样想，以后他们再欺负你记得找我，我帮你。”

夏日酷热难耐，清脆又连绵的蝉鸣声从树上传来，穿着校服的何思漾握住头上的手，状似随意地说：“当真？”

秦云宵轻笑一声：“拉勾？”

他们盖了章，互相在手心印下承诺，可当真了的只有何思漾一人。

耿星陌和记忆中的人的身影逐渐重合，何思漾忍不住呛声：“那造成过去的人呢，为什么不让造成过去的人付出代价，而是让背负过去的人去学着放下？”

他的指甲无意识地嵌进了剧本薄薄的纸张里，指关节泛白，面部的肌肉紧绷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耿星陌顿了顿，有些意外何思漾脱离了剧本的心血来潮，但还是接了下去：“放下不是对造成过去的人的宽容，而是给自己一个重新拥抱生活的机会，这并不代表忘记，我们可以在内心深处保留那份对正义的追求，相信终有一天，该付出代价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冠冕堂皇愚昧至极，”何思漾刻薄地给出评价，“假惺惺地说在内心深处保留对正义的追求，纯粹就是在那胡诌乱扯画大饼，还什么腾出双手去抓新幸福，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哪还有那闲情逸致和精力去抓什么所谓的新幸福。”

“耿星陌，演员不是最讲究代入角色的吗，你怎么还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站着说话不腰疼，究竟有没有做到换位思考。”

他这话说得不留情面，过往的记忆淹没了他的理智，何思漾连好感度都抛之脑后了，专挑带刺的话攻击耿星陌。

耿星陌静静地看着他，神情温和，目光平静如水，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沉稳而又温和地说：“你提醒得好，是我没有做到位，忽略了受害者的心理。”

“我回去会把剧本再好好研读一遍，今天就到这儿吧，麻烦你了。”

耿星陌收起剧本站起身来，不管何思漾刚才是如何的恶语相向，他始终保持着那份优雅的风度，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何思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无声地化解，心中的愤怒无处宣泄，他忍了又忍，抑制住自己，跟着耿星陌站了起来。

“抱歉，是我失态了。”何思漾生硬地道歉。

“没关系，”耿星陌友好地笑笑，“只是对戏。”

何思漾抬头看他，耿星陌的眼中并无多余的情绪，他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何思漾却听懂了耿星陌的弦外之音。

他们只是对戏，何思漾刚才的所有失态全都是因戏而起，并非掺杂了个人情感。

耿星陌居然给他留足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