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老同学

见阿朗不说话，阿月从口袋里掏出破旧的存钱罐，硬币哗啦作响。

“你看，我还能卖手工赚钱！”

阿朗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弯下腰来与她平视，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阿月的头发：“哥哥不需要你的钱，高中课业重，你也别做手工了。”

“可是……”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你安心读书，才是对哥最大的回报。”

这场戏连拍三条才过。季贺修喊“卡”后，林小满还沉浸在情绪里，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许泽欢出戏快，下意识朝着季贺修的方向看去，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才露出笑容。

等到休息的时候，林小满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拿着奶茶找到许泽欢，满脸崇拜：“许哥，我听说你之前是非科班的，请问你是怎么演好阿朗的啊？”

许泽欢婉拒了奶茶，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笑着说：“我之前也报了一些演技班，做了很多相关的笔记，包括阿朗这个人物，我也写了小传。”

在这场戏之前，许泽欢就已经反复练习过阿朗的心情，要藏起对大学的渴望，面对阿月要有兄长的坚定。

林小满若有所思，继续道：“笔记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

“谢谢许哥！”

林小满抱着笔记欢欣鼓舞地跑了。

没有休息太久，又到了许泽欢的戏份。

他套上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对着剧组临时搭建的破镜子整理领口。

这场戏要拍阿朗在烈日下四处求职，为了呈现最真实的汗渍效果，服装组特意在布料上喷了盐水。

“开始！”季贺修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

阿朗走进第一家公司，玻璃门自动感应的“叮咚”声刺得耳膜生疼，他四处张望，看样子很是踌躇。

前台小妹一眼就看出他是来求职的，又扫了眼他磨破的皮鞋，语气带着公式化的冷漠：“我们只招本科以上学历。”

阿朗僵在原地，喉结动了动，最终把到嘴边的“我能吃苦”咽了回去。

连续五家公司碰壁后，阿朗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贴在皮肤上的衬衫凉飕飕的。

他在树荫下撕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下时，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

远处，场务举着反光板的手都在发抖：“这鬼天气，地表温度怕是有四十度。”

季贺修却死死盯着监视器，墨镜后的眼睛一眨不眨——他要捕捉许泽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能浪费许泽欢的付出。

柏油路蒸腾着热浪，阿朗抹了把额头的汗，攥着皱巴巴的简历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间穿梭。

第七次被拒绝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帮助一家新开业的餐厅发传单，但根本没人愿意收下传单。

阿朗实在是太累了，只能墙根，暂时休息一会儿，在他的工装裤口袋里，阿月的奖状复印件硌得大腿生疼。

蝉鸣声铺天盖地，远处商场大屏幕正播放着奢侈品广告，光影扫过阿朗泛白的指节。

“阿朗？真是你？”

磁性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阿朗转身时，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树荫下，鳄鱼皮鞋尖沾着一片枯叶。

对方的金丝眼镜反着光，却遮不住眼底的惊讶——那是他高中同学陈昊，曾经坐在后排抄他作业的男生，此刻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阿朗挺直脊背，衬衫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陈昊，好久不见。”

他伸手想打招呼，却在半空顿住，悄悄把掌心的汗蹭在裤腿上。

陈昊的目光扫过他磨破的袖口，嘴角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当年咱们班数学状元，怎么在发传单？”

他晃了晃手里的星巴克纸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刺耳。

阿朗喉结滚动，捡起被风吹散的传单：“糊口而已。”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却在弯腰时瞥见对方锃亮皮鞋上自己狼狈的倒影。

不管是不是老同学，阿朗都不想再待下去了，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陈昊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古龙水的味道裹着热气扑面而来。

“先别走啊，不跟老同学叙叙旧？”

两人对峙一会儿，阿朗败下阵来，最后还是跟着陈昊走进了商场里的星巴克，这里冷气很足，他身上的汗蒸发，带起一股刺骨的冷意。

陈昊先是打量了阿朗一会儿，阿朗忍住不耐烦，催促道：“我还要继续找工作，有什么事情的话，麻烦说快点吧。”

见他实在是急，陈昊才收回视线。

“当年高考完，我们就失去了你的所有消息，还以为大学霸考上大学之后，就跟我们这些高中同学割袍了呢。”

阿朗不为所动，只说：“家里出了点事，手机被偷了。”

他没有说谎，在他外出打工的第一周，手机就被小偷给偷走了，外套口袋都破了一个大洞，连带着钱包也没了，还好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行，我信了，”陈昊调出自己的二维码，“那现在加个好友吧？我看你在找工作，不如来问问我？”

阿朗猛地抬起头。

两人对视，他看见了陈昊吊儿郎当的表情，以及眼睛里深藏着的怜悯。

可阿朗没功夫想那么多，通过陈昊的好友之后，就问：“你有我可以做的工作吗？我什么都愿意学，也愿意吃苦。”

“不用你吃苦，我朋友在这边开了个培训机构，凭你读书时候的脑子，教小孩数学题总没问题吧？”

阿朗的睫毛剧烈颤动，传单边缘在掌心割出红痕。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培训机构没有学历要求吗？”

陈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你走我的关系进去，只要通过他们的考试，就没问题。”

“……我再想想。”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学了，真的还能教学生吗？

“别想了，明早就去面试，行不行的，试试就好了。”

陈昊的眼神很真诚，也褪去了刚见面时“有钱人”的傲慢，窗外的梧桐树影在两人之间摇晃，像极了十年前他们在操场分食冰棍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