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投喂小猫

除去各科老师的开场介绍，课程直白切入了正题，节奏快速到纪知凡强撑着眼皮发呆，一直到整个上午的时间流逝。

于是季伽带领他奔往糖葫芦店。

纪知凡第一次吃糖葫芦，还是七年级的时候，起初他以为不过是糖浆浇上水果的简单搭配，结果在品尝一遍后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糖葫芦。

此刻两位糖葫芦爱好者成功拿下两串山楂和两串草莓。

两人立在门口各自咬下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满溢口腔，立即使得彼此默契爆发一声感慨：“好吃！”

纪知凡连忙吃下另一颗草莓，其中滋味与梨涡一般深刻，“我宣布糖葫芦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同意！”季伽无不赞同。

拥挤的店面迎来更多访客，纪知凡与众多目光相擦，忽而交汇一道毫不避讳的视线，怔愣相视。目光来源一位女生，怔神之余，纪知凡不可避免地留意到对方嘴角的“痣”。

不能说是痣，更像是一大片黑斑，脏污般爬满了半边面廓。

女生似乎醒神，显意抿紧唇，颤着指尖遮住了嘴边的丑陋痕迹，在身旁几人推推搡搡的挤拥下走远。

纪知凡有些怔住，心下腾起莫名不太舒适的感受。他无声皱了皱眉，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张印象甚切的轮廓。凭着心念，纪知凡折返长队重排。

季伽稍滞，转瞬明白纪知凡的举动。无奈挨到他身旁跟随，季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给人家买人家领情吗？看看你自己的手，都紫了。”

“没事啊。”纪知凡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展露的虎口淤痕似乎浅淡，“我好很多了。”

只是仍旧架不住季伽唠叨。

纪知凡：“你好，每种种类都给我拿一串。”

季伽骇然：“你喂猪吗？”

店员同款疑惑：“弟弟，你确定要所有的种类吗？”

纪知凡认真道：“是的。”

季伽：“……”

……

“好了小伽，你先回宿舍休息。”纪知凡提着三十串不同口味的糖葫芦，壮士赴死般遁入隐避。

季伽蹙着眉，还是决定杵在原地等他。

“……”

“……你吃饭了吗？”嗓音虚虚落下，“我带了糖葫芦……你可以吃糖葫芦吗？”

“……”

回答纪知凡的，是猫小声的撒娇：“喵~嗷呜~”

小A带着身后的小B和小C慢慢显现出来。小A是一只白猫，只在头顶落下一道心型的黑斑。小B是三花，有蓬松的毛发和一双碧绿的眼瞳。小C是调皮的奶牛猫，当属它喊声最大。

纪知凡半蹲下，三只小猫一同涌入怀。小猫目的不纯，纪知凡忙于扬高手臂以避免糖葫芦落入邪恶猫猫的口中，“你们不能吃糖葫芦！吃了对身体不好！”

小C径直展示了超高的攀爬能力，指甲嵌进编织的衣物，爬得飞速。纪知凡略微惊吓，连连躲避着，半蹲不稳，一屁股坐下实地。

“小C！你太调皮了！！”

纪知凡干脆坐下，空余的一只手逮住小C握紧怀里。有些狼狈，随意一瞥，瞥到白皙的脚背，再抬眸，与无声无息低下的目视相接。

沉寂的，明朗、干净的琥珀瞳色。

纪知凡滞顿着，眨了眨眼睫，后知后觉地展露微笑，梨涡浅显。“你出来了。”

他提着那袋糖葫芦递前，仰高脑袋，眸底满是真挚的柔色，“糖葫芦！很好吃的！”

“……”

对方站着不动，眼眸不知何时移走，没再看他。

纪知凡仿佛习惯了他的冷淡，把小C好好放下，顺便清理掉裤腿处悬吊的B和C，往前一步，熟络地牵起他的指尖将塑料袋的挂耳勾好。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他似乎怔顿，眉头一跌，拧紧。

肃声：“我不要。”低哑得几近失去字音。

“你怎么了？”纪知凡迅疾觉察他的异样，隔着距离，细细打量到面颊边不易识破的红意，“你发烧了？”

“与你无关。”

“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好……”

“关你什么事？”愈冷的嗓音，夹杂着撕扯的难听。

听起来像是恶语相加的嫌恶。

“……”纪知凡安静刹那，轻声道，“我没有恶意。”

“滚。”他说。

“……”

季伽瞧到了灰头土脸出来的纪知凡。稍感惊讶，他关切道：“咋了啊大知子？”

“没事。”纪知凡摇摇头。

季伽这才看到他手中提着原封不动的糖葫芦。“什么人啊，都混成这样了还挑食？！”故意升高的音量，好似扰乱了那方树丛。

“不是的。”纪知凡堪堪捂住他的嘴巴，“是我的问题！我们还不认识呢，而且我们才见过两面……是我太热情了，他警惕是很正常的！”

“别拦我！”季伽挣脱不开纪知凡铁铸似的牢固手臂，只得嚷嚷着，“我给他两巴掌就老实了！我呸！活该流浪！”

“我去找老师把这个流浪汉赶出去！！”

纪知凡眼疾手快地严实捂紧季伽嚷个不停的嘴，低声安抚他激动的情绪：“没事的！小伽！我又没有受到伤害！”

“唔！！嗯！&#%”

下一秒，两人同时滞停。

他黑着脸，冷白的皮肤昭彰，身形挺拔，衣物宽大，忽起的风刮过，瘦削肃立。

今天没有阳光。

乌云飘过，带来雨汽。

三足鼎立的形势逐渐趋向一边倒，纪知凡和季伽不由成了弱势抱团的一方。

浅眸凌厉，扫过两人遥遥望来的视线、蹙眉越深。几口喘气、深重汲吸，妄图缓和加快的心跳。愈加攀升的温度烧得他模糊眼前的视野，脚步开始虚浮，四肢也发了软。

不远的身体廓形摇摇晃晃。

方才的人影还周身冒出森然死气，现如今像是要跌落地面的紊乱、晃荡。渐渐地，挺直的身躯猛然坠落。

感官恍若浸泡在腐蚀性的杯中液体，合拢盖子，彻底剥夺所有知觉。意志险些丢失，仅在瞬间，他强撑着恢复，发觉自己身处温暖的怀抱。

掀开眼皮，撞入烫人的黑眸。“还能坚持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气力尽失、虚弱的口吻，“放开我。”

声量吹散，纪知凡听不清，将怀里的人拢得更紧，耳际触到他凋零的气息，“你说什么？没事的……坚持住、我一定带你去医院！”

“不要。”

耳廓措不及防地碰触软唇。

纪知凡终于听清，疑惑道：“为什么？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很难受……”

“不……不行。”他说，“放我下来。”

纪知凡犹豫着：“你情况很糟糕……你的体温很高很高，可能是发烧了，不去医院看不行的！”

通红的唇张合、述说。

声音太过轻微，纪知凡僵硬脖颈，把头垂得越低倾听：“我没听清……”

温热的触感包裹耳垂，尖齿含咬，丝丝疼痛传达。

纪知凡蓦地停驻步伐。

他咬得很轻，像小猫轻轻挠在皮肤，不痛不痒。

季伽提着重量不轻的糖葫芦在前面引路：“走快点啊大知子，我怕他死了……感觉烧得很严重……”

“大知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衰呢，这个世界对好人的待遇就是各种麻烦找上门来是吗……”

“真麻烦啊，唉，但是确实也不能见死不救……”

“我……操。”

纪知凡不止何时停住了脚步，维持一个十分别扭的歪头姿势，侧脸全然没入怀里的脑袋。

仔细察看，纪知凡红了。

纪知凡柔声哄着：“不去医院了……回我的宿舍好不好？”

吐出。

得以轻松。

纪知凡直起半身，掂量着无足轻重的人儿，掠过季伽目瞪口呆的神色，“小伽，我们现在回宿舍。”

季伽莫名冷静下来，抬手看清手表中的时间，道：“其实快上课了。”仅在看时间的低眸、抬头的瞬间，纪知凡脚下生风，走远了。

“……”

**

丁屿旸被学校准时奏响的铃声扰醒。在一步步走下楼梯的途中，下意识偏头望向门口晃动的人影。

脚下趔趄，差点滑落。

纪知凡似乎抱着一个人，单靠强大的臂力，不加任何辅助地迈上床铺间的楼梯，而后稳稳当当地放下。

季伽风风火火地赶回。气喘吁吁：“知子，你不去上课了？！走那么快不等我……”

“不去了。”纪知凡正翻找着柜子，声音沉闷传来，“我要逃课……你快去上课吧，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