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我不会过界

丁屿旸吃完饭回来，徘徊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敢进宿舍。方才上楼的时候恰巧撞上了下楼的纪知凡。纪知凡兴奋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按道理来说，宿舍应该少一个人才对。但是丁屿旸惊鸿一瞥，瞥到了一位长发……男生。对于性别，丁屿旸不是很能确定。不过，他确定季伽和这位陌生人之间的气氛不太愉悦。

季伽斜睨一眼不动如山的许寻。他想不懂，知子为什么要收留一个流浪汉？

许寻一阵恍惚。因为他不小心蹭弄上的泥渍，不礼貌地弄脏了纪知凡的床垫。纪知凡却主动向他解释：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

“你真的是许寻？”

“……”

一点礼貌都没有，季伽对眼下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更加警惕。卖惨、博同情、装聋作哑……季伽默默细数他的罪行，在心里拉高警铃列入黑名单——不能让他靠近知子。

丁屿旸在所难免地听到他们话里的内容，熟悉的名字再次引起细微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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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室里只有零星几人。学校实施的是封闭式管理，规章制度比较严格，诸如手机这类的电子物品是绝对禁止的。但手表，吹风机这些日常生活用品还算放宽限制，宿舍的用电插头不至于落到毫无用处的田地。

明面上的严格管控必定会滋生铤而走险的行为，沟通外界的手机屡见不鲜——纪知凡不会主张破坏规矩，服从命令和遵从管控是他必须做到的。

只有做到，才不会烦扰母亲、令李叔操心。

无人接听的电话在拨出第三个后通畅：“小知。”

“李叔！”纪知凡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我想你了！”

那头无故沉默。

纪知凡慢慢发觉奇怪：“怎么了？”

“知凡。”

声音很轻，纪知凡差点错过。直至反应片刻，才醒悟这道声音的主人。

“哥哥？”

“知凡。”轻吐出的字音模糊，呼吸声陡然急促，“知凡、我……”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回应他的只有纷杂嘈声刺耳，伴随兵荒马乱的惊呼，纪知凡听到李叔的声音重新响起：“少爷，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为您安排妥当。”

“……”梨涡因紧抿唇而深陷，“麻烦了李叔，我需要一床干净的垫子和被单。”

“好，稍等我会安排人为您送达。”

挂断。

指尖不宁、垂放于身侧，绻缩成拳。

*

小车驶来，两盏车前灯照着两柱黄光，掠过学校大门招牌的昏黄字样“临江一中”。

纪知凡站在闸内，通过栅栏样的半身阻隔看到从车里走下的人。

是陈铃——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照顾哥哥吗？

陈铃奉上那一袋分量有些重的物品：“小少爷，你先拿着。”

纪知凡接过，语速迅疾，挽留陈玲头也不回的背影：“陈姨……”

陈铃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还有什么事吗？”

“抱歉、”纪知凡深吸一口气，“请问哥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铃蹙眉更深，冷冷回应：“小少爷不必担心，少爷已经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纪知凡咽了声息，目送小车驶离。

*

天际暗沉一半。

季伽终于等到纪知凡返回。

纪知凡噙着两个小梨涡，提着一袋体积巨大的物品同时，还有一袋水果。与季伽直直望来的视线相擦，又介入点缀光的浅瞳，“我回来了！”

季伽帮着他放下软厚的床垫，唠叨道：“知子你有点娇生惯养啊……应该学学我，一张席子走天下。”

季伽的床位一年四季都只垫着一张薄得能使骨头与硬床板亲密接触的席子，身子骨足够硬朗。

“嗯，怪我。家里的床睡惯了。”纪知凡笑容不减，“请你吃水果！”

“谢谢，”季伽不客气道，“就当作我下午为你打掩护的报酬了。”

“谢谢小伽！”

“不用谢啊知子。”

“……”

这边的两人沉浸熟络的热切氛围，余留无言的人陷入沉默。

许寻坐在属于纪知凡的位置，低头观看脚下的瓷砖地面。干净的地面反射出晃眼的白光，忽来的空调凉风吹得他有些倦怠。身上的短袖面料很是舒适，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

悦耳的声嗓接近：“吃吗？”

抬眸，面前是插着削皮芒果的长签。纪知凡半蹲下，与他坐着的视线齐平，依旧笑吟吟：“要尝尝吗……许寻。”

经由少年的清澈嗓音，他的名字似乎变得不再令人嫌恶。

他眨了眨眼眸，下意识张了嘴——意识到不妥，芒果已经递到嘴边。

顺意咬下。

芒果的清甜占据味蕾，水果的滋味使得他短暂丢失无由来的心绪。

纪知凡热切地串起一长条芒果，将竹签塞入他的手心。“糖葫芦也很好吃的……可惜糖会融化，所以我只能让小伽拿去分享给同学了。”

是在和他解释吗？

大概是的。许寻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咬下芒果。

手指相擦，温热的指尖留下似是痒的知觉。

“你不打算走吗？”季伽直言不讳的目光望来，“许寻。”

纪知凡接过话茬，“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扫过两人探究的眼神含义，许寻将眼睛能接纳的视野落到地面，并不打算回答这两个问题。而在他看不到的盲区，另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眸快疾掠过、跌下。

始终等不到回答。季伽敛下眉，神情逐渐严肃，话锋转向纪知凡告诫：“知子，我认为你得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师。”

纪知凡第一次显得有些沉默。

宣判许久未公布。久到许寻沉寂了思绪，抬眸去看判官的神色以提前预知结果。

不设防备地浸入漆黑的眼珠。纪知凡看得很认真，这样的目光许寻不会觉得有压力，也不会有任何的负担，里面的含义仅仅是思考、关切。

“许寻——”纪知凡唤他，“如果你需要，可以待在我这里。”

季伽疑惑地：“知子？”

“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挤挤。”纪知凡说，“我不会过界。”

过界——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情历历在目。

明明是他过了界。

季伽被忽略的声音凭空增大：“知子？”

纪知凡弯起嘴角，梨涡借机深刻：“小伽，早点睡觉啦，我先去洗澡了……”打开柜子取出衣物、遁入浴室，落荒而逃般，余留身后幽怨的眼神拉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