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手起刀落
朝堂之上,周瑾看了看九方瑜,又看了看齐暮雪,然后轻咳一声,“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
大臣们的目光在九方瑜和齐暮雪身上暧昧游移,九方瑜尴尬不已,假意不懂,齐暮雪冷脸看向众人,然后幽怨的瞪着他。
给周瑾讲学时,九方瑜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素衣的周启挺立于桃树下,清风吹起衣角,桃红顺势而下落在他的肩头,他在出神,不觉他物。
九方瑜记得上次见他时他还没这般消瘦,眼角也没有这般憔悴,那双孤高瞳眸还不曾暗淡无光,不过周启就是周启,哪怕虎落平阳,哪怕身处低位,头也依旧抬得很高,那种与生俱来的骄矜与高傲似乎被刻在了骨子里,远远望去倒像是位不慕红尘的白玉谪仙。
周瑾也望着周启出神,眼中的痴迷崇拜被九方瑜尽收眼底。九方瑜一愣,还未开口,周启似有察觉转头,看到周瑾时,眼中的诧异与嫌恶一闪而过,然后假笑道,“三弟。”
既不唤陛下,也不叫瑾弟弟。
看到九方瑜时,周启的眉头微微隆起,九方瑜猜他定然是听到了自己与齐暮雪的风言风语。
九方瑜面不改色,故作惘然道,“殿下。”
“问丞相安。”周启大步走来,腰间的横笛晶莹剔透,泛着光泽,看得出是上等货。
九方瑜点头,周瑾横挡在他与周启的中间,走上前来替周启搭理肩头的残花。周启的呼吸一滞,紧紧抿着唇,九方瑜看得出来,他很不习惯被人亲近,周瑾却不觉,自顾自的忙活。
九方瑜与周启对视,挑眉示意,周启抿唇,拉开与周瑾的距离,婉拒道,“这种事情让宫人来做就可以了,三弟不必亲自动手。”
周瑾的失落肉眼可见,他不悦,“启哥哥所言极是,但朕不喜欢别人碰你。”
九方瑜颇有些诧异,看得出来周瑾是很喜欢周启,那他也应该知道周启素有不喜与旁人触碰的习惯。
周启沉吟不语,半晌后从腰间抽出玉笛。
周瑾见他动作,脸上的失落更深,露出一副受伤的可怜样子。
周启将笛子递给周瑾,语气平淡,“我素来不爱吹笛,恐要拂了你的好意了,这笛子你拿回去吧。”
“启哥哥将它还给我,是不喜欢笛子,还是因为是我送的?”周瑾死死握着周启的手,就是不接笛子。
“不喜欢吹笛,”周启瞥过交握的双手,想抽出,奈何周瑾铁了心不放手,周启皱眉呵斥,“放肆!”
周瑾咬牙,眼睛一红,松开手质问,“哥哥从前不是很爱吹笛吗?为何现在又说不喜欢笛子了?!”
九方瑜在一旁抿了抿唇,周启喜不喜欢吹笛不好说,据他所知,真正的喜欢吹笛的人是先帝,心思单纯的周瑾却以为是周启喜欢吹笛,殊不知那是为了讨好先帝的手段罢了。
周启冷声,“我喜欢什么,何时也需要向你禀报了?”
周瑾再度受伤,“好好,我自是不配知晓哥哥喜欢什么,但金口玉言,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哥哥不要,那朕留着它也没用了。”
“陛下,不可!”九方瑜轻呼,看出周瑾的动作赶忙阻拦,怎料周瑾气急直接将横笛狠狠砸在青石地板,玉笛矜贵却也脆弱,瞬间便破裂碎开,笛身顿时四分五裂,清脆的声音宛若铜铃相撞,此笛乃是先帝赠与周瑾的生辰礼,也是先帝生前最爱之物。
“混账,”更令九方瑜没有想到的是,周启见状,毫不犹豫的给了周瑾一巴掌,周瑾脸上瞬间出现一个巴掌印。
九方瑜愣住,接着抿唇,缓缓转身不再看向两人。
缓过来的周瑾一副不可置信,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然后迅速滑落,他不甘心道,“你变了!周启,你变了,你不是启哥哥,我恨你。”
“稚子之言!可笑至极,贵为一国之君,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发火动怒,除了摔东西,你还会什么?”周启语锋如刀。
“是,我是什么都不会,不如你聪明睿智,不如齐大人骁勇善战,可你说过,我不必会这些的,你说过的,你都忘了吗?”周瑾哽咽。
“从前我是东宫之主,而你只是皇子,可是现在不同了,周瑾,要让我周启跪拜你,臣服你,除非你的谋略手段皆在我之上,否则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永远都不配我多看你一眼。”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不是?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喜欢过我吧,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废物,你根本就没有看得起我过是不是?!你的那些话也全是假的,哄我玩的是吗?!”周瑾一把拽住周启的前襟,大声质问。
周启冷笑,“不哄着你玩,你母妃能轻易相信我与你感情深厚,善待于我吗?不哄着你,父皇又怎会多看我一眼?周瑾,若不是你命好,现在坐在金銮殿里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周启厉声,一把推开他甩袖离去。
周瑾身形不稳,摔在地上,他愣在原地,四周静下来,风止花停,唯有少年脸上的泪水热了又冷,他呆若木鸡,蜷缩在地上抱紧自己,像条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抽泣出声,半晌后轻喃,“周启…启哥哥…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周瑾哭了多久,九方瑜就站着等了多久,腿都站麻了也不敢转身说话。
终于夜色侵袭,哭声渐弱,身后传出动静,周瑾沙哑的声音响起,“丞相大人也回去吧,让你见笑了。”他眼睛通红,鼻音也很重。
“微臣什么也没有听见。”九方瑜没回头,慢慢开口。
周瑾半跪捡起地上的笛子,眼中的脆弱堪比残笛之姿,他道,“嗯,那就好,请大人明日来宫中讲学吧。”
“是。”九方瑜微诧,但没问缘由,此前给周瑾讲学,他不是三心二意,就是一再推委,自己有心教,他却无心学。大概是今日周启的话真的刺激到了他,伤到他的自尊心了,才让他有了学的斗志。
……
宫闱慢行,月色如钩。
“方才见到陛下时,见他心情低落,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一回屋就将自己关了起来,说是谁也不见,福公公说最后见陛下的人是你,陛下不过十四岁,虽是九五之尊,但年纪尚浅,都说教学相长,循循善诱,不知陛下做了什么惹得相国发怒,甚至不惜下如此重手,就算陛下再顽劣愚钝,可究竟是一国之君,你怎能不顾陛下颜面,说打就打?”齐暮雪一身黑衣,堪堪拦了九方瑜的去路,沉声追问,不满于他的表现。
九方瑜思及方才遭遇,心下暗骂周启周瑾,齐暮雪误会他也正常,无可奈何,九方瑜只好撒谎回答,“不小心摔的。”
“那挺巧,刚好摔了一个巴掌印。”
“齐大人,陛下都没有追究,你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不是我打的很重要吗?大人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问陛下,何必拦我去路?”九方瑜绕开他,向外走去。
“除了你谁有这个胆子?身为摄政王,辅君监国,自然有权监管相国对陛下教导时的所用之策,都说良师益友,若相国并非良师,本王自然要替陛下考虑,换一个能力与人品不输相国的人来教导陛下。”齐暮雪冷声开口,眼中颇多质疑威胁。
九方瑜恼怒,“你敢,你是先帝亲选的摄政,我也是先帝亲封的丞相,教导陛下本是丞相职责,你敢说换人就换人?”
寒眸刺眼,他言,“你可以试试。”
“齐大人别仗着陛下年幼为所欲为,你别忘了,这天下姓周不姓齐!大人别是在金銮殿坐久了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相国大人是见我执笔批奏心生不满吧,也是,历朝历代,能替君代笔的唯有丞相,可先帝遗诏,摄政代笔,大人要是不高兴大可在陛下面前参我几句,届时我定毫无怨言。”
九方瑜咬牙,“我从未觉得不满。”
“那就好,相国要是想坐稳相位,就放聪明一点,不该起的心思别有,不该做的事别做。”齐暮雪警告。
九方瑜双手攥成拳头,冷笑,“多谢大人提醒,此话我也如数奉还。”
寒冬腊月已过,三月桃李的夜却还是寒的,银河泛着冷光,一闪是冬寒,一闪又是夏热。
回到府上,九方瑜没忍住摔了几个杯子,下人里面躲得远远的,阿景侯在门前不敢进来,房间没有一点声音,唯有死寂,心中焦躁难安,齐暮雪如今权势滔天,周瑾都不敢惹他生气,一举一动都要受他桎梏,何况是自己,这天下跟姓齐有什么区别,每次看到他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就想给他撕成几瓣,扬了才好!
“大人,司徒大人,苏大人来了。”
九方瑜抬手,“知道了,带他们去前庭吧。”
“是。”
……
“大人院中的梨花倒是生得娇俏。”司徒长空开口。
苏月端茶点头,“不仔细看,倒像是素雪纷飞,近些瞧才见蕊蕾点点,相国雅趣,三月种雪,房内织香。”
九方瑜无心风景,见他们二人面色轻快,想必定是事情办的不错,直截了当的问,“可是接到人了?”
“接到了,不过,我实在好奇,大人为何要我们二人亲自去接一个老妇人?不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吗,而且大人要问什么直接跟我们说就行了,我们替你审了行了,何必带回来?”
九方瑜开口打断司徒长空的话,“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明日将人带去王庄,记得好生养着。”
苏月抿茶,不急不慢道,“长空,我的玉好像掉半道上了,你可否去帮我寻寻?”
司徒长空看向九方瑜,九方瑜点头,“去吧,找仔细些。”
司徒长空不疑有他,点头起身离开。
苏月见人离开,开口,“此人养在裕王宅院已是古怪,如今大人也要将人扣下,只怕她并非是寻常老妇,身份定然不简单。”
九方瑜点头,对于苏月这种聪明人,他是有些兴趣的,开口,“猜猜。”
“殿下忌讳的,大人也上心的,无非是齐暮雪的身份,那妇人不是老王妃身边的人,便只能是先皇后身边的人。”
九方瑜轻笑夸赞,“二公子棋艺超群,心思也最为透亮,以公子之才学,若是入仕,状元丞相定是非你不可。”
“丞相说笑,我已立誓,永不为官。”苏月说的风轻云淡。
九方瑜望着茶水,有些来了兴趣,“那你为何执意要待在裕王身边?他已请旨离京,你难道甘心放下这一世繁华,跟到汴州城了却余生?”
“我敬佩大人的谋略与算计,知大人如今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但,阿启于我有恩,我虽不能完成他心中所念,但我会保护好他,他先行一步,待我帮他处理完京城后事,我自会赶去汴州与他会合,若非必要,我永世不回京城。”
九方瑜笑意依旧,“二公子当真是有情有义之人,是我心胸狭隘了,那便恕我不留你了,不过只要你想,相府随时恭候。”
苏月起身作揖,“天色不早了,相国早些歇着吧,我去寻司徒兄。”
九方瑜点头,浅笑着目送苏月走出相府,只是目光渐寒,笑意变冷。
阿景走过来,替他添茶,冷声“大人,任由苏大人离开吗?”
九方瑜冷笑,眼中露出狠厉之色,“司徒长空过于蠢笨,赵家势弱,反要我帮衬,唯有苏月才情谋略都不在你我之下,若得他相助,恐怕事半功倍,本想拉拢他替你我分忧,谁知竟如此油盐不进,也不知道周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肯为他如此卖命,这是我所求不来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阿景轻叹,“要我亲自去吗?”
手中茶盏慢慢松开,盏杯滚落,水泄了一地,瞬间茶香四溢。九方瑜拍了拍阿景的肩,慢慢道,“一个文弱书生而已,你不必出面,这几日先帮我盯着朝堂,北边军中叛变,赤牙挑衅国威,京中人心惶惶,定有乱臣贼子从中作梗,看看是谁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搅浑这一池静水。”
“行。”阿景放下剥好的橘子,提剑就要离开。
九方瑜看到了,问“剥好了怎么不吃?”
阿景勾起嘴角,“给你剥的,很甜。”
九方瑜笑了笑,提醒“早去早回,今日有你爱吃的鲈鱼。”
“知道了。”拐角处传来阿景带笑的回应。
……
九方瑜没去送别周启,一是避嫌,二是无颜见他。记得当年入仕为官时,周启身边便已经跟了苏月,苏月看着与他年纪相仿,却其实年长他几岁。他唤周启为阿启,周启唤他月二,可见两人之间的亲密与信赖,周启曾言,苏月和瑜,于他而言就像是左膀右臂,同等重要,他此生之幸便是遇见苏月和自己。现在想想,这话像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一样,火辣辣的疼,可不是,太子被废,身边之人皆离他而去,他最亲近信任的就是苏月和自己,一个无权无势帮不了他但也陪他共生死,而自己却选择跳船自保,延关避祸,鸠占鹊巢。
人人都骂他自私阴毒,唯独周启不置一言,依旧唤他瑜。
九方瑜曾反思自己为何屡屡背弃他人,又为何会如此冷血无情?
为何,当看到舅舅被贬时无动于衷,更多的是自己的晋升之喜。
知道周启离京之时心里也不觉多难过,反而有种不被他所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思来想去,就得了一个答案,便是,自己也许真如齐暮雪所说,他没有心。
似乎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他的身边除了阿景,似乎便没有可以说话之人了。在九方府时处处提防他人,没有朋友,也不敢有,当年有一欺骗自己的小孩,笑起来嘴边还有可爱的小梨涡,那时那小孩拉着他的手,说“小鱼儿,朋友,是要真心相待的。”
九方瑜问他“若是不诚呢?”
他说,“那就不是朋友。”
但与他以朋友相称的小孩却将他交给了歹人。
九方瑜有看到他眼里的哀痛与不忍,哭着求他救他,但他还是跑掉了。
你看,人心啊,多的是狡诈与欺骗。
后来他死里逃生,回到相府。那小骗子被他抓到时,说他知错了,悔过了。
但九方瑜知道他不是悔了错了,他是怕了,九方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提着刀走近,捂着他的嘴,一刀一刀的刺入他的腹中,疯狂的捅了他数百刀,哭喊声求饶声,凄厉惨绝,他死不瞑目的模样,九方瑜至今还记得尤为清楚。
骗人者,死不足惜。
就连捡到阿景时,也是相处试探了很久,才慢慢让他接近自己,九方瑜倚靠在栏,望着头上的青灰,突然觉得好安静,身边没有一点声音,没有风声,也没有雨声了。
齐暮雪狂妄不羁,身边却有无数的士兵弟兄愿意替他去死。周启孤傲清高,可苏月和阿容都坚定的选择了他。反观他,身边除了阿景,连个痛饮谈心的人也没有了,幕僚用完就杀,不留余地,这样的自己,谁敢与之交好?
可那又如何,幼时常被背叛之人,心早就被缝上了线,很难打开口子。酒,两个人喝就行了。交心实在可笑,本就凉薄之人,手上满是鲜血,何来真心?此生有阿景一个挚友便够了,要索他命的人比比皆是,要他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
一晃便是六年。
倭寇屡屡作乱,周瑾虽勤学勤政,但终究年幼,齐暮雪放心不下他,在带军出征还是继续采用绥靖之策之间犯了难,周瑾劝他出征,但齐暮雪始终未表态,只是沉默的望着烛火。九方瑜知齐暮雪忧虑,当河中唯一的大鱼死了,那么其他的小鱼必定要兴风作浪了,一个自己,一个周启残党都足以让齐暮雪忌惮。
这些年他隐隐约约向周瑾透露过齐暮雪的身份,但是如今的周瑾已不再是当年遇事只会哭的稚子了,已然长成镇定自若不假辞色的君主,端坐中宫,不苟言笑,审视一个人的时候,眼中的凌厉与压迫倒真有几分先帝风采。直言不讳已经不是佳计,反而容易引火烧身,只得慢慢诱之,给周瑾的心里种上颗怀疑的种子,齐暮雪千防万防,估计也很难想到,自己想要的不是他放权,而是夺他大权,将他踩在脚下慢慢折磨。已经等了六年,也不差再多等几年了。
齐暮雪必定要带兵东征,倭寇肆虐,百姓已然叫苦不迭,贼人一日不除,朝堂一日难安。
“从前只在书上与他人口中听过大人的名讳,亲眼所见,九方丞当真堪称绝色,一句龙章凤姿已不能形容,是樊某此生见过的最是俊逸如雪之人,早就听闻你们周国有位佼佼公子,一曲雪中客在楚馆里要掷百金才可听到仿曲,无相九方,白衣绝世,若是能得相国大人高看,樊某只怕是做梦也要笑醒。”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九方瑜的身后。
辽下人樊氏,倭寇中的大姓,看来此人定是有备而来,笃定自己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只怕是朝中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了。
“你来便是为了夸我长得不错吗?”九方瑜漫不经心,打断他的谄媚之言。
“自然不是,我来,是来帮助大人的。”他开口。
“帮我?我贵位大周相国,什么忙需要你忙?”九方瑜端着茶打量着他。
“丞相又如何,还不是低人一头,齐暮雪得新帝信任,又有先帝庇佑,我们不帮你,难道你真的甘心这辈子都被齐暮雪踩在脚下,牵着鼻子走?”
“齐暮雪的命,恐怕不够吧?毕竟我可是周国人,叛国可是大罪,一条人命怎么够?”九方瑜看向樊氏,坏笑着开口。
樊氏见将他说动,也笑起来,“相国大人果然不是空有皮囊之徒,放心,金银财宝,美女马匹任你挑选,我保证,你现在是周国的丞相,以后也还会是我们辽下的丞相。”
“哈哈哈哈哈哈”九方瑜大笑起来,“那可真是荣幸呢,不过我想知道你们现在都收集了哪些情报?”
“大人,我乃辽下三王子樊朴,这算是诚意吧,既是合作,那总得先看看大人的诚意再做交换吧。”倒是有些脑子的。
九方瑜想了想,开口“齐暮雪是先帝二子,周国国库空虚,皇城守卫匮乏,齐暮雪现已领旨连夜赶往了东辽。”
樊朴闻言,面色顿时沉重起来,他思索半晌。
“所以,你们的情报收集了多少?看了诚意,我才好替“我们”打算啊。”
樊朴从怀中拿出京城的布防图递给他,半晌后,洋洋得意的笑起来,道,“齐暮雪战无不胜,但可惜了,还是棋差一招。”
九方瑜听出此人话中有话,神情微动,问,“此话怎讲?”
樊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指着京城,笑着说道,“撒饵诱鱼,直捣黄龙。”
撒饵,说的是东辽的倭寇肆意劫掠,烧杀抢夺之事,鱼,便是齐暮雪和五十万金兵。
黄龙,那便是,兵力空虚匮乏的长安城。
齐暮雪已经赶去东辽,歇歇停停,最迟三个月。只怕东辽大军现在已经到了京城,此时若是一举攻下长安,拼的只能是时间与速度了,而辽军想要绕开东辽,必然只有北边一道,南面是水路自是慢了很多,且目标较大。可北部五城,怎么会无一城通报?
“好一招引蛇出洞。”九方瑜瞳孔地震,然后浅浅笑起来接话。
他勾笑,起身,慢慢拨开他的手,道,“王子说完了吗?”
樊朴不解,问“什么?”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九方瑜的动作后欲拔出腰间弯刀,不过九方瑜早有准备,他的动作僵硬迟缓,瞳孔地震惊呼“有毒?”
九方瑜冷笑,袖中短刀毫不犹豫的插入樊朴的心口处,他腰间的刀已经抽出大半,然,弯刀滑落在地,他也顺势倒在九方瑜身上。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为什么?”
“三王子,你啊,对我知道得太少,除了精通六艺,暗器刀法,防身之术也略有涉猎,就连这天下我都知道三分。据我所知,你们辽下根本没有相国。你的线人只对你说我是个背信弃义自私冷血之人,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对大周忠心耿耿?可做不来乱臣贼子。本相平生也最恨跟人谈不平等的条件,弹丸之地的东西华而不实。还有,本相其实并不稀罕齐暮雪的命,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而言都没有多大关系。”九方瑜狞笑,一把推开他。
樊朴痛苦倒地,“你这个阴毒狡诈之人,我的哥哥不会放过你的,我若是今晚回不去,不出十日,你的名字定会被呈到朝上,举国仇恨你受得起吗?!”
“冠名天下吗?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九方瑜冷笑,黑靴踩在他的胸口处,重重碾压着,居高临下的看他在地上痛苦挣扎,沉声“没有人能威胁得了我,区区一个辽下也配与我大周相提并论,吞食周国,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痴人说梦!你的命我要了。”
“九方瑜!你敢动我?!你不得好死!”樊朴的诅咒被我扼杀在喉,短刀抹断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溅了他一身。
“让他痛快了。”身后的阿景开口。
九方瑜起身,给了阿景一记耳光,怒斥,“这样的废物也能放进来,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阿景跪地,“大人息怒,此人乔装得很好,口音也不像外地,是属下一时大意失察了,下次定会加倍仔细,属下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九方瑜眯眼,厉声,“今日的守卫皆去领二十戒鞭。阿景,辽人狡诈,做好防备,将他身上的布防图和东西搜出来带去皇宫,沐浴更衣,我要进宫面圣!”
“是。”
北部急报,四城陷落的消息与九方瑜一同进宫面了圣。
周瑾怒斥辽人,发了一通火,将折子扔了下来,正好砸在九方瑜的额上,鲜血顺着鬓发留下来,周瑾皱眉,看着他,眼神复杂。
九方瑜磕头,“陛下息怒,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能拖了,烽火已点,今夜三王定能看到,且微臣也派人送信给各个藩王,离京城最近的是裕王殿下,半月能到,再就是漓王与郅王……”
“亏相国说得出口,京城有难,藩地本就不稳,若是有人与辽军勾结,岂不是刀背相向了?尤其是最近的裕王,丞相从前便于裕王关系匪浅,如今引狼入室,只怕是别有居心。”何尚书开口。
九方瑜抬眼看去,寒眸一闪,冷声,“本相若是别有居心,就不会连夜入宫上报敌情,也不会将辽三王子的尸体呈上来,而是应该悄无声息待在自家别院里继续喝茶听曲!”
“那真是赶巧,北部消息一到,大人也到了,而且你说这尸体是辽三王子他便是吗?陛下,这一切太过巧合,微臣觉得仅凭相国大人的一张嘴,恐怕难洗嫌疑!”
“本相看尚书大人嫌疑更重,看似为陛下分忧,却是有拖延援军救城之嫌!”九方瑜怒斥,被这群只会谄媚讨好的臣子气得发抖,危机时刻还惦记着将他拖下水。
周瑾起身,呵斥“都给朕住嘴,危急存亡之时,还惦记着私仇恩怨,裕王的性子朕最是清楚,相国大人的品行朕也是知道的,何爱卿莫要猜忌污蔑。”
何岩春不甘看向周瑾,“陛下!”
“行了,朕自有定夺,相国大人继续说。”
“是。藩地兵弱,自保足够,但是短时间召集人马只怕是要耗些时日,臣虽兵分五路,向东分多批人马快马加鞭赶往东辽,但至少信到也要半月,大军赶来时至少也需要月余,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拖一个多月,如今北边四城陷落,唯剩雁城苦撑,我已传信过去,叫边太守死守雁城,能拖一日,京城便有一日生机可活。如今城防图已经泄露,长安城人心惶惶,只怕京城已经不安宁了,依现在京城的兵马,守住九门根本不可能,以臣之见,只需重点防卫住四门,易守难攻的五门,可以减少设防。”
群臣震怒,“相国大人兵行险招,若是棋差一手,错算辽军,便是拿皇城做了赌局,大人难道是想置陛下于险境,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吗?!”
争论喋喋不休,九方瑜望着烛台,“这已是上策,难道各位大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若是有,我定舍弃此计,洗耳恭听。”
大臣又开始推委,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好法子。城兵分则薄弱,何不先人一步,重点布防。
高位上的周瑾寒眸一凝,“此计虽冒险,但已是最后之法了,相国,依你之见,若是雁城陷落,京城最多能撑几日?”
九方瑜咬牙,“最多,二十日。”
“雁城又能支撑多久?”有人问。
薛将军开口,“最少十日。”
朝堂顿时又哄闹起来,大臣们窃窃私语,周瑾倒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好,齐大人不在,朝中之事便由相国大人做主。”
三日未眠,九方瑜与周瑾议论战事,周瑾既然同意他的观点,说明他也是如此想的。不过令九方瑜和周瑾没有想到的是,那曾经固若金汤,被誉为奇堡的雁城不过七日就被攻陷了,铁马踏过尸山,辽军沿着雁城直驱而入,进了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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