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近日事繁,九方瑜揉着眉心,金銮殿和各部送来的折子都积成一座小山了,而一堆折子中,只有几道折子被周瑾事先批红,六部的事宜都经他的手,言官的虽说都送去金銮殿了,但是皇帝只挑几个看其余的都扔给他,更头痛的是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要被添油加醋的上报,参他的自然也多的,只是周瑾大多都不会看,只顾着叫宫人抱过来给他。
九方瑜冷着眼扫过。
圣心难测,看似信任的举动,其实处处是警醒。
“大人,这是礼部新送来的卷书,陛下那边退回半数到礼部,来的公公说是陛下叫送到翰林院里来。”青衣男子走进来,说话不似从前磕磕绊绊的宫人,也不似旁人那般怕他,语序清晰,不卑不亢,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九方瑜留意到,漫不经心的抬了下眼皮,衣着朴素,年纪与羽笙相仿,腰间饰者青鸾玉,模样也生的端正,恭谨有序。百官选擢中似乎见过,但他想不起来眼前这个青年叫什么名字,九方瑜的目光略过他平整光滑的眉间,道,“从前没见过你,可是新晋来的掌事?叫什么名字。”
男子不敢多有动作,恭恭敬敬的行礼回答,“启禀相国,小人是新晋礼部司诸司后行员外郎沈筠,从前在地方做县尉,得大人赏识,提拔到晋州刺史,现在在礼部典监院,礼部侍郎赵松赵大人手下任职,进宫已半月有余。”
九方瑜点头,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百官要管的事太多,他不怎么记得人,但地方县尉选上来的统共没几个人,依稀记得好像是有个叫沈筠的。
九方瑜从沈筠抱来的折子中随手拿起一本,周瑾鲜少会将言官的折子送来,除非要他办事。
果然,折子上面只见周瑾留下别有深意的一个阅字,周瑾习惯不多,唯独很少在言官折子上批已阅,一般只批红,再答个准与不准,言外之意全靠他猜。
且这些折子新旧不一,都出自言官百里玊之手,此人是齐暮雪都挑不出错来的臣子,质朴又严肃,前些日子才辞官离京,十几道折子参的都是同一人,王室宗亲赵松,九方瑜目光微凉,放下折子,“起来吧,你隶属于谁?”
“赵松,赵大人。”
沈筠是沈家什么人他没印象,但是京城司徒家与秦家大婚,司徒墨正妻秦召云与沈家二公子的传言不少。
九方瑜想起前些日子周瑾同他提到大理寺与刑部,问他人情与法度该如何衡量。
他答以法纲为本,兼济人情。
周瑾又问若是人情涉及王室呢?
九方瑜答亦然。
周瑾勾唇,半晌不语。
九方瑜看了眼周瑾在奏折上勾画的两笔允字,不紧不慢道,“你的分内之事并不包括跑腿,赵大人真是糊涂了,你说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他?”
“大人恕罪,赵大人赏识下官,是下官荣幸,还望丞相莫要怪罪。”
“规矩便是规矩,本官身为丞相,督察百官是分内之事,不知底下竟然有人仗势欺人,礼部司员外郎非是给人送卷书折子的吗?赵松这个糊涂东西,自己的事都没做明白,倒是敢替本官掌事了,你既是我提上来的,自然也要轮不到别人作践,此事本官自有定夺,你先回去吧。”
沈筠只得对着九方瑜磕头谢恩,他从未想过相国会重视此事,他本来也不喜赵松为人,仗着自己是漓王表兄,恃强凌弱,欺上瞒下,与官员私相授受,为非作歹,奈何自己权势小,奈何不了此人,只得忍气吞声受人摆布。
此前他只听别人说相国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如今见了本人,却感觉他好像不似传闻那般冷厉,反而寡言低调,勤勉有加,黑白分明,沈筠暗想,果然人言可畏,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沈筠退出去后,九方瑜举着墨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随侍的人开口,“此时李大人还未离宫,你们去礼部请一下吧。”
没一会,礼部尚书李直倾一路小跑而来,边擦着汗边问宫人相国召他有何事,毕竟六部都归丞相管,一旦被揪住错处,九方瑜断然不会轻饶了他们,此人自上位以来,他们便不知道什么是绥靖之策,只知道小错大惩,有错就改,底下百官也是纷纷叫苦不迭,奈何九方瑜深得陛下宠信,他们便也难以诉苦。
这也是大多数言官参九方瑜的缘故,平日他很少过问礼部的事情,对自己也十分信任,此刻派身边的人召他过去是为何?莫非是为了自己城郊的那座宅子和三千两黑心银子?天可怜见的,他一生也算清正,在九方瑜手下办事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可英雄难过美人关,金屋藏娇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家里夫人的娘家有些权势,美人以他的名义私收人家宅子和金银他更是无可奈何,此时他当真是心虚了。
故,沈筠还未踏进礼部的大门,就看到礼部尚书李大人跟在几个宫人身后,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赶往翰林院去,李大人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跟宫人走进去,看见他时,李直倾递出去的银袋都没来得及收回,与此前稳重肃穆的模样很不一样。不过沈筠假意没看见,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大人。”
李直倾压根没拿正眼瞧他,瞪他一眼后,尴尬的将钱袋收回袖中,跟着宫人进了大门。
……
“大人着急召下官过来,可是送来的折子有问题?不知是哪个司的出了问题,还望大人明示。”李直倾行礼,心虚的扫了眼九方瑜。
九方瑜面无表情的看着折子,也不说话。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李直倾浑身僵直,背后直冒汗,也不敢多说什么。半晌后才听高位上的人不紧不慢道“起来吧,紧张什么,本官又不会吃了你,只是本官这里确实是有件事情要麻烦大人,敢问李大人礼部司可是赵松在管?”
李直倾起身擦汗,闻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点头,“正是。”
九方瑜点头,心下了然“本官看了他的职绩,此人善妒无才,经他手的事没几件是成的,参他的折子倒是不少,此人是何来历,屡屡犯错,却次次轻饶,依旧我行我素死不悔改,如此难当大任之人竟然无一人敢言讨,此事大人是否知晓?”
提及那厮,李直倾额间又冒冷汗,“启,启禀大人,赵松此人确实烂泥扶不上墙,但,但他是宗亲王漓王的表兄,此前护驾有功,陛下也封了他不少赏。”
“亲王远亲?”九方瑜蹙眉,继而勾起冷笑,吓得李直倾面色一白,以前都是大伙一起议事,倒不怎么觉得相国恐怖,怎么自己单独见丞相总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九方瑜走下来,周身冒着寒气,一双眼睛犹如千古寒潭,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腿脚发软的礼部尚书,冷声,“这么说大人是知道这厮的行径的?因他亲王远亲身份,所以有意包庇?”
“大,大人,微臣知罪,只是臣等也是迫于无奈,此事又涉及漓王,你也知道漓王曾与陛下有恩,惩处了赵松,漓王那里尚且不好交代,何况是陛下。这赵松作威作福,也不是臣等与他暗中勾结私相授受,臣哪敢与他官官相护,而是赵松此人行事处处打着漓王的旗号,臣等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啊,还望相国能从轻发落……”李直倾有苦说不出,虽然深知赵松素日的行径,但碍于漓王,他也开罪不起,李直倾顿时汗流浃背,以头抢地快速认错认罚。
“枉你为官多年,臣子官道有能力者居上,赵松德不配位,却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猖獗多年,你敢说没有你的一份功劳?他配不上那身青云服,你去告诉他,他的乌纱帽本官替他保管了,从今天开始,再叫本官知道有人仗着自己王室宗亲的身份枉顾礼法,欺上瞒下,必定严惩不贷。”
“可是大人,那漓王那里。”
待李直倾从翰林院出来,背后已经湿了一片,九方瑜虽只是训斥,但他清楚相国不是个喜形于色之人,不怒自威,手段更是骇人得很。
李直倾心有余悸的走出翰林院片刻后,对旁边伺候的心腹道,“相国鲜少过问各部内部事宜,今日事出突然,去查查是谁在相国这里嚼了舌根……”
话语一顿,李直倾猛然想起方才殿外见过的沈筠,他眉头微蹙,直觉告诉他不是沈筠,因为此人低调谦逊,口风严谨,做事挑不出错。赵松为人刻薄善妒他是知道的,但毕竟是宗亲,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知道这些人在他手下办事日子不好过,但从前都是这般过来的,怎么突然就被丞相过问了?而且,沈筠前脚刚踏出翰林院,后脚九方瑜就找他问了话,李直倾皱眉,莫非沈筠是相国的人?可能性不大,不然此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虽说这般想着,还是先派人将赵松看管起来,等候丞相发落。
赵松以为是沈筠告的密,日日咒骂沈筠,没过几天,赵松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沈筠被李直倾叫去问话,开始只是试探他的口风,后面则是警告他管严自己的嘴,沈筠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好不容易熬到如今身份,自然是谨言慎行,不敢做小人。
待查下来,那日礼部院确实只派过沈筠去过翰林院,李直倾便也明白,沈筠怕是被丞相当枪使了。
果然,隔天赵松就被人参了折子上去,周瑾记得此人,也知道赵松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但人是漓王举荐的,也是自己亲手提拔的,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而且赵松是宗亲,顾及王室脸面他不好处置。
巧的是奏书前脚刚送到周瑾手中,后脚漓王便也来求情了,周瑾便也只好先拖着。
赵松自己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大理寺的人自然不敢审,便只是做做样子。
九方瑜态度强硬,漓王倒是适时的会掉几滴眼泪,周瑾这人向来顾及兄弟手足,这事便也只能被搪塞敷衍着。
等九方瑜和漓王一齐从金銮殿走出来时,皇城里已经是灯火一片了,上空一片深沉,连带着几分秋意。
九方瑜行礼,“还望漓王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下官,以为下官是在针对王爷,毕竟赵大人品行能力如何,王爷应该比下官清楚。”
漓王倒是没摆谱,只是叹气,“他与本王幼时相识,在本王落魄时也出手相助过,本王从前在王府时不遭人待见,他虽刻薄些,但也只是小错,并未伤害无辜,降职便好,何必还要贬他出京?他家里人会十分挂心的,不如大人移步后殿,本王再与大人好好说道此事。”
九方瑜抬眸,身子未挪半分,眼里不见半分笑意,静静的看向他,“王爷应该明白敲山震虎的道理,历来首例都是用来警醒,事虽小,但结果重要,宫规如此,既被下官发现了自然要严惩不贷,以示效尤,不然以后但凡与宗亲王室沾点关系的官员,见本官如此轻纵了赵松,保不定如何猖獗,难免有恃无恐,乱了纲纪。”
漓王沉下脸,“本王已经如此求你了,你为何还这么死心眼?赵松是本王的表兄,轻饶他便是承了本王的情,九方瑜,你别不识好歹。”
“天色已晚,下官就先告辞了。”说完行礼离开。不是他不顾漓王的情面,而是赵松不顾及,但凡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更应该兢兢业业才是,而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没半点真才实学还敢做只蛀虫,贬出京都算是轻的,要是他的部下,指不定半条命都得交出来,更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赵松得罪的可不是自己。
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有人等在宫门口,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了,此时倒真的是有些乏了揉着眉心,见马车是陆羽笙的,便开口,“怎么还没回去?”
旁边下人警惕不语,眼中暗示明显,九方瑜瞬间明白过来便噤声了。
只见齐暮雪从阴影处走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染上葳蕤的烛火,他的眼里倒是落下些缱绻与他绪,九方瑜的目光清明几分,“齐大人,济州事宜结束了?”
齐暮雪回京的一路上倒是听人说了京中的事情,此前本想说九方瑜愚笨,连王胄都敢得罪,可当九方瑜沙哑着嗓子,一脸疲惫的说着话,不似素日正襟危坐的他。没由来的,他的声音也跟着放低几分,“济州叛乱乃是有人恶意挑唆,百姓跟着瞎起哄,已经带兵过去镇压了,算是了了,本王听说,漓王进京了?”
九方瑜瞧着齐暮雪眼角的乌青,想必他说得轻松,济州之事却并非不棘手,九方瑜点头,“大人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来京里发生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大人的眼睛,这么晚了大人还要进宫吗?”
齐暮雪摇头,“入秋风冷,来时路不好走,我一路打马而来,衣衫不整的恐冲撞了陛下,明日上朝禀明济州情况后再向陛下请罪吧。”
九方瑜不语,瞥见陆羽笙的马车从后面退开后,便也不愿再同他周旋。济州一事齐暮雪和陆羽笙奉旨一齐去的,陆羽笙大概是回府后没见着自己便派了马车来接他,只是没想到撞见了要进宫的齐暮雪,幸而没挂帆。
为了掩人耳目,九方瑜只好客气道,“也好,天色已晚,陛下应该也快歇下了,若摄政王不嫌弃,可与下官一路同行,只是道不同,难免委屈了大人。”
“路不同不要紧,大人的心意最重要,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气,叨扰一下大人了。”齐暮雪假装没看到陆羽笙的马车,勾笑打断,十分不客气的上了车。
九方瑜脸色微沉了几分,齐暮雪果然就是来添堵的,但话已经说出口,皇城之下,有心人多,无奈他只好先送人回府去。
九方瑜想离齐暮雪远些,但奈何车轿就那么大点地方,这本就是寻常一人车轿,齐暮雪高大威猛又不是那么守礼,马车一晃动他整个人总是碰着他,真是避不可及,齐暮雪却好似不觉,悠然开口,“你如今已是相国,怎么用的东西还这么简朴,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吗。”
九方瑜睁开眼,“习惯了,没舍得丢。”
“那大人还真是长情。”齐暮雪轻笑,打趣之味明显,毕竟九方瑜要是有情,那不得是正午挂月,夜晚见阳?那他得去庙里面烧点香,问问菩萨佛祖真的假的去。
讥讽的话他早就听腻了,九方瑜充耳不闻闭着眼自顾自的揉着眉心。
齐暮雪看他今日实在没有兴致与他拌嘴,便扯开话题,“风疾又发作了?”
且先不论齐暮雪如何知道他有风疾的,但这个又字当真是用的不好,九方瑜睁眼看他,摇头淡淡道,“旧疾而已,无事,让大人挂怀了。”
齐暮雪见他眉心出了不少细汗,自知他在逞强,自然的从怀中拿出锦帕替他擦拭,表情也不自觉的温柔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当年之事与我有关,我得挂怀一辈子,说起来,你我也算得上半个师兄弟,可不要拂了我的同袍之情。”
锦帕有淡淡的香味,借着月色,他的指尖隔着帕子触到了九方瑜的眉眼,冷冽又傲气,仿若天边悬挂的孤月,又似冬日凌寒独自开的红梅,美则美矣,却孤傲清高,令人止步不敢上前触碰,可偏偏就是有人会为之动容。
九方瑜见他虽嘴里打趣,模样却十分认真,动作也小心翼翼,仿佛他们不是什么朝堂重臣,真如师兄弟般要好。一时竟忘了躲避,只移开视线开口,“君辱臣死,陛下和大人肯留我一命已然是我的福气,下官不敢奢望其他,何况这些陈年旧事我早就已经忘了。”
本以为到此为止了,但齐暮雪的动作变了变,锦帕不再遮挡视线,温热的的双手贴在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着,明明只是正常的举动,他却没由来的紧张。
九方瑜目光微缩,继而垂下眼皮,袖底下的手却是攥紧袖口,一是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二是诧异自己竟然在齐暮雪的目光里感知到了一丝纡尊降贵的温柔,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紧绷着的身子微微放松,九方瑜快速睁眼扫过齐暮雪脸上的表情,烛火过于葳蕤,看得不够清明,但没有杀意,没有刻意,应该只是想搭个车而已,九方瑜抿唇,自己克己复礼惯了,很少让人贴身伺候,今日就当是浅浅的报复一下他,思及此,闭上了眼睛。
“怎么能说忘就忘了,你可要好好记得我是如何待你不好的,日后好加倍还给我,这样,我才能心安。”齐暮雪慢悠悠的说道,将自己的不好放在明面上说。
闻言九方瑜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轿中已经裂开的一角,语气稍硬,“并非所有事情都要讲究一个你来我往,有些事追究起来本就没有意义,既如此何必要计较?大人重情重义下官知道,但此事下官并不想再提,大人也不欠下官什么,那日换做是我,我也会和大人做出同样的决定。”
齐暮雪徒然松开手,见九方瑜略带冷意的目光看着他,眼里也不禁凝了些寒意,声音也冷硬起来,接着好似泄气一般讽刺一笑,手上动作加重,道,“不知怎的,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失了几分味道,我不明白,你已经是丞相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九方瑜吃痛躲开他的手,眉头紧锁,略微恼火,冷声,“大人说得轻巧,我比不得大人所求皆所得,我只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这有什么问题吗?追求权利难道不是人人所求?没有人不看重权势,除非他本身就有。就像大人,什么都有,一出生就有人替你规划,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们这些争名夺利者可笑,但如若置换身份,大人此话想必说得不会如此轻松。”
齐暮雪抿唇,“你又怎知我不懂?”
“那大人真是高风亮节,你我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此事我本不愿再提,早就翻篇的事情,大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所以我就不得不一次次的回想起那些不堪……是对我心怀有愧还是要故意令我难堪,大人心知肚明。你我皆是陛下的臣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清楚,你今日此举已然险我于不义了,难道我还要顾及你的颜面和心情?”
本来周瑾就讨厌官官相护,要是齐暮雪与他势同水火还好,毕竟互相牵制陛下才能放心些,齐暮雪与他走得近反而对他不利,恣睢之臣说到底也不过是圣上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竟是如此想,”齐暮雪收回手,顿了顿,接着道,“我听闻你因为一个小官得罪了漓王,处理完济州事务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济州偏远,冒着一路秋雨进京,见着你,却反而是成了累赘。”他低眉顺眼,语气中不免幽怨。
这又是唱哪出戏?九方瑜偏过头,声音微冷,“是我求着大人这样做的吗?你对我百般迁就是我逼你的吗,我说了无数次你还是一意孤行,你这般所作所为皆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半分,况且我也不需要你的愧疚与怜悯。”
“那若是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并非只有愧疚呢?”
不是愧疚,莫非真当他是什么可笑的同门师兄弟,朋友?
简直可笑至极。
四目相对,九方瑜眼里的诧异转瞬即逝,恢复如常后的眼里冷意更深,忽略他眼中怒火掩藏着的一丝不同寻常。
他并不懂齐暮雪的言外之意,彼时只觉得气氛古怪,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只看烛火葳蕤,地上的枯枝烂叶被卷起放下,如此反复,最后一点点的沉寂下去,依稀感知到一丝悲凉与无奈。
这世间没有人敢做他的朋友,他也不需要什么朋友,在温度急剧下降,窒息又沉寂的气氛里,九方瑜还是抛出了台阶,“大人莫要再与我说笑,你我身份不同,攀亲带故的成何体统,若是叫圣上知道,下官身为百官之首,真是难辞其咎,这话就当下官从未听过,往后也愿大人莫要再提了,言尽于此,大人好自为之吧。”
齐暮雪自降身份已实属难得,但他也只是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很快找回理智,说得多情真意切似的,只怕另一个圈套罢了,莫说是师兄弟,就算是做朋友,他也丝毫不会相信他。
齐暮雪虽早已知晓九方瑜的冷漠无情,但亲耳听到他说出这话,脸上的表情还是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疏离,冷笑着拉开与九方瑜的距离,不紧不慢道,“陛下果然没有说错,大人冷面寒铁,明镜高悬,事事以身作则,从未逾矩,受教了。”
松开的拳头又攥紧,九方瑜陷入沉默,果然,什么师兄朋友,不过是齐暮雪的又一次算计与试探。相顾无言,他不过是又一次自证清白了而已,气氛冷下来,两人便也不接话了。
齐暮雪看他一眼后沉着脸转头看向车外,半张脸被夜色吞噬,藏匿与阴影处。
……
“禀相国,摄政王,王府到了。”半晌后风停了,车身停下,宫人出声提醒,一切仿佛回到初时,连天边秋霜也一点点褪下,其实那也不过是上苍的垂怜。
好似心血来潮的捉弄没见效果,齐暮雪低着头与他擦身而过,九方瑜未做多言,悠悠道“大人慢走。”
齐暮雪站在高墙之下,沉默的望着马车在秋霜里摇曳着离开,车轮声在寂夜里格外清晰,直到越走越远,最后渐渐消失在冷夜里。
……
“陛下,济州混乱已平,如微臣所测,正是赵虎,巴海等人所为,鱼腹藏书也是有人背后捣鬼,目的就是引起百姓恐慌,如今为首二人已被处决,其余人皆也被服,等候陛下发落。”齐暮雪开口,“本应昨晚来报,只是天色已晚,臣风尘仆仆,不成体统,便才等到现在,还望陛下恕罪。”
陆羽笙跪于齐暮雪身后,面上没什么表情。
周瑾点头,面露喜色,“何罪之有,两位爱卿快快请起,做的不错,济州一直都是朕的心头之患,只因朝局不稳,攘内必先除外,现在朕终于心安了。”
众臣皆跪地,“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起来吧,”圣心大悦,“此事摄政王和陆爱卿可谓是尽心竭力,共进共退,这才有了如今的结果,朕听说陆大人为了亲自查探,竟被叛军袭击,受了些伤,爱卿伤势如今如何了?”
九方瑜闻言微蹙眉侧目看过去,他不知道陆羽笙受了伤,昨日回去太晚,陆羽笙舟车劳顿,怕惊扰他休息,回话的心腹也只是几语带过。白日没机会跟他走一路,故他也是刚刚才知晓,不过,想来大概是陆羽笙怕他担心,刻意叫下人隐瞒他。
陆羽笙看了九方瑜一眼,低着头恭敬回答,“启禀陛下,只是小伤而已,已经好了。”
周瑾担心的目光看过去,“面色看着还是不大好,药已经派人送去你府上了,此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想来是该好好犒劳犒劳你的,礼部那边朕已命相国重新整改,你如今也不适合待在那里了,就先暂代监察御史一职,跟着相国吧。”
看似提拔,实则是陛下重新为他规划了一条路。
提及此,陆羽笙瞬间喜不自胜看了九方瑜一眼后立马跪地领旨,“臣,多谢陛下。”
旁边恭贺奉承的大臣瞬间多了起了,九方瑜也难得的舒展了眉头,浅笑着看着被群臣包围的陆羽笙。
齐暮雪没多说什么,此一程他们二人虽有诸多龃龉,但是陆羽笙确实如陛下所言实干聪明,很多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很周到,也很有九方瑜的行事作风,不过,齐暮雪眯了眯眼,像不代表是,反而更像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齐暮雪自然是封了又封,赏了又赏,他如今有兵权,又是摄政王,彼时又封了个镇远大将军,当真是高得不能再高了,周瑾高兴,便在三日后设下庆功宴。
……
牢狱。
“九方瑜?你敢动我?”赵松浑身是血,身上满是刑拘留下的痕迹,他咬着牙质问,双眼死死盯着九方瑜。
九方瑜走来,漆黑深邃的眸光转向赵松,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旁边随侍的下人将罪诏书扔在赵松面前。
九方瑜举起圣旨,开口“你要是早先签字画押可以少受些罪。”
“我不信!陛下怎么可能让刑部的人来审我?”赵松满脸是血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圣旨,继而阴鸷的抬着头“漓王呢?王爷他知道陛下对此对我吗?我可是他的表兄!”
“假传圣旨可是死罪,我怎么敢知法犯法?你放心,王爷他知道,不过他现在也自身难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九方瑜冷笑一声,看向旁边手下的人。
旁边的下属会意立马提起赵松,扯着他的头发,连扇了好几下,逼问“赵大人还是如实招来吧,不然,这些苦头可有你受的。”
赵松啐了一口,不屑,“杂碎,我招你奶奶,九方瑜你个孬种,也就这点手段了。我可是漓王表兄,你们敢对我用刑就等着王爷降罪吧,你敢动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短命东西,活该成个残废,活该人人喊打,猪狗不如,九方瑜你不得好死!”
赵松越骂越起劲,下属眼看拦不住,心惊胆战的扫了九方瑜好几下。
九方瑜抬手制止,沉默着将手帕中的一枚朱玉和一截带着玉戒的手指扔到赵松面前,不紧不慢道“赵大人真是铁骨铮铮啊,只是,你不肯委曲求全,那,赵家满门若是不得保全,赵大人可要分一份功劳的哦,”在赵松惊恐的目光中,九方瑜缓缓笑起来,脸上写满了阴狠毒辣,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赵松望着地上的东西怔住,继而疯狂挣扎起来,怒骂“畜生!你连妇孺都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你把他们怎么了?”
“赵大人,本相的时间不多,你要是不招,今晚过后,你的妻儿可能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这你也忍心吗?”九方瑜狞笑着,抬手示意继续,于是刑部的人又开始上刑。
“混蛋!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赵松的嘶吼和哀嚎声响彻几乎整个牢狱,牢狱上空的飞鸟不禁振翅远离,直到寒夜降临,一切归于沉寂,赵松终于在奄奄一息中认罪。
血与泪交织着,赵松倒在血泊中苟延残喘,朝九方瑜举起他画押的右手,一字一句道,“九方瑜,你,不得好死。”
九方瑜拿着画押的图纸,指尖染上腥红的血液,他微微隆起眉头,缓缓起身,走到赵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睥睨天下的目光充满阴鸷与冷漠。
在赵松晕过去时,他听见九方瑜不屑置辩的说了一句,“我本就不得好死。”
次日上朝,按照流程走了一波之后,周瑾就挥手示意退朝了,百官陆陆续续从大殿走出,黎明的光亮从皇城底部一点点抬起,漓王早早候在亭台之上,身边的小厮拦住九方瑜的去路,“相国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百官猜忌的目光打量过来,九方瑜视若无睹,对小厮点头,“带路吧。”
……
烟雨台,全天下最清凉最广袤的亭台,下雨天时四处的水面会升起一缕缕青烟,到处雾蒙蒙的,陪衬着开得繁茂的荷叶,别提多引人注目。
还是皇家最会享受。
九方瑜走过来,漓王扫他一眼,倒了杯茶水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开口示意,“相国请坐。”
礼罢,九方瑜坐下,“王爷千金之躯,不是告病了吗?怎的还出来走动,身体要紧。”
漓王不语他客套,单刀直入“多谢相国挂怀,本王好的很。现在本王很好奇,相国此举是何动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钱还是利?本王可以帮你,只求相国高抬贵手,绕本王表兄一条命,他就算混账,但也是皇家的人,你也不想往后被宗亲记恨吧。”
九方瑜抬眼,看向漓王,在他打探的目光中,淡漠的开口,“王爷是在威胁我吗?”
漓王勾唇,“你可以这么认为,拿本王的表兄杀鸡儆猴可以,但至少得让本王去探视他一番吧,毕竟你假传圣旨,私自将人押到刑部去审,此事可不小,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这些作为,但是陛下却不可能不追究,相国可要想清楚了。”
九方瑜沉默着放下茶水,将将赵松转移到刑部只有几个人知晓,漓王虽离京多年,京中眼线却依旧盘踞于此,是他疏忽了,九方瑜抬眸,“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就算王爷今日有备而来,下官也确实无法放人。”
漓王不语看着他,等着下文。
九方瑜起身,掩去眼中的满不在乎,只道,“早就听闻王爷与赵大人关系密切,感情甚笃,如今更是证实了,这也难怪当年王爷会参监察院的百里玊。”
“你不也参了?当年百里玊极力反对你拜相,为了相位,大人与齐大人暗通款曲,逼走杜公,后逼走百里玊,大人敢说自己无辜清白?”漓王补充。
九方瑜笑缓缓笑起来,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浅尝辄止,“下官自然不无辜,百里大人刚正不阿,忠君爱民,与你我二人更是无冤无仇。只不过是百里大人无意中挡了我的路而已,不过他的为人下官也实在钦佩得很,参他实属无奈之举。”
“那是他活该,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要与本王作对,本王私下明里暗里的提点过他几次,这个老顽固却不搭理本王,还将本王诉到陛下面前,当真不可理喻,”漓王冷哼一声,“你好端端的扯这么远做什么?本王就问你放不放人。”
“王爷不要让下官为难,律法当头,本官也是依法办事,且此事陛下已然受到风声,下官身为百官之首,理应以身作则,实在是没有办法渎职不做,这让陛下如何看待下官。”
“我已经派人压制了怎么还传得这么快?”漓王眉头紧锁,端着茶喝了一口,思索究竟是谁泄露了风声,有想过九方瑜,但是此事对一心求名的九方瑜来说实在是费力不讨好,他没必要得罪自己,那究竟是谁?漓王沉吟半晌后,“也罢,我不为难你,不逼你放人。你放本王进刑部去探视一眼,不瞒大人,赵松家里人到我府上,闹得实在厉害,都是一家人,本王被他们逼得也实在没有办法,本王承诺,就进去瞧一眼,无论好坏如何,好歹给我一个准话,不然我实在不放心啊,相国的铁血手段,本王虽然离京多年,但也略有耳闻。”
九方瑜放下茶杯,垂眸,“下官只能告诉漓王赵松还活着,其余的,下官无可奉告。”
好说歹说,口水都讲干,这九方瑜却依旧无动于衷,丝毫不给他面子,漓王顿时恼怒起来,眼中迸发出杀气,沉声“九方瑜,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九方瑜缓缓抬起冷得令人胆寒的目光,冷声,“王爷又能如何?杀了下官,还是在皇城里闹个天翻地覆?王爷,你敢吗?为了你的表兄,放弃自己身后的荣华富贵?”
漓王怒火中烧,一把掀翻茶桌,“你大胆!”
东西碎了一地,噼里啪啦作响。
九方瑜想眉头略皱了下,“王爷息怒。”
漓王气极,咬牙切齿,“给本王一个准话,你究竟想要什么?钱还是谁的命,本王可以跟你做交易。”
“天子脚下谈论这些,王爷就不怕你我之间的话被陛下知晓?”九方瑜垂眸。
“本王敢如此冒险,自然是有万全之策,你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陛下他就算知道你我碰面,也听不见你我二人的对话,”漓王贴近九方瑜,低声在他耳边,“他们都活不过明天。”
九方瑜看着他缓缓勾起唇,与漓王拉开距离,“下官知道了,不过恐怕是要令王爷失望了,下官忠心耿耿,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黎民,一心为公,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王爷还是放过下官吧,天色不早了,下官先告辞了。”
下人立马将出手拦住,九方瑜抿唇,侧目瞥向身后气定神闲的漓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不给我一个准话,你别想离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到过刑部,你是不是对赵松用私刑了?”漓王几欲磨牙吮血,眼里的愤怒仿若要将他燃烧殆尽。
另一边,早早候在宫外的陆羽笙被九方瑜身边的人告知他被漓王请走,让他先行回府。
陆羽笙对此事知晓一二,目光瞥向高台,目露寒光,“天色渐晚,漓王阴晴不定,不是好糊弄的,私自用刑是大罪,舅舅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可惜他不愿与我多谈,但我不能眼看着他被漓王欺负而冷眼旁观,若是舅舅问责,你们就说是我自作主张。”
另一边,最晚出宫的齐暮雪看到陆羽笙火急火燎的朝烟雨台那边走去,齐暮雪面露疑惑,拉住宫人,“烟雨台发生了什么?”
宫人不敢有所隐瞒,讳莫如深的开口,“启禀大人,是漓王将相国请去烟雨台喝茶,但是已经快过晌午了,相国都还没有出来,只怕是赵松一事,相国彻底开罪漓王殿下,此时被问罪了。”
齐暮雪点头思索片刻,将手中的折子交与宫人,“我知道了,你替我将折子送给司徒大人,我先去瞧瞧烟雨台的热闹。”
……
“私押京官可是要掉脑袋的,何况还是天子脚下,怎么,王爷这是要造反吗?”
漓王眼中怒火中烧,一把揪起九方瑜的衣襟领口,“简直信口雌黄,你敢污蔑本王?”
九方瑜冷笑,“皇城皆是天子耳目,你以为今日之事传不进陛下耳朵里?王爷与我为难,便是与自己为难,赵松事了后王爷便要回封地去,可是下官却还要在陛下身边办事,除非王爷手眼通天,不然下官有的是机会……”
漓王一把死死掐住九方瑜的脖子,打断他说话,眼中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存,横眉怒目,“你敢威胁本王?”
“王爷误会下官的意思了,”九方瑜面无表情开口。
漓王一把松开手,看着整理衣襟,微微咳嗽的九方瑜,冷哼道“相国果然伶牙俐齿,是本王小瞧你了。”接着他目光流转,勾笑循循善诱,“本王听闻相国不满摄政,不知是真是假,本王在京中还有些势力,若是你我联手,相国的计划只怕要好走几分。”
两个人离得近,九方瑜沉默不语,漓王整个人贴近他,低下头几欲将唇瓣贴近将九方瑜的脖子,漓王目光晦暗,他玩过不少男人,从未想过九方瑜官服之下竟有如此姣好的肌肤……
九方瑜哪知道漓王这些龌龊思想,脑子正在权衡利弊,漓王在京中确实有些势力,但是很难调动,而且涉及藩王,不说能不能打压齐暮雪一党,只怕周瑾也不会纵容自己,联手的想法一闪而过,九方瑜刚想拒绝。
一下人走来,看着二人不清不楚的行为,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立马跪地求饶,浑身颤抖目光不知道放哪,嗫嚅道,“王爷恕罪,相国恕罪,小人罪该万死。”
漓王恼羞成怒,转身对着下人就是一脚,怒吼“有屁快放!”
“咳咳是,是,王爷,齐大人与陆大人已经候在亭外多时了,小的们拦不住啊,说是听闻王爷邀约相国,他们也要向王爷讨一杯茶喝。”
漓王对此二人本就没有好感,冷哼一声,看向九方瑜,嘲讽,“陆羽笙也就罢了,齐暮雪是怎么回事,你与他走得这般近,莫不是你们二人并不像传言说的那般水火不容?”
九方瑜面不改色,“王爷怕是误会了,都是陛下的臣子哪有什么水火不容,无非是意见相左,如今我被王爷问责,齐大人想来看个热闹也说不定,况且两位大人都说了是来找王爷讨茶喝的,与下官没有任何关系。”
这时的齐暮雪已经不请自来了,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陆羽笙,听到二人对话,两人除了目光微闪,面上皆无表情。
齐暮雪走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漓王相国真是好雅致,只看风景,不赏茶,倒是可惜了这名贵的春井。”
漓王冷哼一声,“齐大人不请自来,当真只是为了一杯茶水?”
见九方瑜有些阴郁的表情,陆羽笙走到他旁边,目光询问是否安好,九方瑜不满陆羽笙擅作主张过来,只目光示意自己无事。
齐暮雪轻笑,“当然不是为了一杯茶水,只是相国素日勤奋,刚刚陛下传召找不到人,派我来寻,听人说是王爷相邀,故找了来,君命难违,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漓王闻言,“陛下传召本王怎么不知道?”
齐暮雪一摊手,“陛下口谕,当然不会事先通知王爷。”
“本王知道了,相国大人再会,”漓王咬牙,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王爷慢走,”九方瑜开口。
陆羽笙还未开口问候,九方瑜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你先回去。”
“好,”陆羽笙不甘心的点头回应,目光有些心虚,他知道九方瑜不想让他掺和此事,自己不是不听他的话,而是太担心他了。
目送陆羽笙离开,一旁的齐暮雪才走到他旁边,抱臂感慨,“陛下这是在给你出难题啊。”
九方瑜冷声,“齐大人假传圣旨也是在给微臣出难题。”
齐暮雪勾唇,“你可以去告我的罪。”
九方瑜轻瞥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大人是怀疑我与漓王勾结所以才跟过来的吧,没抓到我的把柄让你失望了。”
“我只是好奇是大人真的臣心如水,还是王爷开的条件不合你意?女人、宅子,金银这些你都不要?”
九方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身就要离开。
齐暮雪在身后笑起来,“生气了?”
九方瑜闻言停步,转头讽刺,眼中一片冰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理喻。”
齐暮雪慢慢收了笑,沉默的看着九方瑜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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