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劫后余生,手下留情?
九方瑜入席时远远就瞧见周启侧着头同苏月耳语,其实也无所谓,他为人如何,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九方瑜收回目光望向席间,无一人敢与他谈笑风生,他冷笑,朋友,手足,亲信,爱人,这些有何稀奇的,信任二字本就可笑至极。
不远处的陆羽笙看到九方瑜过来,见他表情阴郁,陆羽笙目露疑惑,收了脸上的假笑,起身与旁人拉开距离,刚想走过去询问,一道身影却已经率先走到了九方瑜的面前,那人似乎是刻意等在廊檐下的,小跑去时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被冻得很红,身上还有几粒未化的雪粒,那双眼睛在看到九方瑜时极其明亮,在夜里亦是熠熠生辉,闪闪发亮。
陆羽笙浑身一震,抿唇停步,这个人,他认识。
旁边的人跟着陆羽笙起身,想借他拉进与相国的关系,见他又不走了,疑惑的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看是沈筠那小子,不屑的嘲讽道,“沈筠这小子倒是会攀附,相国不就举荐过他一次而已,他倒是会顺着杆往上爬。”
“沈筠?”陆羽笙重复,掩去眼中的错愕,他不是叫陈啟吗。
“是啊,”旁边的人谄媚走来解释,“陆大人应该还没有见过他,新晋的员外郎嘛,如今相国面前的红人,前些日子被相国举荐去修坝,如今升了官正得意着呢,瞧他那副巴结样,呸,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陆羽笙不语,回身坐下直饮一杯酒,看着不远处的二人,脸色阴沉的吓人。
“诶,陆大人不过去接相国大人吗?”
另一个官员看出陆羽笙表情不对,提醒旁边同僚,“相国喜静,沈筠都过去了,我们还费那劳什子心做什么?还是喝我们自己的酒吧,省的惹相国不高兴。”
官员失落回坐,“也是。”
廊檐下……
“相国万安。”
九方瑜不咸不淡的扫他一眼,平静开口,“沈大人怎么侯在此处,不进去与大家共饮吗?”
“下官是特意等大人一齐入席的,相国别误会,不是下官有求于大人,下官方才回陛下后见天寒地冻的,请大人入席的宫人一直未回,下官才擅作主张等在此地恭迎相国的,”沈筠作揖。
“有心了,”九方瑜看着面前沈筠谦卑恭顺的模样,目光落在他冻得通红的手上,扶起他的手,“外面冷,先进去吧。”
“是,”沈筠起身,笑吟吟的着跟在九方瑜身后进去。
群臣到得差不多了,周瑾却还没有入席,九方瑜问起,宫人只说陛下还在处理政事。
九方瑜便没再说什么了,右手边的席位是齐暮雪的,不过一时半会他应该回不来,大雪封山,几十万大军很难赶回来了。九方瑜冷睨着眼,见杯中的酒在烛火摇曳中泛着清灰色的光。
略薄的唇瓣微微勾起冷笑,大周又一次大获全胜,齐暮雪威武神勇,千秋万代,英姿功绩堪比永乐成祖,百姓将齐暮雪比作一代君王,口口相传,功高震主,身为君王的周瑾如何好眠,不知道战神一样的齐暮雪,如今在军营里是先笑还是先怕。
九方瑜幸灾乐祸的看了看旁边的空位,接着有些愉悦地朝旁边勾了勾手。
属下低头走来,“大人?”
“司徒长空已不可信,转移嬷嬷的人可有回话?”九方瑜抿酒,眼里不见喜悲,酒香浓郁,沁人心脾。
属下的人皱眉,“尚未回来,倒是奇怪了。”
已见夜幕,冬夜的冷风吹进门,只怕已生变故,九方瑜眉头微蹙,拢了拢氅衣,将袖中令牌递过去沉声,“事情有变,做最坏打算吧。”
下属接过令牌,低语,“大人不等了?会不会太冒险了,要是被陛下知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九方瑜冷声,他知道他的属下在担心什么,但若是对付齐暮雪的筹码没了,他才必败无疑了。最坏打算,唯一能翻盘的机会便是今晚,其实赌错了也没关系,不过是将他与齐暮雪兵戎相见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但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是迟早的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小的知道了,”属下退下。
九方瑜攥紧酒杯,有些懊恼没早点察觉,浓密的睫毛染上霜白,显得整个人格外冷漠疏离,席位隔得远,百官无一人敢同他搭话,客套完便各自找乐子去了。
屏风之外狂雪乱舞,席上诸人逢场作戏各怀鬼胎,记不清饮下多少杯清酒,只觉得周遭热闹得令人无所适从,九方瑜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高台上的舞姬表演,遂又闭上眼神游天外,其实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但脑海里浮现得最多的是齐暮雪与他从相遇到相识……
桌上排放的珍馐美味,没动多少,他速来也不喜荤腥之物,浓密的睫毛在长明灯的照射下落下阴影,九方瑜微微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自己被冻红的右手,陆羽笙给的火炉已经燃烬了,他不说便没人给续上,不过也无需放心上,早就习以为常了,什么同门什么朋友,那日不过是齐暮雪那厮试探他的手段罢了,若是身份对换,他才不信齐暮雪会对他手下留情。
当初周瑾受难,齐暮雪眼中的杀意不是假的,因为他杀人时目光也那样狠厉决绝。齐暮雪对他或许早欲除之而后快了。如今没了筹码,他们之间迟早会有撕破脸的那天,周瑾优柔寡断,且爱作壁上观,必定等着他们鹬蚌相争,如此看来,杀了齐暮雪似乎是最稳妥的破局之法。
天下少了一个齐暮雪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只要周瑾不死,大周就还是大周,齐暮雪从来不是什么成祖在世,只是一个比旁人骁勇善战些的小将军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九方瑜抬眸望向长廊下挂着的牌匾,上面堪堪四个笔走龙蛇的大字,德茂福盛。九方瑜勾唇,这种骗鬼的话到底是谁在信奉。若是真的,像他这种恶贯满盈,品行卑劣之人死后岂不是会下地狱?那为何他又能成为万人之上的丞相,可笑至极。
这世间的好坏用什么划分他比谁都清楚,无非就是权势金银,富贵荣华而已,而这高阁凌云之下的众生,又有谁能得真正的善终?不过尔尔。
司徒长空与司徒墨自入席后一直互相冷着脸,九方瑜扫了一眼,想必是他走后两人闹得不愉快,不过他们之间如何与他何干?司徒长空无权无谋,若不是念在他有几分忠心,他早就放弃这颗棋了。
九方瑜淡淡的收回目光,烈酒下肚却苦涩难言,他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喝这暖身酒,苦酒冰寒刺穿脾胃,再后便是烧心灼肺的热,驱散去四肢百骸的寒气。
席间歌舞升平,群臣皆乐,姗姗来迟的君王周瑾见到红梅喜上眉梢,言语中尽是对红梅的赏识,入席后才提及臣子功过,席上被封赏之人也是不计其数,诸位藩王互相敬酒洽聊,气氛倒是一派融洽和睦。略过繁文缛节过后,众人开始言笑晏晏,敬酒攀谈。若是抛开各自的阴谋算计不提,这笑意连绵的宴席,倒真有几分万人同欢之景来。
几轮热闹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藏在红漆门后的夜色也越来越深,浊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也喝得乏趣起来,九方瑜面色如寂,望着屏风外的雨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右手旁的席位已经空了一整晚,今夜的雪似乎比往天要更大些,齐暮雪会死吗?派去的人是否得手?为何还没有人过来回话?
长夜漫漫,有心之人,皇天不负。九方瑜拧眉假思,他虽常常自诩料事如神,多谋善断,但齐暮雪是个未知因素,此一局,事关生死,齐暮雪的结局如何也关乎他日后的打算,当然,最坏也不过一死而已。
恶贯满盈,天命诛之。死有什么可怕的,他早就是枯骨烂肉一堆了,九方瑜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
马车在雪地里缓慢行驶,车轮滚滚,路过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处处张灯结彩,周围欢声笑语,热闹又欢腾,唯独那逼仄的车厢内冷若寒窟。
一出宫门,他的指尖被冻得僵硬,暖身酒对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一旦寒疾发作,浑身都没了温度,宛如冰雕。九方瑜嘴唇失色,脸色惨白,闭着眼睛紧靠着车壁,裹紧狐裘氅衣却怎么都暖不热,还是冷得发颤。
“恭送相国。”城门下的宫人小心翼翼的送走他。
不过马车没走多远,就又听到他们的声音在夜幕里响起,伴着风吹进他的耳里。
“相国大人这腿疾怎么还不好?可怜大人俊逸非凡,一表人才。怎的就好不了了呢?真是天妒英才,造化弄人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谁知道他这个病是不是遭报应才好不了的,我听我在裕王手下当差的二叔说,相国大人并非表面看着那般正直奉公,听说为他办事出力的人谁都讨不着好。苏月公子之前屡遭暗杀,查下来那些死士是相国的人,他们可是挚友啊。就连司徒二公子也一样,他从前最尊重相国,如今不也是避他如蛇蝎吗?你也不想想,自他拜相,这大周便屡遭磨难,说到底啊还是大家说的那样,他命格不好,克死他娘,他爹也不敢亲近他……”
“啊?你这些都是从何处听来的,也无凭无据的,可别乱说。”
“你没听那些官员私下如何议论相国的议论?相国大人出了名的用人谨慎,不留后患,说难听点就是心狠手辣,卸磨杀驴,你好好想想吧,为他办事的那些人,如今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雪下得太大,车马驶得也慢,很多话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飘到耳朵里,九方瑜不屑的冷笑,他就是将那些人敲骨吸髓后过河拆桥,那又如何?将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养在身边是脑袋被门挤了吗,他才跟那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不一样,向来只信奉有能力者居上。
……
“大胆!”在宫人身后听了半晌,喝得晕乎的沈筠愤怒将手中的炉火摔过去,吓得宫人立马跪地磕头求饶。
说来也巧,沈筠是看到相国离开的。苦于身份差距,席间一直不能同相国搭话,相国离开宴席走后,他身边的人就来请他出去,结果沈筠刚从同僚的酒盅口脱身出来,相国大人的马车已经驶到宫墙的拐角处了,沈筠急得不行,想来应该是相国来不及等他了,暗自怪自己没早点跟着出来,不过相国此举,想必啊体恤他被同僚劝酒,帮他脱身吧,思及此沈筠心中一暖,望着雪上车轮笑了笑,结果还没回去,就听到宫人们的非议。
沈筠打量着他们,微皱着眉心,当差期间嚼官员舌根,当真是罪该万死,相国才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他只是严肃寡言不屑解释而已,奈何总有小人嫉贤妒能,什么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简直是无稽之谈。
苏月忠于裕王,随他离开,司徒长空的大哥是摄政王齐暮雪的人,谁人不知大人与齐大人不合,那些人对大人有二心,大人为何不能除之而后快?不过也不指望这些宫人能懂什么,沈筠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但他职位低,不确定宫人背后之人的来头,只能替相国口头教训一下这些恶意揣测,造谣中伤的小人。
九方瑜不屑教训多嘴的宫人,他现在脑子千头万绪,计划生变,他也无法做个看客,但只要一想到齐暮雪会死在他的手中,他的手就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冻的。杀了齐暮雪没有错,是齐暮雪先逼他的,要不是他的人动了他的筹码,他也不会赶尽杀绝,九方瑜面目狰狞阴冷,要怪就怪你自己引火自焚吧,蠢货,死了活该。
冰凉的雪粒自上而下飘进了他的眼睛里面,漆黑深邃的眼眸似乎也下了一场悄然的雨雪。
那茫茫的雪海里,一切好似尘埃落定,打了胜仗的大军撒着冥币回京,举着一口简陋的棺材,万千百姓跪拜啜泣,人还是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棺椁上覆满了霜雪,打开时,那人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素日威武神勇的大将军死在贼寇的乱刀之下,事出蹊跷,但死无对证了。
九方瑜站在人群中阴鸷狂笑,笑齐暮雪窝囊的死了,笑众人留下的虚伪的泪,也笑自己终于得偿所愿……
“嘭。”突然地动山摇。
属下开口,“大人,到了。”
车轿停下,九方瑜从梦中清醒过来,府里面的下人小跑过来扶他,开口,“大人,陆大人派人来说今夜不过来了。”
九方瑜点头,陆羽笙这次的事情办得妥当,特封为殿中侍御史,彼时眼红的人不少,巴结的更是。九方瑜揉着眉心,“他刚回京,手头上的事情肯定不少,随他去吧。”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面色惊慌,低声快速开口,“庄子里的人死了。”
九方瑜一怔,面上狰狞片刻,最后冷冷的望着大雪沉声,“我知道了,先等着吧,今夜注定无人好眠了。”
管家叹气,“只能如此了,还好大人做了最后的打算,就是不知道清音阁的人能不能信。”
九方瑜不语,望着沉沉的夜色,面色如霜,“不好说,齐暮雪非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
宫内宴席将散,众人杯酒下肚,步伐皆有些漂浮。
沈筠虽与人为善,但因他与相国走得近,总归遭人嫉妒,想仗势欺人的,也有眼红他升官的都虚情假意的走来劝他酒,反正沈筠没少喝一杯,位卑言轻,他也根本推脱不掉。
帝王心不在焉,宣了封旨就早早离席,相国紧随其后,席上的大臣便也开始随意起来。
刚教训完多嘴的宫人,沈筠想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休息,皇城很大,他没敢乱走,见前面的小亭子空无一人,心想正是个躲酒的好地方。沈筠哆哆嗦嗦的走过去,走近些时,才看到里面早就有人了,那人正襟危坐,面色如雪,不知道坐了多久,方才离得远天色也暗,他便没看到。
走近了些,见衣着不凡,但那道身影十分熟悉,沈筠定睛一瞧,瞬间就认出陆羽笙来,他抿了抿唇停下脚步。
陆羽笙侧目,把玩着茶杯,玩世不恭的笑着,“好久不见陈啟,哦不,如今该称呼你为沈筠大人了。”
沈筠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走过来坐下,“很意外吗?”
陆羽笙勾唇,玩味的挑逗他,“不意外,毕竟几年不见,你有点出息了不是很正常吗?”
沈筠袖中的拳头握紧,咬牙,“陆大人若是来嘲笑下官的,那恕下官不奉陪了。”
陆羽笙放下杯盏,目光落在沈筠酡红的脸颊上,伸出手握住沈筠冰凉的手,“别生气嘛沈大人。”
沈筠不动,低声警告,“这里是皇城,陆羽笙……”
“这多年了,你的手还是捂不热。”陆羽笙轻轻呢喃,语气却格外温柔。
沈筠微怔,这一晃神,力道就松懈了,只能任由陆羽笙将他的手捂在手心,滚烫的温度令他无所适从。这些话,陆羽笙从前经常说,经年重逢,他却不问他为何要进京,而是感叹他的手还是一入冬便凉。
沈筠眼眶微红,手心的温度宛如从前,其实一早就在等他了,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他了,其实,其实他只是在刻意装不认识他而已。
“你醉了,”此情此景,饶是世上最铁石心肠之人,也决计不会对他恶言相向,所以沈筠只能如此说。
陆羽笙没有否认,轻轻对他的手呼着热气,“很累吧?进京这条路不好走。”
睫毛微颤,沈筠抽回手,“不好走也还是走到这里了。”
“我不辞而别,你也骗过我,我们扯平了,”陆羽笙看穿一切的表情扫了他一眼,起身。
沈筠见状,以为陆羽笙是想与自己划清界限,垂下眸,目光与月色同凄共悲,“陆大人是想说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吧,下官原也没打算借着昔日同窗之前攀附陆大人,陆大人不必多虑。”
“哪里的话,”陆羽笙闭了闭眼,最后叹气转身,无奈的看向他,温声细语道“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想着日后可以相互扶持,相互照顾,我真的很开心。”
沈筠没看他,觉得他在胡诌。
陆羽笙从腰间取下一个绣着蝴蝶的锦囊,“你看,这是你送我的荷包我都贴身带着呢,想你时我便拿出来看一看,但为官之路难行,事事难顺心,事多繁忙,忙得都快没时间想你了。”
“你竟还留着,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沈筠的目光落在锦囊上,有些心酸也有些怀念。
“怎么会?”陆羽笙,“我宝贝还来不及呢。”
沈筠脸微红,勾唇,指尖挠了挠陆羽笙的手心,从前他们经常这样玩,“不过,我不信今日你叫我来,只为了叙旧。”
陆羽笙微侧眸,深邃如水的目光化成柔光,遣倦如月,“我真的只是想同你说说话而已,你不想我吗?”
沈筠直视他的眼睛,一脸不信,“又想骗我。”
陆羽笙轻笑出声,像个无赖一样摊开手,看着沈筠可怜巴巴道“所以你要不要被我骗啊沈大人。”
沈筠抬起头,缓缓露出一抹笑,心不对口道,“不要。”却抬手,冰凉的指尖触碰陆羽笙俊郎的脸庞。
陆羽笙温热的手也立刻覆在他的手上,半点不由人。听陆羽笙深情款款道,“这一天我想了无数次,对不起当年我被迫离开学院,你肯定很伤心吧,但是以后,我们可以再也不分开了。”
“嗯,”沈筠回之一笑,却因感动而眼眶湿润发红,看起来有些可怜,他做京官一是为了自己的抱负,二是为光宗耀祖,其次便是为了陆羽笙,他们曾是昔日同窗,常常一起论学,日久生情,后来陆羽笙中了探花一走了之,而他落了榜回了家,再考也只是做了个地方官,勤勤恳恳办事,终于被相国大人提拔。
……
“咦,那是陆大人的马车吗?”
“是啊,怎么了?”
“嘶,与陆大人结伴而行的人,好像是中行员外郎沈大人啊。”
“你看错了吧,陆大人怎么可能会同沈大人结交,我看赵大人你是喝多了。”
“说得也是,可能真是我看错了,李大人这边请。”
……
大军入京,冥币与雪一同飘散在半空,黑色棺椁被积雪封盖,啜泣声呜咽沉痛,大获全胜,却无一人容颜舒展。
齐暮雪死了?九方瑜站在城墙之上,冷着眼睥睨楼下众生,仿若高不可攀的仙君俯视渺小的凡人,手却紧紧攥着石墙,骨骼间咔咔作响。
身后有人大步走来,面色难看的看着大军进城,脸上欲言又止“大人……”
九方瑜的目光落在黑色棺椁之上,抬手,“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齐暮雪死了……
漫天大雪飞扬,冷冽的风吹起氅衣,九方瑜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军如长蛇进洞,缓缓松开手,突然觉得一切没了意思,周遭空落落的,静的只剩一堆傀儡在唱戏,而他只剩下了呼吸。
九方瑜收回目光正要转身离开,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九方瑜蹙眉侧眸,只见一老妇推翻身前的士兵,要爬上马车,士兵红着眼睛怒斥,欲提枪阻拦,刀剑无眼,容易错伤无辜。
妇人慌忙解释,“大人,我只想看一眼我的孙子,为什么他没在大军之中啊?”
“回去!”
“求你了,大人,我的孙子他才十五岁,他不会不在啊,齐大人答应过我,要照顾好他的!”
“说了回去,你这老妇听不懂吗?不会是刺客吧?”说完抬手要刺。
“住手!”一道冰冷熟悉的声音响起。
正欲离开的九方瑜浑身一颤,手指死死握着高墙处,怎么可能!
他没死!
那棺椁里躺的是谁?
大军停步,齐暮雪一身黑衣,从车轿中走出,扶起老妇,眼里湿润,面露不忍道,“徐大娘……”
“将军,我的诚儿呢?”
齐暮雪悲痛欲绝,指了指马车上的棺椁。
老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在棺椁上,痛哭不已,“我的孙啊!你让奶奶怎么活啊!”“啊,诚儿啊,奶奶对不起你爹娘啊!”
齐暮雪哀痛的撇开视线,一抬眼却与城墙之上的九方瑜四目相对。
九方瑜眉头皱的很紧,抓住下属的一脸的衣领,怒斥,“怎么回事?”
属下的人狼狈开口,“大人,刚才就要跟您交代的刺杀失败了,没想到主营帐里面睡的会是那小孩啊!”
另一个属下走来,“大人,陆大人来了。”
九方瑜一言不发,松开手怔楞的看着老人抱着棺木大声恸哭,十五岁的少年死在自己手下的剑下,那老人是少年的祖母,哭得这么伤心,齐暮雪与他们私交不错吧,不然不会把自己的营帐给那小孩睡,想必是真的很疼爱那小孩,他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敢截杀大军吧。
是啊,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动手,九方瑜垂下眸看向他,齐暮雪也深深皱着眉头看着他,隔得远,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但他猜,应该是恨吧,齐暮雪眼睛这么红,是哭的吧,或许也是因为恨他。事到如今他应该知道是我的的手笔了。
我死的那天,有人会替我哭吗?
或许没有,刘启应该只会惋惜,他没未别人哭过,苏月现在都恨死他了,更别提曾经的手下幕僚,陆羽笙呢?他的侄子,估计也正盼着他死,好早点为自己打算吧。
九方瑜幽怨的痛恨起他们来,若不是那小孩抢占了齐暮雪的营帐,若不是齐暮雪非要挡了他的路,若不是君王对他多有提防,他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齐暮雪遥望着九方瑜,眼里满是愤恨,齐暮雪这样嫉恶如仇的人终于看到了自己卑劣肮脏的手段,现在肯定巴不得棺椁里躺的是他吧。冷漠无情的脸变得更加阴寒,他勾起邪魅的笑,用唇语对着齐暮雪说道,“活该。”
齐暮雪视力不错,看懂了,瞬间变得怒火中烧,因为愤怒,胸膛起伏不定,眼里的杀意像一把剑堪堪要杀死了他。
也不过是面上痛快了而已,九方瑜嘴角的笑变得冰冷。
“舅舅,”姗姗赶来的陆羽笙接到刺杀失败的消息连忙赶了来。
察觉九方瑜与底下齐暮雪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望向城楼下哄闹的人群,却只见一石柱后面举着弓箭的蒙面杀手,而刺杀的方向正是九方瑜。
陆羽笙顿时大惊失色,大喝一声,“舅舅小心!”说完,飞奔而来。
属下也立马道,“大人小心!”
什么?九方瑜察觉不对,还未说话,一支早已瞄准了他的弓箭从长街处射来,军用弓箭,力道很足,杀手目光狠厉,是军中老手,很有可能是齐暮雪的人。
九方瑜反应不及,避无可避。
陆羽笙已经将他扑开,但还是晚了一步,箭头稳稳的射在他的右肩,九方瑜闷哼一声倒退十几步,立马身形不稳,余光看到齐暮雪冷漠离开的背影。
他果然知道了,他知道!九方瑜咬牙,疼的冷汗直流。
“大夫!快去找大夫!”陆羽笙急的不管不顾,一把抱起他往医馆冲,边跑边哭,浑身都在发抖,“怎么流了这么血?阿瑜痛不痛啊,还好不是致命伤,我带你去找大夫!”
声音几度哽咽,慌不择路。
九方瑜脸色惨白,见他装模作样,皱眉呵斥,“只是伤到手而已,慌什么?医馆在右边。”
陆羽笙面露狠厉,咬着牙,“找到那个人,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九方瑜闭了闭眼,脸色不虞,“放我下来。”
陆羽笙不语,只顾着跑。
九方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呵,“陆羽笙!”
陆羽笙停步,将人放下来,抹了一把眼泪,不说话了。
九方瑜扶着右手,痛的汗流直下,蹙着眉沉声一字一顿,“你现在即刻回宫!”
陆羽笙红着眼睛,不甘心的看着他的伤口。
九方瑜又道,“换身衣裳再去,我不在,你得帮我看好他们。”
“我知道了。”说完,攥着拳头转身就走。
手下的人过来搀扶着他,九方瑜望着陆羽笙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口,“你说,陆羽笙刚才是真的怕我死吗?”
属下的人一怔,想了想,还是诚实道,“刚才公子差点以身挡箭,看着十分担心大人的安危,不像假装的。”
九方瑜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他哪是担心我的安危,他那是担心他的前程。”
顿了顿,又道,“不过那小子跟我有点像,还算有点良心,没白疼他。”
……
刺客当然抓不着,除非齐暮雪脑抽。还好他当时站的位置不算近,不然这一箭当真是能要他半条命,周瑾听闻他遭刺杀送来了许多名贵药材,还指了御医过来,许多大臣也陆陆续续的送来了礼品。
夜晚又下起了雪,九方瑜半夜惊醒,见黑漆漆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先是一惊,手滑在枕头下,摸到了匕首。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九方瑜不需要瞧正脸就已经认出了来人。
齐暮雪也没想跟他寒暄,只是坐在桌边,看着他冷冷的嘲讽道,“你怕了?”
九方瑜嗤笑,支起身子,慵懒的靠在榻上,单薄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怕什么?”
“你就那么恨我?希望我死?”一说这话,齐暮雪的眼里就又燃起了怒火。
九方瑜面无表情的反问,“难道你不恨我?不希望我死?”
齐暮雪沉默,起身冷着脸朝床榻走来,一把捏住他的脖子,面露狠厉之色“我是恨你,是巴不得你去死,但我没想用这种低贱下作的手段!”
九方瑜不动,冰冷的视线对上齐暮雪沉寂的目光,冷声,“你敢动我吗?齐齐暮雪。”
齐暮雪却突然嫌恶地松开手,起身,沉声,“你真让我失望。”
九方瑜一愣,说得好像他对他多抱有期待似的,九方瑜目露嘲弄,勾唇,“失望?哈哈哈,我为人如何,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旁人如何议论我的,你不也亲耳听过吗?品行卑劣,过河拆桥,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心狠手辣,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啊,失望谈不上吧,毕竟,齐大人与我素来不合啊。”
“住口!”
“听说齐大人被陛下赶出了金銮殿,”九方瑜哪会乖乖听他的话,得意的看向齐暮雪,咧嘴恶劣一笑,“那滋味不好受吧。”
“作恶不悛,终会自食恶果,”齐暮雪看向他,却也不恼,“你也只能如此了。”
如此是何意,骂他没手段?九方瑜咬牙冷脸嗤笑,“嘶,那你派人暗算我就光明磊落了?你不也跟我一样吗?你也不过如此。”
齐暮雪冷笑,“我是不过如此,比不得某些人冥顽不灵,不死不休,殊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我如何,不容你操心,齐大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打了胜仗人人都传你是成祖转世呢,你难道不好奇陛下怎么想的吗?”
齐暮雪的脸上已经阴沉下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一手按在九方瑜的伤口处,力道逐渐加重,咬牙切齿,“我知道是你做的好事,九方瑜,你最好不要被我逮住你的把柄,不然,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九方瑜吃痛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握住齐暮雪的手,脸色苍白,冷汗覆在额间,咬着牙奋力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奋力一刀划过去,“滚开。”
齐暮雪早有防备,快速松手躲开了,不过还是被伤到了手臂,刀锋利无比,立刻就见了血,齐暮雪晦暗的看着被划伤的地方,吸了一口气,“好的很,还有力气杀人,看来那一箭力道还是轻了,下次得射准一些,最好一箭穿心。”
九方瑜喘着气,面露恼意,像一匹被激怒的狼,眼睛正泛着危险的幽光,戒备的盯着他。
齐暮雪眯了眯眼睛,看穿一切的目光落在他颤抖拿刀的手上,冷声,“我要是想杀你,根本不会给你拿到刀的机会。”
九方瑜冷着脸,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冷汗滴下来,他知道齐暮雪身手不错,要杀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只说“你来就为了看我死没死?”
齐暮雪这也才懊恼只顾着生气质问,差点忘记正事了,果然一看到这个人,他就恨得牙痒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齐暮雪冷静下来,抱臂靠在窗前,好整以暇,“想不想知道我与陛下说了什么?”
九方瑜冷眼瞥向他,“齐大人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了,我要是流血死了,你能讨着什么好。”
齐暮雪看着他伤裂隐忍的表情,心里稍欣慰,这人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正色道“回京的路上,我接到了陛下的信。”
九方瑜微怔,慢慢拢起了眉头。
齐暮雪表情变得复杂,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上,沉声,“第一封让我晚一些入京。”
九方瑜抿唇,好似知道了什么,目光泠泠,“我猜,第二封信送迟了。”
齐暮雪点头,抿唇看向九方瑜。
九方瑜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艰涩又无奈道,“竟是陛下……”
齐暮雪开口,“你押送的人是前朝之人吧,知道我身世之谜的人寥寥无几,陛下听说后派人截杀。你以为是我动的手,想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刺杀我,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有防,但雪太大,送来的信还是来晚了一步,本来死的是我,可偏偏那晚,我去帮城关的百姓处理积雪,待我回营时,才听说主营被人暗杀,小五死在了里面,我有怀疑是你,但你向来行事小心,可我回京看到你那样子时,才知道真的是你……”
看来周瑾一开始就知道他手中有齐暮雪的身世把柄,被他钓了这么久,还是按耐不住要亲自插手拔出祸患。故意离间他与司徒长空,九方瑜肯定不会再把此事交给司徒长空,必定会把知情人换掉,周瑾好趁机斩草除根。为了不被齐暮雪发现,计划更顺利,故意拖延大军回京进度,做了两手准备,把他和齐暮雪耍得团团转,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好学生,九方瑜冷冷一笑,“一石二鸟,不仅除了后患,还让你我彻底水火不容,都着了他的道,他倒是乐得看戏呵呵。”
齐暮雪不悦的看着他,皱眉,“九方瑜,我来,一是告诉为你真相,不想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二是为了提醒你,你我皆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陛下不会想看到你我鱼死网破,争的头破血流,物极必反,你最好见好就收。”
“君咨臣儆,益谦亏盈。齐大人的这些话还是等死了给自己留做墓志铭吧,真相我早晚都会知道,无需大人多此一举,至于我以后如何行事,也与你无关,别假惺惺的,”九方瑜偏过头,“况且,我对我此生所做之事,从不后悔,何谈见好就收。”
“我知道,你原是如此固执难劝,”齐暮雪踱步走来,一把钳制住九方瑜的下巴,看着他冷声道,“只是我一直想不通,杜公如此大智无私之人怎会教出你这般顽劣不堪之徒。”
九方瑜挣脱不开,眼中的恼怒和屈辱一闪而过,听他提及杜允,嘲讽的笑起来,“我也奇怪,总感觉你才深得杜公真传,我不过是学的一些皮毛,可见杜公对你我的教诲大有偏私,对我有所保留,他倒是真正做到了六亲不认铁面无私。”
齐暮雪恼怒的收回手,不可置信道“你竟如此想?杜公对你我皆是倾囊相授,尽心尽力,明明是你自己恶居下流,心术不正,所以行事卑劣不堪,败德辱行,根本怨不得旁人,九方瑜,你简直是无药可救了!”说到后面都已经十分咬牙切齿了。
九方瑜见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说教他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不得不说,齐暮雪这几句话倒是比那些翻来覆去骂他无情无义的人要难听多了,骂得他都有些生气了,九方瑜目光沉沉,勃然变色,厉声,“齐暮雪!”
继而九方瑜惩忿室欲,嘴里吐出一口浊气,恢复平静,看着齐暮雪讥讽道,“正人君子说的话就是跟旁人的不一样,骂人都是新花样,你这般在意杜允教诲,在意我的德行举止做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成杜公门下弟子,将我当同门师兄弟对待?”九方瑜轻飘飘来了句,“谁家同门下手会见血啊齐大人,你怕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齐暮雪拿他没有办法,磨牙顶腮,真想一拳将这人虚伪的模样打进墙里面去,省的总说些刻薄难听的话出来。难不成真要对他动拳头?但感觉他这薄轻轻的一片,一拳就打碎了,可是不打吧,这人又欠收拾,齐暮雪目光漆黑如夜,晦暗不明,站在旁边不说话。
九方瑜见状也懒得再说话了,将手中的匕首放回枕头底下,肩上的伤隐隐作痛,这个时辰,看来只有他自己换药了。九方瑜弯腰单手从榻下扯出药匣子,翻出药罐子和纱布,当着齐暮雪的面解开单衣。
齐暮雪还没反应过来离开,就看着眉头紧锁,强忍痛意的九方瑜咬着牙将里衣扯下肩膀,半边身体都露了出来,白得晃眼,齐暮雪一时怔住,竟是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了,又见九方瑜将纱布叼在嘴里,单手上药,看着十分不习惯,面露不悦,胸膛随着他的难受微微上下起伏,哪怕尽量克制,鼻间的呼吸也还是急促粗重了起来,额间的汗滴落在裸露的肌肤上,那看起来不像换药,倒像是在做香艳之事。
齐暮雪目光一紧,咽了咽喉咙,竟是忘乎一切的看着九方瑜换了一场药,都忘了自己还身在相府,来的目的不过是规劝与警告这宅子的主人而已。
九方瑜换好药后见齐暮雪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愣了愣,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九方瑜抿了抿唇将衣服拉上去,古怪的看着他道,“你怎么还没走?”
齐暮雪闻言慢慢抬起眸子,扫过他消瘦的下巴,一张一合的唇瓣,高挺的鼻梁,最后又停在他那漆黑如夜的薄情眼里,因痛而薄红的眼角,看起来楚楚可怜,屋里就他们两个,看起来倒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样,齐暮雪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了一眼,跳窗离开。
九方瑜也没再多说什么,心里阴测测的想着下次再多加些侍卫,但凡有可疑的人进府便乱刀砍死,乱箭射死,最好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杀了齐暮雪,当然,他也不过是恶意揣测一下,毕竟他手下都是些饭桶,没有齐暮雪那十八般武艺。
经此一闹,他也无法安睡了,陛下喜欢看他二人狗咬狗,却又将二人争斗克制在适度的范围,殊不知周瑾的这一插手将他的棋盘都打碎了,九方瑜牙都咬碎了,满身愤恨却无处发泄。
心事重重的裹着氅裘走下榻,倒了杯冷茶喝,无意间走到窗边看到一小罐金疮药,九方瑜愣了一下,走过去拿起来,继而勾唇讽刺的笑了笑,打一巴掌给一颗糖,齐暮雪你这人怎么能如此可爱?这尔虞我诈两面三刀的脏地,怎么独独这个铁面无私之人做到了真正的坐怀不乱,芒寒色正?
饶是杜公恐也难千仞无枝。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两人针锋相对多年,皆是自己发难,齐暮雪对他只防不攻,这还是第一次对他动手,但给了他一箭又巴巴的过来送伤药,九方瑜脸上的讥讽褪去,垂着眸沉默的看着药瓶,瓶身冰冷,目光如水。
其实齐暮雪本无需冒险前来告知他陛下所做之事,但他还是来了,这人真有意思,不愧是受人敬仰之人,九方瑜冷笑,齐暮雪不屑隐藏对他的恨意,却还是告诉他陛下对他二人已有警惕之心,要他小心行事,他倒是没生出什么感激之心,只是单纯觉得齐暮雪这人做事要顾忌这么多,也不嫌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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