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给这四周镀上了一层橙黄的光芒,平添一丝暖意。
天渐渐大亮。
殷定坐在饭厅里,阳光不吝地照拂在他身上,而他却只觉浑身的寒意深入骨髓,几乎将他的心也一并冻住了。
昨晚他们不欢而散以后,他就在此处坐了一夜。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听着那人出门的声音,那关门声传入他的耳中,令他闻之如饮醍醐,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将他脑海中的迷雾尽数冲散。
梦做得再久,也总有醒来的一天,由不得任何人逃避。
于是,殷定开始逼着自己梳理起这三年来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到最后,他不得不可悲地承认,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幸福快乐的时光少,无望等待的日子多。
再多的喜欢,怕是也会在如此无望的等待中被消磨殆尽的吧?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等待的意义何在。
初见伊始,他便心甘情愿地放纵自己的心,任由它沉沦至今。
在往后相处的日子里,他更是心甘情愿地在陶安背后顶着一个“情人”名号,忍受众人不解乃至轻蔑的眼光。
然而,他却不是付出不求回报的圣人,他也没有那么的伟大。
他的所有心甘情愿,都是建立在陶安的这个人身上。
不,或许是建立在陶安的心上。
以真心换真心,这是世上最平等的交易。
可是,陶安向来想要的,不过是个安安分分的情人罢了。
情人不会对金主真情实意;不会对金主的私事多加置喙;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金主发脾气;更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就轻易地丢了自己的真心。
殷定捏了捏眉心,满脸倦容地叹了口气。
他呆呆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在刚才,他欲想打最后一次电话,手机屏幕闪了两下,最终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本想好好告别一番,如今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不属于自己的,哪怕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变成自己的吧?
想着想着,他眼中一直有着的某种光芒趋于黯淡,最后慢慢地熄灭了。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似海,透不出一点的光。
殷定突然站起,转身上了二楼,打开了一房间。房内的一切都是由他按照陶安的习惯一手布置的,当初陶安就断言自己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他不相信,甚至倔强地以一种强硬的姿态进驻到他的生活中,努力地在陶安家里不经意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三年日日夜夜的陪伴,他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终于能住到陶安的心里了。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他苦笑般地摇了摇头。
此时,殷定的内心非常平静,他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在这房内留下的痕迹慢慢地清除干净。
在这个过程中,他动作极慢地将自己之前一样一样置办回来的家居饰品给一一换下,尽力把这个房间恢复成三年前初见的模样。
三个小时后,他盯着脚下不大的行李袋,缓缓地勾出一个笑容来。
看,他所认为的多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不过也就一个行李袋的大小。
“你在干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殷定抬头,颇为意外地朝来人看去。
只见陶安正站在门口,表情漠然。
这人怎会在此时回来?
陶安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今日早晨回公司时,他便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勉强地处理了几份文件后,就再也待不住了,扔下一众目瞪口呆的下属,抓起车钥匙,就这样离开了公司。
在将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之后,他下意识地转动方向盘,朝那条他最熟悉的路开去。
——直到见到了那人,他这一路上焦躁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陶安忍不住紧紧地盯着他,不语。
殷定虽对陶安的突然出现深感困惑,但他再也没那个心思去过问陶安的任何事了。
况且,也轮不到他过问。
他微微垂眸,轻声说道:“我考虑了很久,既然大家并不适合,不若尽早分开,以免日后互相怨怼。”
闻言,陶安罕有地怔愣了一下,数秒过后,他回过神来,声音愈发地冷了,“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
“我们分手吧,”殷定弯腰拿起了行李袋,转身朝陶安那边走去,淡淡地续道,“不对,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谢谢你这三年的陪伴,还望日后各自珍重。”
陶安觉得殷定此刻的表情甚是刺眼,他一时脑热,在殷定擦肩而过的时候,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臂,“殷定,你没有擅自说结束的权利。”
看着殷定无动于衷的样子,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迅速攫住了他的心脏,险些让他呼吸不过来,尽管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殷定毫无征兆地突然决定要离开这里。
三年了,他与这个所谓的“男情人”竟然朝夕相对地相处了三年之久,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毕竟他当初一时头脑发热找回来的“男情人”,也并未让他多省心,甚至在往后的两年里,他们更是争吵不断,让他无数次兴起想要另寻情人的念头。
他有无数次让殷定离开的机会,即使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潜意识地认为,就算是离开,也是他将殷定赶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看着殷定坚决离开的样子,愤怒直冲脑门。
怒火愈烧愈烈,他不得不想起那个经常生病的女学生,一时口不择言地说道:“这么着急,该不会是找到下家了吧?”
殷定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脸色瞬间发白,他突然用力地甩开陶安的手,颤声说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像是不想再多看陶安一眼,急急地转身离开。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殷定的温度,他轻轻地握了握手,莫名的有些眷恋。
意识到这点后,陶安顿时阴沉着一张脸,冷声说道:“殷定,你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殷定的脚步似是只停顿了一秒,随即便加快了。
“嘭——”门被用力地甩上。
陶安几乎没有见过涵养极佳的殷定发那么大的火,他更是觉得自己戳中了殷定的痛脚,让他恼羞成怒了。
怒火将陶安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他扬手将旁边的一只花瓶扫下,“啪”地一声,花瓶碎了一地。
很好,很好。
殷定,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殷定刚出了大门,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心情,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银色奥迪。
车主慢慢地摇下车窗,露出一张容貌妍丽的脸,“我的殷大教授,你动作太慢了,”在瞄到殷定手上拿着的行李袋后,女人话锋一转,笑容顿时变得灿烂起来,“哎哟,恭喜你重获新生!走走走,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地庆祝一下!”
受女人情绪的感染,殷定嘴角微扬,“好吧好吧,都听沁姐您的。”
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殷定最后回过身来望了望身后的大门后,便毫不留恋地上了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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