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拾目录

第10章拾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盘旋在塞尼集团上下的低气压渐渐消散得一干二净。

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隐隐担忧了起来:担心现在来之不易的幸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尤其是现在的总裁可比以前更加努力工作了,也不再与一些名媛单独会面,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看破红尘,随时就要遁入空门似的。

这一天,被众人打上“看破红尘”标签的陶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

刚踏入家门,他的脚步便因这满室的幽暗而稍微停滞了半秒。

他稍稍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后,陶安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才顺利把客厅灯打开。

“太安静了。”他想。

陶安自懂事以来,就不顾家中长辈的反对,搬出了陶家本宅。平日里如无什么要紧事,一般不会踏入本宅一步。

只因本宅人太多,太吵太闹。

而如今……

他下意识地将整个客厅环视了一圈,视线触及某张沙发的时候,没忍住多停留了数秒。

不过是少了一个人,不过是回到了从前,怎么会觉得这宅子大得过分呢?

他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二楼书房门口了。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回了!

陶安苦大仇深地盯着那门,那灼然的目光仿佛要在门板上盯出一个洞来。

盯着盯着,陶安眼睛开始变得酸疼了起来,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数秒后,他动作渐渐停下,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真是疯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陶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现下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无理。

他不愿去思考好几日在书房门口徘徊的原因,只好将这一切都归结到自己睡眠不足的身上来。

陶安痛苦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已经有三天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陶安正想转身离去,就在这一刹那,他蓦地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殷定的书价值多少他无甚了解,他只听那人说过,这一屋子的古籍文献就相当于其他收藏家的半生收藏了。

所以,殷定平日虽说不会将书房上锁,却也绝对不会到连房门都不关的程度。

思及此处,陶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待他看清书房的变化后,登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几个书柜,几乎被清空了大半。一些殷定常用来搜集资料的文献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此刻,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家里遭贼了;

第二个想法是……殷定在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存在慢慢地抹尽,彻彻底底地从这个家、从他的心里搬出去。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清楚地意识到……那个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陶安突然眼前一黑,手脚发软得让他不由得将身子靠在了旁边的书柜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来,脑海中却猝然闪过许多模糊的镜头,每一个镜头里都有着一个身穿古装却面目不清的人。

然而,还未等他看清那人的脸,他却愕然发现,那人倒在了一片血泊里,身上伤痕斑驳,胸口起伏的动作渐渐地微弱,直至停止……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心悸得厉害,一种浓烈的不安慢慢地涌上心头。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不消一会儿,电话就被接通了。

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陶先生,你好。”

陶安也没想到能打通这个电话,愣怔了一下之后,便脱口问道:“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跟我联系!书房里的书怎么不见了!你是什么时候搬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

殷定被这一连串的诘问给弄得一头雾水。

在他印象中,陶安还没有如此情绪失控的一刻。

陶安这个人,基本上是冷的,他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把这人给捂热过,就足以见得他的这种冷非冰冻三尺。

不同于他看似温和纯善实则与所有人都保持一段距离的冷,陶安的这种冷,是实实在在的,冷不丁就能将你的整颗心脏都给冻住。

说不清是哪一种冷漠更伤人,他只能肯定的是——

他们是同一类人。

那人还在耳边催促着他,殷定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今天才下的飞机,一直惦记着放在书房里的书,又怕贸然联系先生会打扰到你的工作,故私下联系了搬家公司于下午去先生家里搬了一些回来,还望先生万勿见怪。”

这番回答简直连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理由又是如此的充分态度又是如此的谦逊,根本挑不出任何刺儿来。

可听在陶安耳里,他却觉得怒气一下子直冲脑门,心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什么叫打扰到我!你之前不都是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的吗!”

盛怒之中的陶安甚至还察觉不出,他的这种语气简直就像是个常年独守空闺的妻子向好不容易归来的丈夫抱怨一般。

殷定正想说话,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邓沁就擦着头发说道:“哎殷大教授,你还不去洗澡呀?还在聊什么电话,刚回来就洗洗睡了吧。”

自然,电话那头的陶安也将邓沁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了。

殷定无奈地笑了,之后才对陶安说道:“抱歉,改日再跟你联系。”

说罢,不等陶安有所反应,便径直挂了电话。

挂我电话?

你竟然敢挂我电话?!

回想起适才电话中传来的陌生女声,陶安咬牙切齿地看着手机屏幕,气得眼眶都发红。

他无法解释心中这一团怒火究竟从何而来,他只能将其粗略地理解为:他名义上的情人竟与某个女人勾搭在一起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恨不得烧死这对狗男女。

他也顾不上困顿与疲惫了,立马转身冲下了楼,将门口没有停进车库的车又开了出去。

陶安按照自己的记忆,一路上心急火燎地驱车直往殷定的公寓驶去。

还没完全将车停稳,他便遥遥地望见有一人侧对着他站在路边,昏暗的灯光几乎让那人隐在黑暗中,只能隐约地看见那人白皙如玉的侧脸。

他呆呆地看着那人,连日来的焦躁与不安都在这一刻被慢慢地抚平,心瞬间柔软了下来,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来。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女人从楼里走了出来,站在那人的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人笑了,笑得既温柔又隐隐地带着丝宠溺。

眼见他们两个都快要抱在一起了,陶安终于看不下去,连忙开了车门便冲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陶安冲到那两人中间,死死地拽住殷定的手臂,将他狠力地往自己身后一拖——

这般下意识的行为,让他完全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让他想拽在手上紧紧不放的,唯有此人而已。

与此同时,陶安嘴上也没闲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冲对方说道:“原来是你啊,邓小姐。”

邓沁明显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了个措手不及,看见陶安紧紧抓着殷定的手臂,她忽然柳眉倒竖地指着陶安的手说道:“你快松手!他手臂受伤了你还抓什么抓!你没看见那缠着绷带吗!”

闻言,陶安心中一颤,他立刻转过头去。只见殷定轻轻皱着眉,脸色略微发白,显然是疼得有些狠了。

见状,陶安心底也莫名地开始抽痛起来,手上的力度也跟着松了些,却还是虚虚地抓着,不愿放手。

陶安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紧紧地盯着殷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殷定不答,反而说道:“陶先生,请你先放手好吗?”

陶安顿了顿,还是依言松开了手。殷定手臂上的绷带有血慢慢地渗了出来,陶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血,脸色立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邓沁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还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这都渗血了,还不赶紧到药店买绷带去!”

陶安面无表情地扫了邓沁一眼,邓沁毫无惧意地回瞪过去,原本以为陶安这臭小子不乐意,甚至还会把这跑腿的活儿丢给自己,刚想臭骂他一顿,却听见陶安回头朝殷定说道:“等着。”

随即,陶安就转身快步离开了,与邓沁擦身而过之际,他还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连邓沁这般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能从这一眼中品出些警告的意味来。

邓沁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殷定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陶安的背影,她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喂,殷大帅哥,你是故意的吧?”

殷定收回视线,“什么?”

“我说你啊……啧啧啧,反正我是不相信凭你的身手,会为了救一个学生而让自己受伤。更何况,”说着,邓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就算当地医疗条件不好吧,回来时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医院检查一番,而不是去那臭小子家里搬书吧?”

闻言,殷定不过是轻轻地笑了笑,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绷带一圈圈地解下,露出那深约半寸的伤口。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随便将绷带虚虚地绑了绑,朝邓沁露出了个堪称纯良的笑容,“沁姐,你想太多了。”

邓沁竟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这与她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亲人,她从来没有看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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