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拾伍

再见了，陶安。

这段时间，陶安脑海里一直回旋着这一句话。他开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一个月多后的今天他终于懂了。

他再也找不到殷定了，殷定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无论他再有什么理由，也见不到他了。

陶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在这一个月里，他由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将殷定给找回来，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然而，现实却给他开了个大玩笑。

殷定的手机号码早已是空号；上他家去找他，却被邻居告知殷定已经搬走很久了；直奔宁城大学而去，还没进校门就被莫名其妙地赶了出来，还是问了路过的学生他才知道殷定在不久前已递交了辞职信。

陶安当下就懵了，他知道殷定非常热爱历史，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如今，殷定毅然辞职，这只能说明……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人或事，殷定都已经毫无留恋了。

再见，原来是再也不见。

陶安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只好发散他所有的人力物力，继续寻找殷定。人却变得愈发沉默和冰冷了起来。

这天，他从办公室中翻到了一本所谓的爱情小说。这本爱情小说会出现在这里，定是助理小李与方烨狼狈为奸，故意塞进来的。

本来完全不看闲书且认为方烨的话是狗屁的陶安，却在此时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它，这一翻，就翻出了一句话来——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眼里是他，心里是他，他就是你的一切，就是你的世界，更是你唯一想要拥有的未来。”

陶安心头大震，往日所有对这人的思念眷顾，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桩桩一件件地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所以为的对殷定心生烦躁，是因为自己早已厌倦了他，其实却是害怕他有朝一日离自己而去；他所以为的失眠且噩梦连连，原是因为他不在了，心里担惊受怕，惶恐不安；他常常对他恶言以对，则是因为他与别人交往甚密，自己没忍住拈酸呷醋……

原来在不经意间，他对他早已爱恋入骨。

他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了。

可是……却来不及了。

……

方烨一早接到电话后便心急火燎地赶来，一推开诊室的门，就被某人的那副尊荣给吓了一大跳，他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眼布血丝、满脸胡渣、失魂落魄，活像深闺怨夫的人，忍不住语带惊异地问了一句，“陶安？”

也怪不得方烨这般吃惊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陶安一直都是意气风发，走到哪里气场都是两米八的模样。

有严重完美主义倾向的他，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出现像现在这样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

方烨心里有些惊疑，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陶安。

见陶安的目光扫向他桌面上的相框，他心里一动，手忙脚乱地伸手将相框拿起，藏在了抽屉里。

陶安自方烨进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方烨将相框给藏好了，他才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你跟邓沁是什么关系？”

他看到了？

方烨眼角忍不住一抽。他的心里掀起了一片滔天骇浪，也幸亏他天生是面瘫，这才能很好地掩饰下来。

方烨正想如实说出口，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间忆起了之前差点为了陶安的事而被家中那位罚跪搓衣板的凄惨经历，他心中一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她是我的主顾。”

这话他可没说错，就是现在，他也还是邓家的特聘心理医生。

可是……好像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要将自己主顾的照片放在桌面上。

或许……他应该补上一句：他是邓沁的追求者？

方烨想定后正想开口，却见陶安慢悠悠地抬眼望向他，他又一下子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陶安当真长了一副好相貌，长期坐在办公室里的他，皮肤白皙得很，加上最近脸颊瘦了一大圈，就更显得眼睛又黑又亮了。

更别说陶安此刻还目光灼热，眼中甚至还罕见地带上些乞求，如此一来，令方烨不由得联想起某种动物，也不得不在这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方烨叹了口气，终于承认道：“她还是我老婆。”

陶安对于这个回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他微微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呵，据闻邓家大小姐姿容上乘，追求者众。可又有谁曾想过，硬件软件条件都十分不错的邓家大小姐竟已早早嫁人，且对象还是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你家那位可真了不起啊，一方面对已婚这个事实隐而不发，另一方面又以单身这个幌子约我私下见面。你们把我耍得团团转，这笔账该怎么算？”

而且……而且……最让他在意的是，你说邓沁一个结了婚的已婚妇女，做什么一天到晚都在殷定家中逗留得这般晚，他都已经不止一次捉到过了，照这样看来，他们之前不知道的私下交流不就更多了？

简直不守妇道！不知检点！

陶安气得眼睛都发红了。

说到这个，方烨也是一肚子火，归根到底都是这小子不知珍惜，这才逼得他老婆亲自动手收拾，还用这样极端的方法。

也不想想当他得知老婆要去试探陶安的时候，他整个晚上都在提心吊胆，一边在担心老婆吃亏了，一边又在害怕陶安一个想不开真和自家老婆在一起，那么到时候他还得苦恼该如何处理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呢。

他在这边过得苦不堪言，凭什么这小子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地逃避自己的感情？

话虽这么说，可感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老婆这样插手来管了，好像也有点不厚道……

况且……陶安的这副尊容，在他眼里看来，也够惨绝人寰的。

方烨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无奈地说道：“你现在想怎么样？”

陶安幽幽地看着他，“告诉我殷定在哪里，”他顿了顿，“求你。”

从来都是天子骄子的陶安，他要的东西只会是自己争取来的，他向来不屑于求人，也没必要求人。没想到现在却肯为了殷定，说出了那个“求”字。

方烨并不急着回答，他扶了扶眼镜，继而饶有兴致地问道：“话说殷定也是你的小情人之一吧？小情人丢了也就丢了，再找一个不就可以了？”

闻言，陶安静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他是不一样的。”

对，殷定是不一样的。

只有殷定，才能让他情绪起伏不定；只有殷定，才能让他终日寤寐思服；只有殷定，才能让他产生想要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冲动……

可笑他自诩超群绝伦，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清。也难怪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如今离自己越来越远，偏偏还不知该如何挽留。

方烨注意到陶安的反应，心中顿时了然。

啊……万年老光棍终于要尝到情爱的滋味了。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他一边默默感叹着，一边上下看了陶安一眼，说道：“我不知道。哎，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殷定的去向只有阿沁知道，而她今天刚回老家了……”

不等方烨说完，陶安便突然说道：“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他站起身来，“不愧是心理学家，动作言语间处处隐含玄机。从你进门起，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我追问殷定的下落吧？为了报答你向我透露了殷定的去向，等我追回了殷定之后，一定会在殷定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这样的话……你还不至于被邓沁揍死。”

方烨的面瘫脸终于维持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