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南枝目录

第0章南枝

昨个夜里又下了雪,直到早上还飞舞着片片雪花,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枯树长满白花。

三两孩童嬉闹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银铃般的笑声牵引着大人的心,纯白的地面凹陷出许许多多的脚印,孩童用雪堆起来的人朝着早晨的阳光微笑。

北方的山里就是这点不好,一到冬天就常下雪。

虽说:瑞雪兆丰年。但是大雪封山,下山极其危险,妇女们根本没法到镇上的集子采买,光是秋天囤的可不够一家子吃喝用。

再说“丰年”照的是来年。

山里的汉子们大多以打猎为生,本来这些飞禽走兽在冬天就不好猎,再加上大雪难行路,一般没人敢去冒这个险。

下了雪之后,极冷。风吹进骨缝中,让人直打寒颤。

朝南枝自小体寒,最是怕遇见这种天气,却偏偏又喜欢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杵着眺望。

有孩子问过他在看什么,他每次都只道:“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孩子没听过这个,好奇心驱使他围着朝南枝问个不停,因为这位先生的名字就叫“巢南枝”

朝南枝是两年前的夏天被村里的胡婆婆她儿子捡回来的,那时他满身伤痕,相互交错,身上的伤口还往外渗血。

村子里的人生活拮据,胡婆婆捡回来一个伤的如此严重的俊美男子,着实是惹祸上身,众人想万一这人是个坏人,那村子不就遭殃了?但这人伤的太重,若不救怕是会命断于此。

一个养猪的大娘从人群外豪气的嚷了一句:“小后生命丧于此我不忍心,我也不会给人治病,这十文钱胡婆婆拿去给他找个郎中看看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村民不是恶人,都纷纷自发捐了些,他们知道胡婆婆定然不会私自用了这钱。

用这些钱去镇上给朝南枝请了个郎中

虽然是大难不死,但却没有后福。这几年身子骨依然虚弱常感风寒锄头也拿不起来,没有亲故来寻,也没有亲故可寻。

就干脆留在这里做个教书先生,在村子里教教书。

朝南枝说他是个大山里出来的,但任何人对他的真实过往也无从得知。

他也不想让人得知,对他而言胡家村也许是人生的一个新开始,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暗器夺命没有后院内斗……

可他不论时间过了多久他多努力,却始终不属于这里。

“胡婆婆,今天又下雪了,可美了都是白的!山、树都是。”路过的汉子看见胡婆婆朝她道。

胡婆婆是个瞎老太太,平日就坐在窗边,即使看不见也依然坐着,因为胡婆婆的夫君去参军后她就一直是这么盼着,渐渐的胡婆婆也习惯了,村子里的老少也是如此,尤其是胡婆婆重病瞎了眼睛后。

“是吗,今天镇上有集,下雪了怎么去啊?”胡婆婆问。

那汉子爽朗答到:“从后山的庄稼地那边绕去!”

胡婆婆:“小心点,路滑着呢,可不好走。替二狗和美美买东西?”

“可不是嘛,二狗天天嚷嚷要买把剑,美美也大了爱美了。”那汉子回答道

他们这个村子在山头上,方圆几里没别的村子,村民勤恳把荒地都开垦了用来种地,卖了贴补家用也可以自己家留着吃。

朝廷根本不管这里,就他们这个玉青县王县令,整日大鱼大肉夜夜笙歌单单小妾就娶了十多房,所以造成这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要说他有时间整治玉青县还不如说母猪会上树呢。

“玉煊先生!我们来上早课了!”说话的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穿蓝色粗布长袍头发简单扎起,不算多好看,一手拿破布包一手拽着身后比自己大一点的小男孩。

小男孩满脸不情愿:“我要做的可是大将军!整天文邹邹的读酸诗算什么男人!”

朝南枝字玉煊,因为在村子里教书所以所有人都唤他为:玉煊先生。

“胡二狗!你怎么这样!”小女孩作势要打那个叫胡二狗的小男孩,“你太对不起玉煊先生了!”

小男孩跑向朝南枝躲在他身后:“先生你看,你昨日还说要友爱友善、尊敬师长,今儿个胡美美这个母老虎就要打她这个哥哥,她根本没把先生的话听进去!”

胡二狗是胡美美的哥哥,这个村子所有人都姓胡,传闻以前这里并没有村子,一个姓胡的家族逃难至此在这里长期生活了几代下来就成了这个胡家村。

朝南枝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挽袖铺开纸,胡二狗见此乖乖跪坐在旁边替朝南枝研墨,一反常态。

胡二狗的穿着不似镇上大户人家的公子那般,随不华贵但也是这群孩童比不上的,胡家村的孩子们极少有新衣穿,都是大孩子们穿小了改改给小孩子穿。

二狗就静静跪坐于此为朝南枝研墨,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朝南枝。朝南枝自是知道这孩子有事要说,听下手中动作,将笔架于笔搁之上

“既然有事要同我说,何不直接一点,吞吞吐吐的。”朝南枝的语气很温柔,这种温柔仿佛是骨子里的,可在这种温柔之下却是隐隐的疏离感。

胡二狗一喜:“玉煊先生,今天镇上有集……”

“想去?”

胡二狗点点头,想:和玉煊先生说话就是简单,一下子就知道他的意图。

“去可以,课业不可荒废。”朝南枝道

胡二狗头都大了,看着玉煊先生写在纸上的诗,觉得自己一个字都背不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舞刀弄枪去行侠仗义,做一个大英雄而不是整天背一些文邹邹、读都读不通顺的诗文!

胡二狗找了一套说辞,搪塞朝南枝。

“这是实话?”朝南枝才不信呢,这孩子向来不爱背背写写的,心里全是大英雄梦,渴望每日舞刀弄枪的。

他不用想就知道胡二狗不服的肯定是让他天天背诗还有不让他去镇上赶集。

“就…就是实话!比金子还真!”

胡二狗说完胡美美噗嗤一笑:“哈哈哈,胡二狗没想到你还见过金子呢?什么颜色的?”

“好了美美,莫要再调笑二狗哥哥了。”这次说话的是个素色裙子的小女孩,比胡美美略高一点,白净的小脸上未施粉黛,却也好看的出奇。

弯眉杏仁眼,鼻梁高挺樱唇粉红,若是生在富贵人家略施粉黛必然会更加惊艳。

朝南枝知这群孩童爱玩儿的心,也理解他们这颗心,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爱玩儿很正常,但万万不能因杂念耽误了学习。

朝南枝:“既然想去集上,自是有你自己的目的,我也不强留你,便去罢。”

胡二狗停下研墨的动作,将墨放到一边,猛地起身朝前面的朝南枝鞠了一躬。

“仅此一次。”朝南枝又开口道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孩童,有六七岁的也有十一二岁的,有男有女,有时候胡婆婆或者村子里其他人在闲暇之余也会来听课,显然今天就是这样。

昨夜大雪封山,大多妇女儿童没法去镇上赶集也没法种地,就来了这个简易的学堂。

这里住的原本是个老汉,无儿无女日子清贫,院子里除了屋子和一口井什么也没有,屋里也就堪堪一张床、桌椅板凳和泥砌起来的灶台。

老汉死了很久了,村子里也没有别的地方给朝南枝了,好在朝南枝也没有嫌弃这里,但对他而言,就这艰苦还不及那年的万分之一,有住处就可以了他没那么多讲究。

住下后他先先后后又重新改了一下,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进屋就是摆了几张桌子的学堂,左边是灶屋右边是卧房。

朝南枝开学堂不收钱,但依然有村民会送东西给他,虽然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奈何人家热情,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偶尔也会有村里正到婚配年龄的姑娘红着脸给他送荷包,但朝南枝一概不收。

“请姑娘还是另寻他偶吧,朝某人自以为不值得姑娘这样。”朝南枝朝那红脸姑娘鞠躬作揖,那些姑娘也不恼火,只是遗憾离开。

她们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配不上朝南枝,从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他出自大户人家,而自己只是乡野村妇,她们只是赌一个朝南枝对她们不同罢了。

这么多姑娘喜欢朝南枝不只是因为他学识渊博待人温和,是个谦谦公子,还因为朝南枝长的非常好看。

他的面色虽略微有些病态的发白,但鼻梁高挺朱唇红粉,桃花眼一如夏日盛开的花般灿烂多彩却也可以勾人魂魄摄人心魂。

但这桃花眼中唯独不含情。

只有眉间正中的一颗小小的红痣给朝南枝添了一丝烟火气。虽然朝南枝为人亲和,但与众不同的气质无声告诉所有人他们不一样,玉煊先生对他们再好他们也高攀不起。

学堂的孩子来齐了,共5个,还有些家里的大人闲来无事和孩子一起来的。

朝南枝把昨晚写的诗分给孩子们,拿着诗背背写写,也可以练练字。几个人听着朝南枝的讲解哈欠连天,支着脑袋晕晕欲睡。

一堂课约莫着有两柱香的时间,朝南枝散了堂后却也还有些村民继续留在这里,胡美美也不例外,双手撑着下巴在小板凳上痴痴看着眼前的落魄公子。

这位落魄公子的长发用青色发带绾住半披半绾,穿着浅青色圆领长袍,外穿绿色保暖长衫,腰间挂着一块雕工细致的靛青色暖玉,正专心致志地教方才没学明白的人。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罢了罢了,你的心思不在诗中,强让你背也是在做无用功,去玩罢,莫要留在我眼前碍眼了。”朝南枝并未有责怪之意,普天之下人各有志,何故拘泥于这小小的诗文?

那人听后心中激动,把诗文放于布包后一提就跑走了,留下一句:“玉煊先生,再给我一日,明日我必然会背下来的!”

村里大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胡美美和胡静姝还坐在屋里不肯走,朝南枝问她们有何事,她们也只道不想、不愿二词而已。

不久,胡母叫胡美美回家吃饭,屋子里就剩了胡静姝和朝南枝。

胡静姝这名字还是朝南枝起的呢,原本这小姑娘叫“胡盼娣”家里生了个姑娘就盼着生个小子,那时候人人都怕自己家“绝户”。

朝南枝见到她后有感而发了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之后小姑娘就改名叫胡静姝了。

胡静姝的母亲死于生产时,因难产一尸两命和那个未出生的弟弟一同离去了,父亲死于冬猎,全家仅剩她一个人,自朝南枝做教书先生之后对胡静姝也颇为照顾,她除了去做活就常在朝南枝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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