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鸳鸯瓦目录

第37章:鸳鸯瓦

但,无论哪样,于李矜思而言,他总是欲壑难填,渴求着得到更多。今次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得到了赵斯年被迫的许诺。他便如饿虎饥鹰般,寸寸汲取,一处都不放过。

赵斯年别过头去,如玉的面容上升起一段浮光霞色。而后他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心里骂了一句,坏胚。

李矜思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下更加愉悦。他转了方向,一打手里的折扇,指向沈之恒身后的萧行止。

“无忧啊,咱们改天再叙。到时你叫上萧小公子,我们一同把酒言欢。”

萧行止抬头,对上李矜思。

小侯爷姿容无双,又天生一双含情眼。行事上濯濯如月,亦侠亦温文,自是风骨难笔拓。

萧小公子心向往之,一直都想活成他这般模样。如今听到楷模的邀请,更是喜不自胜。

“好,随时等你。”

沈之恒面色不改,点头应下来。回头却看到一脸通红,带了点害羞的少年。他隐约觉得,自己头顶有点要发绿的迹象,当即变卦。

“阿止他,一沾酒就会醉。若是吃酒叫上他,总是喝不痛快,所以只我们两人就好。”

萧行止:“??”

不!!他酒量很好的。难道无忧和小侯爷没看到,自己今晚在宴席上痛饮了多少杯么。

反倒是沈之恒,真正是沾不了多少酒就醉的一塌糊涂,他亲身体会过的。

萧小公子不愿错过同自己心里楷模吃饭的机会,想开口辩解——他可以!他真的可以!非常可以!

然而,沈之恒凉凉地睨了他一眼。萧小公子的势头,瞬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算了算了,萧行止想,他还没还完债呢。

几人斗嘴间,容玉注意到跟在最后面的谢寄青。白衣少年低着头,一路上都默默无闻。

“寄青,今晚也谢谢你了。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自可来找我。”

谢寄青抬头,眉如柳,发似云,鲛绡雾縠笼香雪。他还没完全长开,在容貌上略显稚嫩。气度上却已然是淑人君子,雅人深致。

谢寄青一脸懵懂,仿佛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真正带了点疑惑。

“我,我没做什么。反倒是容相,见我马车坏了捎带上我,还为我说话。我才能向司寇大人请教问题,解答了长久以来的困惑。”

少年正色,俯身向几人作了一揖。

“是我该谢谢容相和各位的帮助。”

“唔。”

李矜思转了视线,看向这个被忽视的少年。他原以为,萧行止就已纯良至极。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呆傻的人。

今晚的事,连萧行止都隐约明白,和自家师兄容玉脱不了干系。他们都算得上帮凶,而谢寄青。

他竟然真的是一心求学,去问陈柏州问题的??

面对几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一番打量。谢寄青面上生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头埋下去,越来越低。

容玉摇头,语气愈发温和。心道果然是他想多了,自家侄子这般天真呆傻,那应当只是个巧合。

“无事,寄青早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听他这样说,谢寄青想到了什么,当即抬头。他一脸急色,嘴里还低声喃喃着。

“小叔……”

几人了然,谢明尘腿脚不便,谢家现在又人丁稀少。若是谢明尘派人去寻谢寄青,那他就没人照顾了。

“我得赶快回家了。”

“嗯。”

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们才收了视线。李矜思打了个呵欠,见没什么好玩的事了。

也就挥挥手作别剩余的几人,和赵斯年一同进了醉月楼。

容玉温声道。

“无忧,阿止,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闻言,沈之恒一顿。他和容玉认识的时间很久了,明白他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两人眼神略一交汇,他拍了拍萧行止的肩膀。示意今晚到现在,算是结束了。

待到两人也离开了,容玉转身进了醉月楼,直奔四楼南絮的房间。

而本应该回谢家的谢寄青,却在穿过百花井巷后,来到一处人家停下了步子。他上前去,一长两短,有节奏地扣了三下门扉。

半晌,里面传出一声雀鸟的叫声。谢寄青又扣了扣门,这下是两短一长的节奏。

门开了,这是他们根据二十四香谱定下的暗号。一长两短是消灾香——意味平安,两短一长则是长生香——意味无难。

这处院子里的人,赫然是刚刚在杏林百草堂的三人。

白衣少年左耳带着一只蓝色耳钉,他正蹲坐在台阶上,一手托腮凝眸在思考什么。一男一女,各抱着剑守在他一旁。

鸣瑟和桓伊向前,对着谢寄青恭敬的行一礼。

“主上。”

刚刚还因受不住他人打量而脸红的少年,此刻气质陡转,冲和清淡。

似乎万事于他,不过是投映在身上的光影,无论明暗。走过,便恢复了淡泊。

崔星河挥挥手,两人自觉地回避退下。

谢寄青走过去,也在台阶上坐下来。

“看到那些文书了么。”

“嗯。”

陆星河从脚边的草丛里拔了一支蓟草,一手拿着,在地上画圈。

“事实比我们想的还要残酷。”

“嗯。”

谢寄青点头,仿佛并不意外,语气依然平淡。

崔星河以手直颐,歪头看着他。

“此前我以为,哪怕对手是贺兰铭,包括支持他的世家和诸侯。我们要面对的也不过是南齐罢了,而从那份文书来看。”

“从贺兰铭登上高位那一刻,就同其他两国定下了秘密的协议。这整个天下,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崔星河扔了手里的蓟草,面色凝重。

“形势要严峻得多。”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那两个孩子,他们的身世。”

“时机还不到,如今九州只是为了谢家,行事上就这样大胆,若是让他知道了真相。”

谢寄青摇头。

“何况,我们收集的证据不够,手里的筹码也还太少。”

如同长辈对于小辈,他眉目湛然,语气和蔼。

“九州只需要知道事情很难,他所做的准备还远远不够。要继续忍耐,厚积薄发。”

崔星河起身,知他心中有丘壑,另有打算。不再过多言语,转身向着屋内呼喊了一声。

“鸣瑟,桓伊,走吧。”

一男一女自屋内开门走出,分别站在少年一左一右。崔星河回头,秀眉长目,顾盼烨然。

“我会在春山,等着你们。”

“好。”

谢寄青点头应下,微笑作别几人。

今次相会,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却不知别后,何时再相见,故人万里关山隔。

此刻南安王府后院,幼秾先行从马车上跳下来。这个点,侍从们都歇息了。只有南安王着意安排过来的——两个身着鸦青色茜罗裙的侍女,还守在屋外面。

贺兰醉墨掀开车帘,装作头晕的模样,揉了揉额角。

“素茵,我现下胃里不舒服,想吃些蔬菜粥。”

“欸。”

其中一个侍女赶忙应着下去,贺兰醉墨接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女子。

“漪涵,我想要沐浴,你便先去备水吧。”

“是,世子。”

待到他们都下去了,两人又仔细看了看院子。确定没有人以后,才扶着云息从马车上下来,进到屋里去。

“先生,如今的情形。你便先在这里安心将养着,待好一些再做打算。”

他会吩咐下去,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房间。一番折腾下来,云息原本就是强打精神。如今乍然放松,整个人都困倦到了极点。

然,想到袖口里的东西,他又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得赶快交给容玉。

“先生,休息吧,一切有我在。”

眼见着云息明明已经疲惫极了,却还强忍着不睡。贺兰醉墨有些生气,他现在不管他们这番行事是为了什么,又在计划着什么,只想先保证他身体无恙。

不过这也加重了他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拼了性命也得拿到。

贺兰醉墨又劝了一回,云息虽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但在场的三人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他还是没睡。

算了,他想,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先不和他计较。等他恢复好了,再一同算账也不迟。

是以,尽管贺兰醉墨现在生气,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压了压情绪,语气尽量温和。

“既然先生不想睡,我教人煮了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些。”

云息的确饿了,大约受伤就会让人变得奇怪。褪去坚强的外壳,那些伪装轻易就能被拆穿。

贺兰醉墨看出来了,他准备小小的矜持一下。他了然,自己当然会给面子,顺着他演下去。开始和他反复推脱几回,然后看他‘勉为其难’的应下。

剧本已经写好了,但,云息的肚子却很应景地响了一声。

然后,幼秾不厚道的笑了。

此刻灯火落,瘦尽又一夕。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屋内篆香烧尽,月影下帘钩。

云息眼见着没法矜持了,索性自暴自弃到底。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病人,彻底没脸没皮起来。

“阿墨,我想吃你亲自煮的粥。”

贺兰醉墨:“……”

有些人,是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大约就是俗语里常说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河水就泛滥。

而如今到了云息这里,虽给了他月光,他却不能浪漫。反倒给他个碗,他就开始了要饭。

幼秾强忍着笑意,尽量作出严肃正经的神色。她从橱子里拿了两个软枕,让云息斜倚在床榻上。

贺兰醉墨略一挑眉,刚刚他只顾着担心云息的伤势如何了。如今确定他性命无忧,没甚大碍后。他才分出些心思到别的地方,比如他现下的模样。

不知是丢失了发带还是发冠,云息青丝如瀑,未绾未系的披散开来。

他很虚弱,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面容,连昏黄的烛火也暖不过来,却因此越发显得朱唇如砂。

宛如清冷的月色打在一丛开败的荼靡上,凝成了霜。本该是孤芳自赏的绝尘姿态,然荼靡底下还开着艳红的扶桑。

他整个人都不同于平时的爽朗清举,反倒生出别样的美感。

好似女子绞碎了花汁,将将浸染在莹白剔透指甲上的丹蔻。眉眼悉堆一段风流,姿容蕴集妖冶风情。

如今云息眼巴巴地看着他,颇能品出些顾影自怜的意味。贺兰醉墨最受不了别人难过失意,也很难拒绝他人主动提出的请求。

这是他性格里致命的弱点,不仅仅是没法狠心,更是同情心泛滥成灾。为什么会这样,他意识到问题后是反思过的。

彼时年纪尚小的时候,没有得到完整的爱,无论是亲情或是其他。后来谢明尘出现了,贺兰醉墨满心欢喜,以为那是救赎,甚至全然交付信任。

结果只是一朝欢愉,过后烟花冷寂。

长久以来,他的内心都在执拗的追寻一个圆满的结局。是以,在面对他人时,他总是试图尽力去弥补什么。

但其实该弥补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罢了。

贺兰醉墨应承下云息的请求,这本就不是过分的事情。幼秾看着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微微有些错愕。

适才不是已经有侍女答应着下去煮粥了,等着吃那些不就成了么。怎么看这架势,他是真打算亲自动手去煮粥?

“世子。”

“我去做粥。”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幼秾时常拿着食谱研究,磋磨了几年的厨艺,愈发精湛。一碗蔬菜粥,再是简单不过了,也就半柱香的事。

贺兰醉墨知道幼秾的意图,奈何云息指名道姓了让他去做。幼秾跟着去,帮忙做出来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指了指床上隔岸观火的某人。

“你在这里守着,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好。”

幼秾点头,他正欲开门,身后传来云息的声音。

“我要蔬菜粥,咸的,不要甜粥。”

云息继续笑眯眯地补充。

“如果能有点肉最好了。”

“……”

贺兰醉墨额头青筋微跳,却还是咬着牙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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