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画堂春目录

第18章:画堂春

窑岭道:“来拿东西的?”

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南絮点头。心下有数,这是还没有头绪。若是唤做以往自己问他,但凡已经有了点子。

凭这人对于雕刻一途的狂热,必然已经滔滔不绝地与她言说一番。哪会像现在这样,还拿着刻刀犹豫不定。

“嗯,就是这位小公子。”

南絮摇了摇团扇,把贺兰醉墨从身后推出来。

老者点头,起身,从高阁里拉出一只抽屉。从中拿出一个深红色的盒子递给他,烫金花纹,吉祥又喜庆。

贺兰醉墨接过来,老者又缓步回到椅子上,拿着那块玉石认真端详起来。

“打开瞧瞧,若有不陈意的地方只管说。”

一枚颈间项圈,以芙蓉花为山题,上有垂珠,贯桂枝相缀。

一对耳珰,金嵌珠翠,红豆长纹点宫灯,光泽冰润。

一只戒指,圆玉剔透,周围环绕着两只小小的鹦鹉。

做工精致,心思灵巧。挑不出丝毫瑕疵,每一处雕刻都浑然天成,恰到好处,不显一分刻意。

几人看得目不转睛,叹服的同时心思各异。

谢寄青想的,自然是果真传言非虚。萧行止想的呢,则是自己师兄为了表弟,可是好大的手笔,这是下血本了吧。

不过他怎么瞧着表弟根本没看出师兄的意思来呢,想到这里的萧小公子,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南絮倒是见怪不怪了,她见过窑岭雕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初见时自然惊艳,然时间久了,见得多了,也就免疫了。

“看来是无需做什么改动了。”

“谢谢姑姑,我很满意。”

贺兰醉墨向南絮点头,十分诚恳。南絮眼睛瞟了一下拿着玉石的窑岭老人,又拿团扇向着门口指了指,示意他向他道谢后就可以走了。

窑岭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

贺兰醉墨看过去,老者拿在手里的是一块紫红黄蓝四色的翡翠,他眉头紧锁。

雕刻的手艺方面,眼前人自是无可挑剔。难的却是,他没有点子,不知该雕刻什么好。

万物生灵,花花草草他不是没想过。却觉得终究有些俗套,想雕些别的东西出来。然,想要别出心裁,真是难。

贺兰醉墨想了想,轻声问道。

“俏色的螃蟹的怎么样。”

老者手中刻刀稍顿,顺着他的话凝眸思考。螃蟹?一只俏色的螃蟹。红的钳,黄的壳,蓝的须,紫的眼睛。寓意上又有八方来财,纵横天下之说。

极好极好,妙哉妙哉。

窑岭目光灼灼,抬头热切地看着贺兰醉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醉墨。”

“喔。”

老者点点头,虽然没什么其他表示。但语气里没了刚刚的热络,显而易见多了些疏离。

想来是不怎么喜欢皇室里的人。

“我不以为名字代表的是一种身份,它代表的只是我这个人。”

老者眼睛亮了亮,这句话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跟他讲过,他又细细打量起眼前少年。怎么瞧着和那个人长得有些相像呢。他心下一动。

“你可识得崔昭蘅。”

贺兰醉墨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无厘头的问题。崔昭蘅?他所能知道的,这是容玉和萧行止的师尊罢,别的倒是不再多知了。

见他摇头,窑岭老人难掩失落。

很多年了,他没再见到那个惊才绝艳的人。今日,倒是通过一个少年寻到了与君相似的地方。

南絮倒是没能想到贺兰醉墨还有这般奇思妙想,又因着季琛的关系,心下对他好感愈甚,于是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满意。

“如此,我们就不打扰窑岭先生了。”

几人准备离开。

“慢着。”

嗯?这下不仅同行的三人有些愣,连南絮都摸不着头脑。

老者起身从高阁之上拉出中间的一只抽屉,拿出一方紫檀木盒,里面盛着的是一只花丝镶红玛瑙的长命锁吊坠。

他递给贺兰醉墨。

“你很合我的眼缘,这个就当是你为我解惑的赠礼。”

“这太贵重了,我没想得到什么。”

“难得窑岭先生今日这样欢喜,你就收下吧。”

南絮在背后点了点他的手,贺兰醉墨只得讷讷地接过来。

“谢谢窑岭先生。”

老者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去做雕工了。这是他曾经答应崔昭蘅的,如果将来他有了孩子,便给这个赠礼。

但是十多年过去了,他都没再有个人影。难得今天遇到一个既贴合自己眼缘,心性上又与他这般像的孩子。

他赠给他,崔昭蘅应当也会愿意的。

阖上一道一道屏风,好像刚刚他们去的地方,遇到的人,都有些迷离梦幻的际遇,不大真实。

南絮看着三人都有些没缓过神,忍不住笑出来。

听到笑声,谢寄青和萧行止当即抬头。

南絮笑了……千金难买的南絮笑,他们曾经怎么做都没换来的南絮笑……

贺兰醉墨感到气氛不大对,抬头见到失神的两个人,也顺着他们视线看过去。

美人媚眼如丝,丹唇微启。回眸一笑百媚生,担得上名花倾国。

“好了,也办完事了。我也不虚留你们了,若无事楼里自可尽兴玩上一会儿。”

说完,南絮转身准备回房间。耽搁了一会儿,也不知自家侄子——沈之恒走了没。

“南絮姑娘,等等……”

有趣,极有趣。这个她无心救下的少年,所有人都称呼她一声姑姑。只有谢寄青,会十分内敛害羞地唤她——姑娘。

“嗯?”

淡紫长裙的女子转身,拿着飞花点翠团扇倚靠在门边上,打量着眼前少年。

谢寄青面红耳赤,慌张地从袖口里摸出雪浪纸信笺。埋下头,递给她。

“这是给我的?”

“嗯。”

少年声如蚊蚋。

“谁给我的。”

这般明知故问,自然是因为他起了几分逗弄他的意思。

“我。”

谢寄青蓦地抬头,一脸正色,尽是赤诚。

“我,谢寄青给南絮姑娘的。”

南絮失了兴致,懒散地应一声。又变回了几人初见时那般模样,漫不经心的慵懒。甚至还掩唇打了个呵欠,倦怠极了。

“喔。”

她接过那封信笺,转身进了屋里关上门。

门前三人面面相觑,谢寄青有些失魂落魄地盯着门前的雕花木门。

“别看了,人都走了。”

萧小公子善意地提醒,拍了拍谢寄青的肩膀。

“走了走了,我请你们去第一楼吃饭。”

“怎么回事,一会儿我不在的功夫,你喝了这么多酒。”

南絮显少有如这般生气的时刻,几乎没人看到她因为什么事而动怒,或者生出太大情绪上的波澜。

但这一句,喊的略有些大声,却难掩其中的关心与斥责。三人微微顿步,心下好奇,南絮屋里的人会是谁。

“为了什么事不开心?”

“没有。”

“无忧。”

“姑姑,我有点难受。”

沈之恒确然有几分微醺,醉眼朦胧地瞧着眼前女子。青年因迷离的醉酒之态,更添了些妖艳的风情。

面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的郎君。修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在火光中流光溢彩。

南絮皱眉,看着自家侄儿这般模样,瞧着不该是个为情所困的才是啊。

她斟酌着开口问询。

“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沈之恒又去拿酒壶,却被一手拦下来。他抬头,眸色尽是委屈。看得南絮心头柔软,浮现几分心疼。

当初沈家遭了那般对待,被迫离开东阳。面对背叛,骤热失去双亲的孩子,一夜长大。

他沉默地接过了所有担子,再艰难的时候,都不见他流露出什么脆弱之态。

“无忧,姑姑还在呢。我们无忧这么好的孩子,他没看上自是眼瞎心盲。为这样的人伤情,不值得。”

“无忧,过些日子会有东阳的使者来北襄。西洲一直都很想你,不若借着这次机会,我们姑侄两人回去看看。”

“好不好?”权当是陪他散散心。

西洲,顾西洲么?他的太子表哥……可是,他不甘心,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扔掉了。

沈之恒捏紧了杯子,萧行止。如果是忌恨前几次欺负他而想要报仇的话,很好,他现在的确赢了。

只是你可最好期待着永远被我找到呢。

“姑姑,刚刚那三个人,现下打算去哪里。”

“嗯?”他关心这个做什么。

“姑姑。”

沈之恒语气有些无奈:“其中一个人欠我一点东西,我得去讨回来。”

南絮看着沈之恒这个模样,显然有了六分醉意。平常他自然不会担心,他一向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但喝过酒,又是为人伤情。

又是欠他东西的人,难保他不会借机发泄一二。贺兰醉墨她自然是要护着的,然谢寄青和萧行止,也算是他的朋友。

如果其中一人因为自家侄儿受伤,贺兰醉墨不开心,那容玉就会不开心。万一因为这件事,无忧再和他生了嫌隙,这可不行。

她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姑姑,你不信我。”

沈之恒失笑,语气里却有些落寞。南絮一时语塞,她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侄儿了,最怕见到的就是他失望。

“无忧,姑姑只是担心你。”

“嗯,今日是我不对。这般失态,让姑姑为我担心。”

南絮摇头。

“无忧啊,不是还有姑姑在么。做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里去呢?都过去了,无忧。过去的那些不愉快,都过去了。”

“你有什么心事,不能说的。对着姑姑,说一说也好啊。”

“你从小就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说,一味憋在心里头。你以为这是不让人担心,但其实真正爱你的人,会连这些把戏都看不穿么。”

“无忧,姑姑都知道。只是姑姑没说,没拆穿你。以为顺着你的做法,你会开心。再怎么你撑不住了,总会来找我说一说的。”

“但姑姑错了,无忧。你还是个孩子,不该这么懂事。”

“姑姑。”

南絮见说动了他,语气上愈发温和。

“跟姑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之恒想了想,开口。

“我要的那个人,在他们三人之中。”

南絮:“……”

谢寄青她知道,肯定不是这人。贺兰醉墨更不可能,那就只剩下那个戴着半块面具,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萧行止了。

她是记得的,萧家小公子。曾经和自己侄儿打赌,赌自己的笑输了。

南絮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怎么会是这个人呢。而且依照萧家小公子纯良的天性,怎么看那个痴情种都应该是他啊,怎么会成了负心人?

她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自家侄儿没搞清楚。

“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呵,然沈之恒知道南絮的担心,他顺着姑姑的话向下。

“我正是想去找他问清楚,因为侄儿也觉得可能有误会。”

南絮听了才放下心来,自家侄儿还是不用多担心的。然,她忽略了一件最为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感情中的人都没多少理智。

此刻的沈之恒正是如此。

“他们应是准备结伴去第一楼吃饭。”

沈之恒起身,准备出去。

“等等,你就这个模样去?”

一身酒气,面容上染了浅浅绯色。不似平时从容温和,却像风情万种的赤伶优伎了……

“四楼头上你常待的屋里,让人抬了水去,洗个澡收拾一下也不晚。”

“好。”

沈之恒虽然嘴上答应了,然行动上却直直地走下楼。一路向外头追出去,他一刻都忍不了。

“姑姑,公子他没停,出去乘着马车就走了。”

听了侍女的回报,南絮丝毫不感意外。算了,随他去。因为两人之间是感情上的事,她不好插手。

只能在必要的时候,略一指点。毕竟很多时候,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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