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眼儿媚目录

第13章:眼儿媚

贺兰醉墨走过人群,无视周遭的窃窃私语,暗处的打量……来到三人面前。

少年琥珀色瞳孔映着灯笼照出来的火光,他的影子在里面清晰分明。还是这般有些莽撞的勇气,陈雪怀有片刻的失神。

“君子虽不勿施于人,但,见侮而不斗,辱也。”

“君上要求阿止以君子之礼相待。”

他顿了顿,对上陈雪怀漆黑的眸,又看向他一侧的陈知弦。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上此番作为,令妹此番作为,实在称不上君子。”

“既然,诸位都不是君子,如何要求他人以君子之礼相待?”

“阿止,走吧。”

贺兰醉墨说完便转身,不再多看一眼这边的情形,头也不回的走向马车。

“好嘞表弟,你等等我。”

萧行止把草扎向着小丫鬟一推,转身追着贺兰醉墨一同上了马车。她赶忙顺手接过那草扎来,却见君上和自家小姐都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陈知弦看着一串一串糖葫芦,一点想吃的胃口都没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么?为什么总觉得在这次交锋里,自己失去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你才见了小世子一面,就如此魂不守舍了。我说了,你不必担心陈家兄妹会对小世子做什么事。毕竟,有萧富贵在,他这人虽然呆,但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不过此番看来,这小世子也不是个好作弄的主。”

第一楼二楼。

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从窗户边看着底下的一场闹剧,手里攥紧了一只茶盏。而圆桌上坐着的白衣郎君,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正是容玉和沈之恒。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了解萧行止了。”

沈之恒瞬间觉得背后有点凉意,他错愕地抬头。

“做什么,萧富贵护着小世子,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吗,还免了你出手。怎的你还不高兴了?”

用得着萧行止护么,那是他的心上人,自然该自己护着。只是,目前他还不能出面。

面具底下的眼睛眯了眯,他很不喜欢陈雪怀看醉醉的眼神。

马车缓缓向着醉月楼的方向走动。

车内,萧行止寻思着没让表妹成功吃上糖葫芦不说,还整了这么一出。心下愧疚,想着弥补的法子。

贺兰醉墨稍稍闭眼小寐了一会儿,睁开眼就见着面目纠结的萧小公子,他失笑。

“没事的阿止,只是你这般脾气还是要改一改的。”

萧行止一哼:“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陈家罢了。”

“阿止,难道你没想过么。虽说她是仗势欺人,你又何尝不是呢。是谁给了你这样足的底气,敢于同陈家较量。”

“是萧如玉,是萧家。”

萧小公子不甚服气。

“照你这样说,难道就任人欺负不成么。表弟,你在抗拒什么,有萧家做依靠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萧家不代表你。什么时候,你能有自己的实力了,那时候再来为我撑腰,我才能心安理得。”

萧行止不说话了,他的确不能代表萧家。表弟的顾虑是对的,自己可以仗着萧家胡作非为。但是他不一样,照贺兰醉墨的性子,不会平白受人恩惠。

贺兰醉墨道:“若你想要弥补,今晚开出好料子就行了。”

“没问题,到时我先挑下来。有合表弟眼缘的,拿下来就是。”

“公子,世子,到了。”

马夫停车,两人缓步下来。面前一座琼楼玉宇,翘角飞檐。屋顶上的琉璃瓦,在星辉月影折射下,闪着莹莹碎光。

楼里灯火通明,除却琵琶丝竹声余音绕耳,还能从纱窗间或瞥到女子送往迎来的曼妙身形。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国倾城之舞袖。”

萧行止打开扇子,应景的捻来一句诗。

两人走到门前,天水碧的匾额上鎏金的行书——醉月楼三个大字,笔力极有风骨,十分写意。

两边楹联成对,细细读来也能咂摸出几分滋味。

上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桂话。

下联: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烟花风月场地,多是金器堆成的堂皇,再招来红粉胭脂,引得心志不坚的人流连于声色犬马。

如醉月楼这般,一应作风皆是古朴雅致,丝毫不落凡俗。怪不得能引得诸多文人墨客,争相来此地放酒狂歌了。

毕竟,三国之内,醉月楼可不单是花楼那么简单,否则名头也不会这般响。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王孙贵族,无不趋之若鹜。一应的商帮会晤,机辩文谈,权贵围炉……也俱是选在此处。

它设有五重楼台,越是向上便越靠近所谓的容华富贵。

一楼,是寻常人家的逗趣儿之地。二楼,富商官宦人家的附庸风雅。三楼,权臣世家结拜交会之宴。四楼常是世俗之外的遁隐高人所在,五楼是最神秘的,也是世人一直八卦想知道的——楼主栖居之地。

这儿的规矩,楼上的人可以下楼,楼下的人却不可以上楼。每重楼台之间都有一女子,或娇俏妩媚,或清丽淡雅。睁着一双灵动的黑眸,细细分辨接待客人。

然而来往之间,总是会有疏漏。

时间久了,醉月楼的老板娘南絮就生了个主意。给来的客人们都配了不同材质的玩意,从二楼开始,分别是——玳瑁手串,红珊瑚腰佩,蓝宝石吊坠。要上楼就要出示相应的佩饰。

今晚这场品鉴会,在二楼各处摆满了毛料,来的客人可以挑中以后到三楼切石断玉。

一楼,正堂开阔。红纱帐飘飘摇摇,几盏琉璃宫灯高高挂起,香炉里燃着瑞龙脑。中间立着方形的台阁,上头几位乐伎一边覆手弹琵琶,一边哼着吴侬软曲。

台下看客们规规矩矩的,也不吵嚷。两三结伴,围着圆桌,一边吃酒一边听曲儿。

台阶上铺了栗色地毯,踩上去,柔软细密的质地。两人上到二楼,那里站了个妃色烟萝纱衣的姑娘,气韵恬淡安静。

萧行止摘下腰间的红珊瑚佩递上去,她接过去看了看,又交还回去。

而后视线转向旁边的贺兰醉墨,轻轻呼唤了一声。

“公子。”

似乎在等着他递交信物。

贺兰醉墨抬头,少女触及到他蜜糖样的琥珀色眼睛,顿了顿。

接着向他们行了个礼,指了个方向。

二楼的布景比之一楼又大不相同。

此处正堂开阔,也有一方台阁。只并没有人在上面,单单放了许多盏种类不一,形态各异的宫灯。萧行止上前去,挑了一盏长信宫灯。

环形的楼里,台阁以外,正堂两边并没有什么桌椅。而是拿一排排红木镶嵌贝壳花卉的四条屏隔开了许多单间。每处单间设有单独的桌几,软塌……各摆有一只茄皮紫釉狮耳琴炉,焚着安神养息的迦南香。

他们走过去,现在案上放着的便是今晚供客人们挑选的毛料。萧行止手里掌着长信宫灯,开始领着他每个单间的转悠,勘察这些毛料。

萧小公子勘察的认真仔细,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进来的两位白衣郎君。一位拿着岫玉算盘,一位戴着半块白玉面具。

“欸,萧富贵?”

萧小公子后背僵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跑。还好贺兰醉墨在旁边拉住了他的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低语。

“阿止,你忘记咱们今晚上是来做什么的了?”

当然记得,当着沈之恒的面开出一块好料子,再大方的送给他……以血前几次之耻。

“真是巧,又在这里碰到了世子和萧小公子。”

容玉看着贺兰醉墨同萧行止贴的那样近,举止又亲密无间,毫不顾忌在场的其他人。他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面上却做出笑意盈盈,温和端方的模样。

萧小公子觉得这位戴面具的容相不大对劲,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他挠了挠脑门,此前就没见过容玉几次,更不可能因为什么事情结下梁子。

怎么这位季相看他的眼神,这叫什么,温柔刀么……

贺兰醉墨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对,只以为是他暗示自己,要劝说萧行止配合他,好进行今晚的计划。不过萧行止是会赌石的,好像就不大需要他帮忙挑选了。

“既然都是来看毛料的,不若结伴一起?也好互相交流一二。”

他主动给出了台阶。

“不用,各凭本事就是了。”

不待他再想出什么合适的说辞,萧小公子就一口回绝了容相的请求。眼前这两人,一个危险,一个狡猾,当然不能和他们一起。

这话说出来,贺兰醉墨也没有反驳。他心下的思量是,四个人一起结伴,沈之恒那样聪明的人,大约会看出什么端倪。何况,萧行止既然说自己会赌石,那问题应当不大。

但他的默认,容玉并不知道情况。

显而易见地,面前的容相笑得越发温和。站在他身边的沈之恒暗叫不好,这人又发什么疯,谁惹他了。

看着眼前一脸正气的萧小公子,和他身后的长宁世子。沈之恒大胆做了个猜测,大约这人是吃醋了?他心下立时有了一计,笑眯眯地走近萧行止。

“萧富贵,你竟然还会看玉么?”

难得看到沈之恒带点仰慕的神情,萧小公子矜持地点点头。于是沈之恒眉眼弯弯,顺利拉着他到一边去问相关的事情去了。

这下,又是只剩下贺兰醉墨同容玉留在原地。他不大放心的向着远处张望,白衣青年却一展袖袍,高大的身影笼在他头顶上方。

贺兰醉墨对上他面具底下的眼睛,满是疑惑。

“容相?”

容玉的眼神有片刻失焦,看着贺兰醉墨想要退缩的回避,容玉没能克制住,过于的情绪外露,吓到了他。

容玉略微调整了气息,平复波动的心绪,笑容逐渐变得温和。

令人压抑的窒息感随之散去,贺兰醉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把容玉想简单了,忽略了此人是手握重权的丞相,以为很好相与。即便容玉已经极力压制隐藏,但在气势上稍有表露,就是上位者的威压,教人难以承受。

大约是自己顺着萧行止的意,没有接受容玉的邀请,让他以为是自己中途变卦,才这般生气吧。

眼见着贺兰醉墨对他露出警惕和防备,容玉面上虽然笑得如沐春风,但心下好不容易才压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撕咬扑腾起来。

他试图开口解释些什么,贺兰醉墨却先他一步后退。

“时间匆忙,我同阿止没来得及向容相说明情况。阿止他是会赌石的,我们并不是临时变卦,只是想着也能少给容相添麻烦。”

他想了想,又补充。

“容相此番的帮扶,我和阿止是记在心上的,日后一定回报。阿止性子有些直,言辞上得罪之处,还请您不要计较。”

这般为萧行止着想?生怕自己怪罪于他,呵。他袖子里的手紧紧捏住指骨,疼痛使人清醒。

容玉面上带了几分歉疚,语气十分真挚。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刚刚一时情急,以为世子没能说服萧小公子。想单独找你商谈一下,也好有个解决办法。”

是这样么?他看着笑意温和从容的青年,却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既然萧小公子已经和无忧同行,他又是会辨认毛料的,倒是一缘一会了,也省的我再从中周旋。现在,不知能不能请世子作伴,一同看看?”

贺兰醉墨点头应下来,心想只要他没有真的怪罪萧行止就好。

冤家路窄,两人来到一处单间瞧玉石的时候。对上了另外一对也在勘察着的男女,正是武安君同陈知弦。

“容相,你也在这里?”

浅蓝色罗裙的少女走过来,满是欢喜,丝毫不是初见时那副骄矜的做派。容玉清清淡淡应了一声,语气这般熟稔。看来这两人不仅认识,关系也匪浅。

贺兰醉墨思量着,下意识向后迈了一步。容玉却迅速的转头看他一眼,仿佛是在责怪他。

是他领会的不到位么?是了,刚刚他同萧行止与这两人结了冤家。容玉又是个心思难测,捉摸不透的人,若是夹在中间,到底不能判定是敌是友。

贺兰醉墨想了想,俯身作一揖。

“阿止还在等我,这么久没见着,他该担心了。我就不耽误容相同朋友叙旧了。”

他转身离开,陈知弦立刻上来抓住了容玉的袖口。含羞带怯,一双杏眼里毫不掩饰的期待之色。

“容相,这些石头我看不懂,你能和我一同看看么。”

原来真是郎情妾意,贺兰醉墨在心下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果然是他没领会到位。

“世子便是我的朋友。”容玉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衣角,又伸手拉住贺兰醉墨。

很好,他还真是一有机会就想逃离自己,想去找萧行止。

容玉面上依然温柔,嘴里的话却分明无情至极。

“不好意思,陈小姐。要让你失望了,在下并不会看石。武安君博闻强识,你该问他才是。”

说完,不由分说地攥住了贺兰醉墨的手,带着他出了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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