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诉衷情目录

第20章:诉衷情

对不起醉醉,我还不能靠近你。谢家如此倾颓之势,若是牵扯上你,只会给你招致祸患。

但醉醉,我会用另外一个身份,一如既往地践行诺言,护你百岁无忧。

轮椅上,谢明尘垂眸,衣胜雪,白衣落魄。何以沉吟,至此浅薄。

素光如霜,落在他睫毛上,无人知晓他的心思。有些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过去的,就请世子,都忘了吧。”

他自己尚且都做不到,却云淡风轻的讲出来,要求他做到,的确很过分。

“谢明尘,你别推开我……”

“表哥,以前都是你护着我。现在我长大了,我能护着你的。”

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贺兰醉墨停下来。他转身对着谢明尘,看向他雾色霭霭的黑眸。

这般卑微如尘的请求,刮在他心口上。

他的心头血,心上人…他的醉醉,不该这样。他理应骄傲肆意的活着,理应是那个记忆里明媚无忧的少年。

谢明尘心软了,想要伸手。然,下一瞬,袖子里的指甲紧紧嵌入肉里。疼痛让人清醒,不行,不行的。

他得让他死心才行。谢明尘对上他琥珀色的眸,眼尾隐约泛红。

杀人诛心,他用最慈悲无辜的口气,揭开一个残忍无情的真相。

“世子,忘了吧。两个不会凫水的人绑在一起,结局注定只有下沉。王妃已经不在了,从今以后,谢家与您再无瓜葛,我也不再是您的表哥了。”

听到这里,贺兰醉墨肩膀颤抖。他踉跄的后退几步,蹲下来,环抱着自己。从起初渐渐的呜咽,到后来愈发大声。

七年的等待,日夜煎熬,无法排解。他都忍过去了,然而到这一刻,所有的坚守崩塌了。

他没办法出去,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陪在他身边,可是他用尽了办法,可是他丢了他。他以为替他守着谢家,他总会回来的。

原来冥冥之中,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贺兰醉墨说。

“谢明尘,我很疼。”

可是他不知道哪里疼,这样的疼已经让人无法忍耐。

谢家倒了的时候他忍了,谢明尘失踪的时候他忍了,被囚禁七年的时候他忍了,母妃离他而去的时候,他也忍了。

因为他在等,他一直相信他会回来。

但此刻,他怎么都忍不了了。那些伪装的坚强丁点不胜,余下赤裸裸的疼痛。

贺兰醉墨哭得声音沙哑,像是被遗弃的幼崽。自此以后,他将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下去。

谢明尘眼里升腾起雾蒙蒙的水色,他微微伸手,又努力克制着缩回来。沉默半晌,他缓缓推动着轮椅向前行去。

“世子,我去前面等你。”

他以为他还会在原地待很久,然,贺兰醉墨抹了抹脸上的泪。起身快步越过他,一路疾走到自己的房间。

他从墙上一道暗门里找出钥匙,踩着木凳打开高阁上的抽屉,一只黄花梨木的镜匣跃然眼底。

贺兰醉墨低着头,抱着镜匣出来,递给等在外面的他。他伸手去接,他却稍稍用力,两人僵持在半空中。

“谢明尘,即便如你所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乍然的离开,他无法接受。还有太多细碎的感情来不及处理,不能让它们烂在心底,锈迹斑斑,日夜侵蚀着心窍。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与他彻底分离。直到咫尺天涯,形同陌路。

然谢明尘摇摇头,拒绝了他,话里不想再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不必,我怕与世子来往,徒惹事端。”

“呵。”

贺兰醉墨缓缓勾出一个嘲弄的笑。

谢明尘是这样,对他弃如敝履啊。

很好,好极。他不是没脸没皮硬要凑上去的人,既然他已经不需要他,又言明不想同他做朋友,他应该识相一点才是。

“你不想见我,我也不会见你。江湖道远,世道险恶。谢明尘,多多保重。”

说完,贺兰醉墨转身走进屋里,带上房门,而后无力地瘫倒在地。

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谢明尘定定看了一会,车轱辘的声音吱呀作响,在暗夜的石板路上倾轧而过。像是梦魇的人,啮咬磨牙又伴着无助的嘶吼。

他推着轮椅来到正堂门口,谢寄青和幼秾在内等待着。

“小七,该回家了。”

谢明尘温和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能被屋里的人听得清楚。

“小叔?”

谢寄青推开门,愕然地看着眼前人。他端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一只做工精致的黄花梨木镜匣。

小叔腿脚不便,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为了找自己么。仿佛看出他在为什么疑惑,谢明尘眉目和蔼。

“有些事,我本要来取些东西,恰是世子想让你转交给我的。”

谢寄青颔首,又问道:“小叔,那世子呢。”

“我已经向世子道过谢,做过告别了。”

言下之意是可以走了,谢明尘办事一向妥帖。谢寄青点点头,不疑其他。

少年上去推上他的轮椅,向着身后鹅黄衣裳的少女略一点头。

“多谢招待,烦请幼秾姑娘告诉世子一声,寄青先走了。”

幼秾应下,悄无声息地潜随在后。

两人来到门口,谢寄青正想着搀扶他上马车。谢明尘摆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另一辆马车。

“寄青,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必担心,管家在车上。”

谢寄青点点头,独自上了来时的马车。看着车影消失在拐角处,谢明尘缓缓推动着轮椅走向另一处深巷。

“主人。”

“嗯。”

“半月后陈家的焦尾禾宴,你务必要跟在他身边,时时留心。”

“是。”

“主人。”

幼秾顿了顿。

“嗯?”

“为什么不告诉世子。”

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世子,不惜被他误会也要独自抗下所有呢。

谢明尘失笑,没想到他问的是这样的问题。看来他是对醉醉上心了,这很好,如他的期许一般。

他看向面前女子,面上越发温和。

“他年纪还小,未来很长。我不能让他把一切,都赌在我身上。”

原来,正是因为懂得,所以才无情么。

“回去吧,给他煮一碗安神汤。”

“是。”

眼见着幼秾也消失在眼前,谢明尘面上一直端出来的温和笑意,渐渐褪却,攥紧的手也缓缓松开。

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只一副外在虚假的温柔空壳,借着出众的皮相加以掩盖。内里极不和谐的情绪,都被深深埋藏在心底。

他不知从哪里折来一从海棠,因为花色太白,掩在袖子一侧,让人难以发觉。此刻他拿在手里,凑近鼻前贪婪地闻了闻。

可惜平生所恨,不过鲥鱼多刺,金橘大酸,莼菜性冷,海棠无香……以及相思相望却不能相爱。

这一夜,许多人不能安眠。

那边沈之恒第二天醒来,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宿醉以后的头痛。

他一眼看到案几上剩余的半盏醒酒汤,褐色的山楂汤,浮着几枚柑橘皮,该是酸酸甜甜的滋味罢。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手下却被重物牵制。低头,才发现趴在床边上打着瞌睡的少年——萧行止?

少年枕在一角锦被上,睡得安稳,面上心满意足。

他脑子还不甚清醒,不明白萧行止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那盏醒酒汤想必也是他喂的,然睡着的自己应当是全无意识的,这人是怎么办到的。

昨天第一楼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萧行止嘟了嘟嘴巴,头转了个方向,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乖啊,喝了就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少年嘟囔一句梦话,并没有苏醒的迹象。还好,他松了一口气。起身,轻手轻脚的下床,开门走出去。

外面门口管家守着,见他出来,面露欣喜,连忙俯身下拜。

“公子。”

“嘘。”

他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引着管家来到一侧厢房。

在听完季叔的描述以后,沈之恒面上竭力维持的笑,轻易就皲裂了。这……干出这事儿来的是他自己么?

季叔说,他在第一楼醉酒,萧行止好心送他回府。他却扯着人家袖子不叫他走?还嚷嚷着要压他。

无法,萧行止只能一路抱着他进屋照顾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

如果说沈之恒最在意什么,那必然是面子。所谓头可破,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但此番,他在萧行止面前丢尽了面子。

因被见到如此狼狈模样,此刻,他对萧行止起了杀心,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然,萧行止是好心,见他醉酒送他回家。季叔也不敢蒙骗自己,若不是自己纠缠,他也不敢胆大包天的留下。毕竟这些日子,这人一直都在躲他。

总不能恩将仇报,但他会喝醉酒,到底还是因为萧行止的缘故,所以……

沈之恒攥了攥拳头,也罢。萧行止,算你走运,恩仇相抵。决定好以后,沈之恒面上又恢复了从容温和的笑意。

“季叔,你在门口守着,待那人醒了,领着他去库房里。让他挑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算作我的谢礼。”

“若是那位公子问起您呢。”

萧行止那般回避于他,此次又是被自己强迫着留下来。要是醒过来,只怕跑都来不及,还会主动问他?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沈之恒仿佛是赌气一样,打着手里的算盘向门外走。

“公子,您要去哪儿啊,前厅屋里头已经备好饭了。”

他脚步一顿。

“不必,我去姑姑那里。”

季叔应下来,不再多问。只是他瞧着自家公子那模样,像极了落荒而逃。奇了奇了,还有让公子害怕面对的人。

没人打扰,萧行止一直睡到晌午才醒过来。他对现在的处境稍微愣了一下,手上抱着的一角锦被。还能闻到独属于沈之恒身上的味道,不同于兰麝的木头香味。

他看着空落落的床上,人呢?

萧行止又缓了半刻钟,起身走出去。门口是昨晚的管家,笑眯眯地向他行一礼。

“公子醒了,可要先用些饭?家主吩咐了,要好好答谢您。”

“他人呢?”

季叔想到沈之恒赌气的话,肯定不能这般回他,搞不好平白多出一个冤家,于是季叔告诉了他实话。

“家主去南薰楼处理事情了,小人奉命招待公子。若有吩咐,公子直说便是。”

去南薰楼处理事情?南薰楼能有什么事,他是还没喝够酒,还是想去寻乐子。萧行止想到这里,快步向外走去。

“欸,公子,公子。”

季叔跟在少年身后呼唤着,萧行止停下,转头露出个唇红齿白的笑来。

“多谢美意,只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必招待了。”

“欸,好。那公子,可需要给您准备马车。”

萧行止笑地更灿烂了。

“那就多谢季叔了,我要去南薰楼。”

季叔:“……”这人不会是去找公子的吧?但,好像自家公子并不想见到这人。季叔心下惴惴不安,思量着他是不是办差事了。

萧行止乘着马车到了南薰楼,却没能如愿见到沈之恒。他不死心一直守在三楼,看着来往的人,一直等到天黑。

但压根没有这人的影子,莫非那管家骗他?还是自己来晚了,沈之恒已经走了。

他也不能耽搁太久,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家,今晚再不回去,萧如玉该着急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无果,夜色却愈发深沉。萧行止无法,只能先离开。

醉月楼四楼的一处雅间,南絮和沈之恒相对而坐。在姑姑面前,青年很是乖顺斯文的用餐。

然,南絮可是个人精,她丝毫不认为侄子是特意来陪她吃饭的。他赖在这里整整一天了,没个要走的意思不说,也没交待什么要紧的事情。

“你在躲人。”

“没躲。”

“上次你来的时候,是那个人躲,你追。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姑姑。”

沈之恒放下了筷子,面上满是无奈。

“好,我不说了。”南絮拿筷子给他夹了些菜。

“姑姑一手带大你,为你取名小字无忧。心随万境转,随流识得性。我是希望你能一生顺遂,得偿所愿,事事如意。”

“而非因为无所求,无所得,无所喜,故无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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