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缕曲目录

第17章:金缕曲

萧小公子当即从躺椅上跳下来,唇红齿白的面容上怒气横生,一副势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模样。

“还有这等事!”

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要不是与他朝夕相处多年,知道这人的品性,恐怕自己都要被骗过去。

贺兰醉墨看着来回踱步的少年,咳嗽一声。

“富贵,到底怎么回事。”

萧小公子当即转身,一撩天青色衣袍,张开手里的象牙骨折扇对着他。

“表弟,说了不要叫我的小名!”

“喔。”

贺兰醉墨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那你就跟我讲清楚怎么回事,既然一点事都没有,做什么把自己关在家里半个月,还叫人传出腿废了的话。”

“表弟……”

这一声喊得,十分幽怨绵长。

还能是为了什么?躲沈之恒和容玉啊,前有狼后有虎。这两人,可劲儿摧残他的精神。

在那一晚他解出了所有玉料以后,萧小公子起初认为,那是沈之恒因为情绪过于亢奋导致的一个失常举动,他可以谅解。

都是男人,再说了,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他这样为沈之恒开脱着。

接着沈之恒开了一坛酒,说要庆祝一下,他答应了。

再然后第二天醒过来,他俩睡在一张床上,准确来说,他把人给睡了。

……

萧小公子穿好衣服,拔腿就跑。

他躲在萧府惶惶不安,生怕沈之恒找他算账。彼时来的却是笑意温和的容玉,萧如玉亲自接待了他。

容玉不是人,姑姑一走,他就摆出一副师兄的模样来。明示暗示用了个遍,就为了向他传达一个意思——离贺兰醉墨不要那么近。

但这些事,他不能跟眼前人说啊。

纠结了一番,萧行止决定以退为进。他做出一副惭愧的认错姿态,十分真诚。

“表弟,让你为我担心了。其实我就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待再过几天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贺兰醉墨点头,见他没什么大事,也就不再多问。

“我正要去醉月楼看首饰,你要一起么,正好散散心。”

现在,贺兰醉墨把当初他劝他的话一字不差的搬回来了。

去么?萧行止在家也憋得难受,奈何他怕出去就碰到沈之恒。然,这是表弟第一次邀请自己,如果拒绝了,怕是会让他失望吧。

纠结再三,萧小公子收了扇子。面上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赴死模样。

“去,不过表弟你等等,我要做一些准备。”

半刻钟后,萧小公子戴着一块白玉面具出来了。

贺兰醉墨:“……”搞什么。

“走吧表弟。”

得亏他机灵,学了容玉的办法,这下心里就踏实多了。

然,这在贺兰醉墨看来,无异于掩耳盗铃。

青衣,马尾……属于他的独特标识实在太多了,更诓论还有这一身略有些傻的少年意气。

算了,总归他愿意和他一同出去。旁的事情,顺他的意,随他开心就是。

不过,最后贺兰醉墨还是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他吧。

“要不我也戴个面纱?”

“啊,表弟。你长得不难看呀,带什么面纱,再说了。”

萧小公子指了指他琥珀色的眼睛。

“要是想让人认不出来,你得遮住这个才管用吧。”

哦,他看别人倒是看得明白,怎么到自己,就——不识庐山真面目了呢。

看着丝毫没觉察到自己良苦用心的少年,贺兰醉墨回之以温和的微笑。

“嗯,那还是算了吧。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

“哇,表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觉得你变了……”

变得不大要脸,和容玉有那么一点像,不过他可不敢真这么说出来。

“走吧。”

两人乘着马车抵达目的地。

此时的醉月楼,没了夜晚纸醉金迷的味道。更像是文人雅士举办宴席的书楼雅阁,古朴古韵。

因为是白天,里面的光景也大不相同。

一楼的台阁上,没有女子吴侬软语哼唱小曲儿,也没什么曼妙的舞娘。而是换成了戏班子,应着看客们点的本子,一出一出在唱戏。

底下来客比起晚间,也不算少。来一楼消遣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萧行止时常来醉月楼,自然见怪不怪。贺兰醉墨却不一样了,只觉得这楼里,暗藏玄机,别有洞天。

萧行止见他感兴趣,准备再带着他去其他几楼看一看。总归时间来得及,他又实在好奇,很痛快地就应承了。

二楼比之一楼的热闹,少了些烟火气。因那晚品鉴会要占用二楼和三楼的场地,他并未见到寻常时候该有的模样。

此刻心下才有了分晓,五重楼阁都是以环楼绕成一圈的。每一层中央都设有台阁,只是从二楼开始以屏风隔开了许多单间。

来往之间小厮们手持托盘,放着茶水瓜果和一应点心,准备送去不同的隔间里。他们互相见面还会略一点头问好,看来是熟识的。

两人能听到隔间里隐约的说话声,慢声细语,不显喧嚣。

上到三楼,听不见动静,也无甚人息,比之二楼更显清冷。大约因为今日并非休沐日,高官权臣们无暇来此消遣。

只几个人聚集在一处雅阁门口,推搡着一个白衣少年,好像是起了争执。

惊鸿一瞥,萧行止觉得那个身影十分眼熟。两人稍微走近一点,听清了对话。

“谁把这一身穷酸样的小子放进来的。”

“我有信物。”

“你有信物?这信物怕不是你偷的吧。”

这个声音,萧行止直接喊出来。

“谢小七?”

白衣少年回头,贺兰醉墨愣住了。

他的模样,生的同谢明尘有七分像。少年冷硬的面上露出一点笑意。

“阿止。”

两人向着他走过去,那群人也纷纷停手,打量着他们。

青衣少年腰间坠着半块昆山玉和红珊瑚腰佩,绯衣少年俊美异常,气度雍容。

应当都是世家子,但真计较起来,他们也不虚。

然其中一位公子在瞧见贺兰醉墨腰间的蓝宝石吊坠后,立时站直了。面上尽是震惊,抬头对上他一双琥珀色眸子。

他有些惶然,连忙拿手肘抵了抵为首的公子。眼神示意他看贺兰醉墨,而后摇摇头。

几人明显有了退让的意思。

“算你走运。”

他们最后瞪了一眼谢寄青,一群人转身进了房间,一把带上门。

萧行止找了一处雅间,给守在门口的女子看了红珊瑚腰佩。女子点头,给他们开门,俯身做了个请的姿态。

三人在圆桌前坐下,他分别倒了茶递给谢寄青同贺兰醉墨。

“又是来找南絮的?”

谢寄青接过来,不置可否,反问他。

“你打扮成这个模样,又是来做什么的。”

“陪表弟来醉月楼里取东西。”

萧小公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还没有向两人互相介绍。

“欸,谢小七。你应当认得的吧,长宁世子。”

说完,又拿扇子掩了半面,向后略略靠了靠身子。

“表弟,这是谢明尘的侄子,谢寄青。”

贺兰醉墨略微一点头,还在斟酌着措辞的时候。谢寄青呆了呆,下一秒冲着他喊出来一句。

“小叔叔。”

萧行止刚喝了一口茶水,呛得直咳嗽。

贺兰醉墨:“……”

谢寄青这才惊觉自己的失言,慌张地站起来想要解释什么。却张了张嘴,半天手足无措,没憋出一句话来。

“我……”

贺兰醉墨摇头,想着娘亲对自己的表情。面上尽量做出一副和蔼长辈的姿态来,向他微笑。

“没事的,阿青不必介意。”

然,实际上他们岁数相差不大。他自以为是摆在长辈位置上的微笑,在谢寄青看来可全然不是这回事。

少年貌若桃李,面上笑意吟吟地,拿一双琥珀色琉璃眸看着他。

谢寄青同其他世家子不一样,他是个好学的孩子。即便是来醉月楼,也只是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否安好。向她赠送一些自己近来作的诗词,或是描摹的画册。

其余时间,他都是规矩地待在谢家,静静的看书,希冀着来年考取功名。

在与人交际方面,实在是生僻的很。至今就只有一个好友,萧行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无怪乎两个纯良的人会凑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之所以成为好友,也是第一次他来醉月楼里被人为难。

看不过去的萧行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执意要邀他共进晚餐。

在听了他的经历和讲述以后,萧小公子一颗心燃起熊熊烈火。大有匡扶正义,相见恨晚一说,总之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事实证明,这个朋友交的实在很值。他还可以通过谢寄青得知一些关于谢家和谢明尘的消息,这些向来是表弟最为在意的。

一来二往,愈加熟悉,两人就这么成了至交。

同性的朋友尚且只有一个萧行止,诓论是女子呢,谢寄青更是没半点心思,空白一片。

看他这般性子,贺兰醉墨了然。即便是对于南絮,估计他也是当作朋友来对待。不过是分寸上把握不当,又或者他对待朋友,一向都是如此赤诚的。

未必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思慕不得。

想到这里,莫名就想到那位待人仗义的容相。贺兰醉墨觉得,这两个人在脾性上是相像的。

如果将来少年入朝为官,或许也会成为好友。

萧行止看着谢寄青低下去的头,以及贺兰醉墨笑着笑着就出了神,眼角略一抽搐。

“谢小七,表弟。”

“嗯?”

两人仿佛都是如梦初醒一样,分别抬头转头看向他。

萧小公子笑笑。

“咱们一起去拿配饰吧,回来再去第一楼吃个晚饭,怎么样。”

在萧行止眼里,没什么是一起吃顿饭还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顿。况且这两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待稍微喝些酒,敞开了心扉,绝对能成为好友。萧小公子笃定的想。

“好。”

三人起身,准备去拿首饰。

“欸,表弟。那人具体说让你去哪里拿了么。”

“要到四楼去找南絮姑姑。”

萧行止步子停住了,四楼啊,他还没去过呢。

谢寄青眼睛也亮了亮,可以见到南絮。他摸了摸袖口里的信笺,正好可以转交给他。

“表弟,我没信物。”

贺兰醉墨拿出腰间系着的蓝宝石吊坠递给他,萧行止接过来,兴奋之意难掩。太好了,他终于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瞧瞧四楼光景到底如何。

守在四楼的少女接过信物看了看,又听了他们的来意。眉眼笑意温软,亲自带路在前,领着他们来到一处雅间门口。

“姑姑,他来了。”

“嗯。”

一道娇中带妖,柔中带媚的声音传出来,几人听了顿觉酥软入骨。

里面的人应过一声后,一点不急。过了好一会儿,才莲步款款而来。

门开以后,萧行止因为兴奋,眼睛到处乱逛。不留神瞥见屋里圆桌上摆着的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以及隐约白色的衣角。

他眉头一跳,心下有些不妙的感觉。连忙转了视线,看向眼前身着淡紫长裙的女子。

南絮拿着飞花点翠团扇,柔若无骨地倚靠在门边上。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极为怠倦。

她的腕上一对黛色玉镯,衬得肌如白雪。如云的鬓发簪了一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孔雀嘴下衔了一串黑珍珠。

美人如画,风流天成。

上次容玉带他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

然萧小公子看着此时的南絮,才琢磨出点味道。他们沈家的人似乎都有一个共性,漫不经心的慵懒,像只养尊处优的猫。

尤其一双眼睛,既骄傲又聪明。合该被上位者握在手里,细细将养着把玩。

“南絮姑姑。”

萧行止率先开口,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屋内白衣青年握着杯盏的手一顿。

正是让萧小公子担惊受怕的人,沈之恒。他眯了眯好看的狐狸眼,饮尽杯中的酒。显而易见地,现下他心情不大好。

南絮星眸乌黑,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端庄冷淡的贺兰醉墨,少年意气的萧行止,以及躲在后面呆讷忐忑的谢寄青。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还真是巧。

“走吧,我带你们去拿东西。去了可别多说话,也别害怕,那位先生脾气比较古怪。”

“你看了配饰,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跟他说,别的都不用讲。”

南絮回头,略有深意的对贺兰醉墨讲。

“不过我想如果他的手艺你还不能满意的话,这世间应当也没什么人的手艺能让人满意了。”

南絮带着他们走向另外半边楼道,推开一道一道屏风,直至尽头。

那里坐着一位白发须眉的老者,正拿着锤子对着一块石头在凿什么。老者十分专注,他们来了好一会了也没见他招呼。

南絮看了一会儿开口。

“窑岭先生,今日可有所得?”

谢寄青愣住了,一刀万金的窑岭老人?曾是东阳皇室三代御用的雕刻名家,却在十年前突然消匿在世间。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因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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