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锁金阙
变数太多了,不确定性也太多了,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
所以,只能以自身为棋,以萧家做媒涉入这盘棋局。一探究竟的同时,也好尽力保全贺兰醉墨,这便是萧如玉的想法。
萧行止心性纯良,这些弯弯道道,要跟他讲清楚,就得摆在明面上说透了。
他一脸坚定,拍着胸脯保证。
“我懂了姑姑,我会保护表弟的。”
萧如玉眉目温和,笑意盈盈的点点头。
“好,先洗漱罢。早膳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用过后会有先生来指导你文章。”
萧小公子先是一脸苦大仇深,在看到桌子上的点心时,黑眸闪亮。
“姑姑,这是你做的。”
“嗯,这半个月你只管好好读书,想吃什么跟姑姑说,我给你做。”
能吃到萧如玉做的饭,不亏!但,萧行止突然想到,今天他是和沈之恒有约的,在醉月楼里。
他再三纠结过后,还是开口道。
“姑姑,有朋友在醉月楼等我,你能不能派人捎个信给他啊。”
萧如玉点头,两人这才算是达成了共识。这本是极简单的一件事,派个小厮去他们约定的地方送信给沈之恒就行。
但醉月楼这地方,共有五重楼阁,只一楼可以随意出入。从二楼开始就需要递交信物才能上去,因越往上的楼台,去的人身份地位上也越不同寻常。
传话的小厮虽是萧家的人,却没有信物,只能巴巴地干等在醉月楼门口,还好容玉认出了他。
幸得容玉记性好,过目不忘。
此前他曾经去过萧家一趟,一则是给周稚弗带信,二则那时萧行止和贺兰醉墨走得太近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萧行止,拿捏分寸。
时间相隔的不是太久,彼时接待他的和今日传信的小厮,虽然容貌不一样。但衣着一样,系着的腰牌也一样,都有属于萧家的独特标识。
譬如衣摆和领口上绣着的三色丝绦,譬如腰牌底下缀着的三个铃铛,譬如发间别着的木簪,是工字横过来的形状。
“容相,小人是奉家主之命来告诉沈公子一声的,从现在开始直到春闱结束的半月里,少主都得待在家里。”
“唔,我正要上去找无忧,可以给你带个话上去。”
容玉是来找周稚弗的,他和沈之恒在一起,倒正是一举两得。
“多谢容相。”
容玉和小厮攀谈的功夫,那边贺兰醉墨和陈雪怀也赶来了。
永安王决意把自己的亲卫给他,贺兰醉墨没法拒绝,但不代表他就这样认命了。
他看似乖巧的接受了安排,永安王和余英卸下心防,都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他天真单纯,是可怜可爱的。
实则贺兰醉墨算准了药量下到饭菜里去,少年侍卫起码要睡到下午才能醒。趁这段时间,他刚好可以外出做自己的事情,不过还是要小心,悄悄的。
贺兰醉墨迈着猫步,贴着墙角向外走。就在他出了院子关好门,觉得自己大功告成时。他转身看到了一个旁观者,不知在巷口站了多久。
“……”
面对贺兰醉墨质疑,甚至有些愤怒的眼神。
陈雪怀对天发誓,他真的是去找永安王的。但小厮告诉他贺兰斐不在。鬼使神差的,他绕弯去了后院的路,正碰上鬼鬼祟祟出来的贺兰醉墨。
陈雪怀觉得就算他解释了,眼前人也未必会信。毕竟这几次三番,都是自己先去招惹的他。
而且每次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是给他留下一些更不好的印象,陈雪怀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
陈雪怀不自然的咳嗽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声音也是冷冽如冰,只是说出来的内容?
“世子,昨天多有冒犯。为了赔罪,醉月楼底下那家卖的馄饨很好吃,我想再请你去吃一回。”
“……”
这下贺兰醉墨是真的愣了,也是惊了。真就这么巧么?毕竟他是要去醉月楼找容玉的,总不至于他有读心术罢?还是千里追踪的那种?
陈雪怀也纳闷了,他都顺着他的意思说了,怎么反倒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贺兰醉墨心思转了百遍,好烦啊,就算他真的没撒谎,但不能改天么!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先和他吃完馄饨,等着送走陈雪怀以后。他再去醉月楼容玉常待的雅间里等着,就这么决定了。
如此两人结伴前去醉月楼,但还来不及吃上馄饨,他们就看到了门口的白衣青年。
南絮同她讲过,容玉每天一定要来一回醉月楼,不论什么时候,这也是他能守株待兔的理由。
又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休沐日,他特意选了白天。
其实贺兰醉墨只想单独见见容玉,问他些事情。有关骨哨,有关崔家,有关幼秾,有关这次陈府失窃……
贺兰醉墨压根没想声张,更没想着带着其他人来。
但因缘际会如此,人算不如天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雪怀和容玉见面,一定要互掐的。奈何贺兰醉墨在场,他们只能端出相安无事的模样。
眼神交汇之间,容玉略一挑眉,面上笑意盈盈。
“好巧啊,君上。”你有病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又靠近他。
陈雪怀看懂了他的意思,波澜不惊的点点头。
“嗯,好巧。”你只说不让我和他说你,又没说不让我找他。
“呵。”狗东西,你等着。
“呵呵。”
贺兰醉墨:“?”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焦灼且诡异了。
容玉适时转了视线,看向贺兰醉墨。他眼波潋滟,语气温软。
“阿墨。你同君上一起,是要去做什么吗。”
贺兰醉墨摇头。
“九州,我是来找你的,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容玉满意地点点头,满是戏谑的看向陈雪怀。
“这样啊,那么不知君上,你这是?”
陈雪怀很受伤,因两人都表示了对他的驱逐。
“我突然想到,也有事情想和容相谈谈。”
“君上。”
两人异口同声。
容玉眼里明明白白表示——我他妈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贺兰醉墨眼里则尽是愤怒——我就知道你靠近我是另有图谋。
陈雪怀:“……”
一定是因为没睡足觉,所以产生了错觉。现下的情景,这两人像极了一对鸳鸯,他则在被他们混合双打。
如果识趣点,他现在应该立即转身离开的。
“容相来醉月楼是做什么的。”
“见朋友。”
“朋友?容相,还记得陛下交代给我们的事情吧。”
贺兰铭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是找到东阳的太子周稚弗,这也是今天他来南薰楼要处理的。
陈雪怀继续转而问贺兰醉墨。
“世子,你还记得昨天向你问路去沈家的公子么。”
式微?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起他?
“世子,他是东阳的太子周稚弗,小字式微。而容相今日要来见的朋友,就是他吧。”
贺兰醉墨并没有太惊讶,他是怀疑过他的身份的。式微说沈之恒是自己的表弟,要来投靠他。
周姓在南齐虽常见,但沈家的根却扎在东阳。他们虽然迁居到南齐,其他亲族却并没有跟着一起来。
“刺客是容相的人,东阳的太子也是。甚至永安王和世子你,也都选择帮了季相。”
容玉道:“你想做什么?”
陈雪怀坦然自若地回他。
“我来,自然是迎太子入宫的。”
“呵,如果你身后带着禁卫军,说的话倒还有几分可信。但现在你就一个人,凭什么认为能从我的手里带走他。”
“凭借太子殿下他,是自己想入宫的。”
容玉面色微变,陈雪怀继续道。
“既然你也说了,仅凭我一个人,是没法从你手里强制性带走太子的。那么你又怕什么呢?不如一同去求证一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静默片刻后,三人才一同进去。沈之恒和周稚弗已经坐在桌子旁,不知等了多久。
寒鸦乌衣,玉颜雍容的公子笑意优雅。
“九州,阿墨,还有陈兄,来坐。”
容玉先把萧家小厮的话转告给沈之恒,又问道。
“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稚弗接过他的话头。
“如果仅仅因为萧家小公子不能出来,倒是还能拜托阿墨帮一帮忙。但昨日萧家家主萧如玉,已经派人来过沈家了。”
萧如玉说,这次的事情,萧家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是以,我没办法向萧家借道运送粮草了。”
有人警告过萧家了么,是贺兰铭?
“萧家家主告诉我,元德帝在找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把可以开启天下财富的钥匙。它是用东海里珊瑚和蚌壳里珍珠磨成的粉,锻造成的。”
“第二样,是一本是记录了三国未来走向,用鹿皮制成的预言书。”
“第三样,是传说里后羿射日的轩辕弓。以弱水的建木为干,以囚牛之角为角。以吴西雷泽中的鼍龙筋为筋,以泰泽的龙龟制成龟胶。”
“以北极冰蚕的天蚕丝为丝,以虢山漆为漆制成。”
“萧家家主说,如果我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元德帝,东阳之祸可解。不仅如此,他还会把幕后黑手交予我处置。”
陈雪怀突然说道。
“苦海无涯,何以为舟。他在找救世笺和普渡刀。”
“这是什么。”
“荧惑守心,盖以紫薇星,更掩月之辉。天象生变,祸起南齐,必殃及天下。”
废太子贺兰徽出生后不久,了然大师曾经批下这样的诫语。曜帝问何解,了然回答说。
“救世笺和普渡刀。”
可惜,贺兰泽还没来得及找全这两样东西,赵后因难产一尸两命。他悲恸至极,一并跟着去了。
再后来就是元德帝贺兰铭登位,事情过去许多年了,不少人都忘了。
陈雪怀顺着周稚弗讲出这段往事后,桌上几人心思各异。
容玉思忖片刻,问道。
“依照君上所说,应当只有两样东西才是。而殿下刚刚,却说了三样东西。”
周稚弗微笑道。
“很简单,因那把能开启天下宝藏的钥匙,很早之前就找到了。”
“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容玉看着拨弄着算盘的沈之恒,心下有了答案。
“是沈家。”
“嗯,是。”
竟不是一把真正的钥匙……那这样看来,其他两样东西,救世笺和普渡刀,也就是鹿皮书和轩辕弓。
同样不一定是真的实物,而是一个人么?
贺兰醉墨蓦然抬头,琥珀色瞳孔猫眼一般。
“君上,你为什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沈之恒接道。
“或者应该问的是,萧家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萧家找殿下是因为合作不成,总是要解释清楚。但萧家找君上,又是因为什么呢。”
那天因为贺兰醉墨没带着萧如玉给的玉佩,三人没能进去萧家,转而回永安王府。
路上,陈雪怀得遇到了被贺兰斐阻止的亲信侍从们,眼见着是抓不到刺客了。
他本是准备先回陈府和陈柏州说明情况,再向元德帝复命的,但在巷口拐弯的地方却被萧家小厮拦了下来。
小厮恭敬的扶手下拜。
“家主邀请君上到府中作客。”
萧如玉备好了茶水点心,在香雪坞等着他。女子笑意清浅,一举一动皆是端庄温柔,她给他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是始皇帝嬴政的故事,始皇的母亲赵姬原是丞相吕不韦的姬妾,他并不是秦王的孩子。
第二个是春秋时期第十四位国君齐襄公的故事。
襄公同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文姜乱、伦,其后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鲁国国君鲁桓公。两人怕事情败露,设计杀了桓公。
陈雪怀道。
“夫人执掌萧家上上下下,事务繁忙不输朝臣。今日约我,只是为了讲这两个不着边际的故事么。”
“萧家融贯四方,夫人又这般耳聪目明,想必这次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夫人赶在陛下宣召我入宫前找我,是想为什么人开脱么。”
青年咄咄逼人,气势上愈发冷漠,萧如玉却浑不在意。
“君上误会了,我跟这次的事情毫无关系,约君上来是另有其事。陈家世世代代忠君,但如果君不是君呢。”
这话几乎是大逆不道了,陈雪怀当即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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