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回家4

——往后的日子，他不再无家可归，却也不再有家可言。

“呵.我说了一定要救他，一定要，而不是尽力！为什么你们都不听我的！都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我……”

面对情绪失控的病人家属，医生早已习以为常，却还是不免被那人通红的双眼给略显狰狞的面孔给吓到了。

刚想开口安抚病人家属，却发现那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马伯骞！”马伯骞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护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医生自动让开，给家属一个消化时间。

颤抖着手把白布给揭开，露出那人被烧伤的脸，虽然烧伤了一部分，却还是能看出那人英俊的轮廓。

周震南牵起那人的手，牢牢握住放在胸口，好似能缓解胸口出的沉闷与痛楚。

“马伯骞……你醒醒啊……是我啊…我是周震南……阿南啊…你别睡了，你不是说等这次回来就带我去旅游的吗？啊？你起来啊！”

周震南很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只是睡着了，会醒的，可是手上冰凉的触感却如同一记重锤，瞬间把自己带回现实。

无论自己怎么呼喊，他都不会醒了。

喉头发紧的让他说不出话，眼眶酸涩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突然的他就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初次见到马伯骞的那个夜晚。当时的他一个人跟往常一样孤零零的游荡在各个小区之间，寻思着在哪找一个地方将就着可以过夜，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显得自己更加孤单可怜，就是这样一个于周震南而言特别寻常的夜晚。

他来到了一盏灯面前，他看到灯的旁边有个牌子“回家”，这个有着致命吸引两个字，把他带到了马伯骞面前。

他很害怕，害怕他会被赶出去，于是故作冷静状似不在意般冷声问到：“我可以在这睡一觉吗？”

意料之外的点头同意，那人热情的让他在沙发上睡觉，可自己一身脏兮兮的便选择睡在了椅子上。

那是第一次，有个人愿意收留他，第一次能够在温暖的屋子里面安心的睡上一觉，第一次能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野猫野狗跑到他的身上，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把他赶走。

即使如此，他还是只睡两个小时，还剩一个小时就赖在那里假装没醒，等心里面的小钟子估算的差不多了，便睁开眼迅速离去，不让人看见他眼底的不舍。

这时有人来了，他们把马伯骞带走了，周震南紧紧拽着他的手，一路跟到太平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推进去。

几日后，周震南给马伯骞立了墓碑，也找了新房子，却从来没有去过墓碑面前。

凌晨十二点周震南再次来到那片废墟面前，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掉落在了地面，砰的一声扬起了巨大的灰尘，仿佛一大片迷雾，使得周震南视线变得以前模糊。

深深的望了一眼里面一片废墟，以前的红椅子也早已化成了灰烬。

倚靠着墙边坐在门口的地面上，依然是一身黑色，一样的夜晚，如同马伯骞领他回家那天。

自从马伯骞走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小小一团缩在墙边，脸上的黑眼圈越发明显，小小的脑袋埋在膝盖之间。

“马伯骞，你再不回来带我回家，我就再也不等你了。”闷闷的声音轻飘飘的回响在空荡的街道上，依然是这样一句话，却再也不会有个人出现，告诉他他们是一家人了。

不会再有人在他受伤的时候担忧着他絮絮叨叨告诉他哪些注意事项，告诉他不要让自己受伤了，不会再有了。

此时的周震南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明明不难过，却会莫名其妙的落下他只在别人脸上见过的泪水。

到现在他才明白，人被温暖，被感动时也是会掉泪的。可那个给他温暖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往后的日子，周震南不再无家可归，却也不再有家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