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窗外的鞭炮声在不停地响着，让叶扬笙从睡梦中惊醒,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赵青铜唤她去同孩子们一起放烟花，她摇了摇头。在这之前，每到除夕夜，她便下楼同玩伴们一起放烟花，直到父亲快喊破喉咙才愿意回家。现在，换了个地方，换了一群人，放烟花的兴致便不再有，烟花在她眼里也不再那么好看。

“笙笙,出来吃饭了。”赵青铜在门外唤道,让沉浸在回忆中的叶扬笙惊醒。她应了一声，便朝着饭桌走去。赵青铜在准备碗筷，看着满桌丰盛的菜,都是叶扬笙爱吃的，可她却毫无胃口。这是一顿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也是许多年以来，叶扬笙和所谓的母亲一起吃的第一顿年夜饭。

草草吃了几口，叶扬笙便放下碗筷，头也不转地回房了。一句话也没有。赵青铜没有太多情绪，她对这种态度早已习惯。即使心中仍有怒气，她也知道，不应在除夕夜弄得两人都不愉快。可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一直无法接受自己。

手机已被赵青铜收走，叶扬笙无法联系父亲。没有太多的趣事可做，她便拿起书，想要用学习来麻痹自己。在金城半年，她未曾见过父亲。心中的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散，愈加深厚的是对父亲的思念。

过了许久，叶扬笙终于有了困意。刚准备睡下，便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她走到窗边，看见了苏仰奕站在楼下，朝她招手。她看见他的口型，在说“快下来，有话对你说。”叶扬笙没有回应。这时候，赵青铜应该刚睡下，如果这时出门，肯定会将她吵醒，被她拦下然后教训一顿。

她写了一张纸条，揉成纸团丢下。苏仰奕接住，打开，里面写着“她刚睡下，我出不了门”。

他抬起头，用嘴型比划，“我等你”。

思考了一会儿，叶扬笙摇了摇手。“你先走吧。”然后转身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她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快点入睡。

但好像怎样也睡不着。

过了好久，她起了身，往窗外探了探头。苏仰奕仍站在楼下，眼神黯淡。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没有再过多思考，她披上衣服，轻轻地走到门边，出了门便快速地往楼下冲去。

“笙笙！”一见到叶扬笙，苏仰奕的眼里又有了光。

“你不冷吗？”叶扬笙慢慢走过去。

苏仰奕没有回答，“那你不冷吗？”他说完，叶扬笙就打了个喷嚏。出门太着急，她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

见到苏仰奕要脱下外套给自己，叶扬笙抬手拦住了他。“有话就快点说吧。”

苏仰奕停下手中的动作。“笙笙，新年快乐。”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嗯，新年快乐。”

短暂的沉默。

“笙笙，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终于说出口，苏仰奕松了口气。

叶扬笙微怔，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微微抬头，便看见赵青铜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目睹着一切。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思考，想好再回答我。”说完，苏仰奕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我想好了。”有些许害怕，苏仰奕没有转过身，只是站在原地。“我要学习，不谈恋爱。”说完，便跑上了楼，留下苏仰奕在原地。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回到家里，叶扬笙看见赵芋兰站在客厅里，双手环在胸前。“去哪了？”熟悉的话，熟悉的语气，这不是第一次赵青铜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自己。“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叶扬笙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房间。

“叶扬笙，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吗？我是你母亲。”赵青铜还是没有忍住怒火，可一吼完，又觉得有些后悔。

“那又怎样？在我眼里，这就是我和你说话应该用的语气。”接着，便是一阵很响的摔门声。

躺在床上，叶扬笙还是没忍住流下了眼泪。父亲和她说过，新年的一天哭鼻子，在新的一年里就不会再有好事发生。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新年那天发生了什么，她摔倒了或是糖果被邻居哥哥抢走了，她都不会哭，而是脸上时刻挂着笑容。她希望新的一年里能有好事发生。而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本来就不会有好事发生了吧。”

“奕哥，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大过年的找我们出来喝酒。”陆飞宇从远处急冲冲地跑来，不停喘气。

“你怎么了，这么着急。”谢九星倒了一杯红酒，递给苏仰奕。

“还不是方冉冉大小姐，非拉着我陪她放烟花，还得是卡点放。”陆飞宇抢过谢九星手中的酒，一口喝下。“话说，奕哥，你这是怎么了?”

“喝酒吧。”谢九星又递了一杯酒给苏仰奕。他看得出来，苏仰奕这回是真的伤心了。已经很久，他没有这么颓废了。除了在他母亲离开那晚。

“我告白了。”沉默许久的苏仰奕终于抬起头。

“你告白了。什么?你告白了。和谁？不会是叶扬笙吧。”

“叶扬笙，你同桌?”

“对对对，没错，就是她。然后呢，结果是。”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看这表情，一定是被拒绝了。

“她拒绝了我。”

“那原因是?”谢九星问道。

“她说她要学习。”

“学习?真不愧是学霸。我奕哥这种盛世美颜都能拒绝。”谢九星给陆飞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

“那或许，等到你们高中毕业，考上理想的大学了，她就会接受你了。”

“对呀，奕哥，反正在学校里，你们天天见面。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到毕业，你再告白一次，估计就答应你了。我奕哥，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行啦行啦，别捧了。”苏仰奕仰头喝掉杯中的酒，“我回去了。”

笙笙，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会一直等你。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来日方长。

寒假结束，许多同学背着空白的作业本来到学校。

金城一中。

高二（八）班。

“嗨，奕哥，好久不见，想我了吗？”陆飞宇在桌上摆着两本作业，奋笔疾书。

明明昨天还一起打篮球。

苏仰奕坐到位置上，发现身边的人还没有来。

会不会因为那天的事?

很快，他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答案。她不会因为这些事而不来上课的。

家里，叶扬笙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然而在客厅突然停下。她伸出手，“手机，现在可以还我了吗?”

“你要手机干嘛?”赵青铜拿起车钥匙。

“难道作为一个高中生，我不配有手机吗？”

“你不过是想联系他吧。他不要你了，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呢？”

“你当初也不要我，现在呢，不还是住在了一起。”每当提起这些事，叶扬笙感觉心脏莫名地疼。

到了学校门口，叶扬笙开门要下车，听见赵青铜说，“傍晚下课在学校门口等我，我来接你。”

那可真是麻烦你了。

叶扬笙的家离学校不近。她和赵青铜提过住校，一说出口就被拒绝了，无论说什么她也不同意。

除了在学校，叶扬笙每天像囚犯一样被关在家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不允许出门，只能在家里学习。

她喜欢学习吗？之前不喜欢，现在，不得不喜欢。

苏仰奕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抬起头来望向门外，手上转着笔，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就在他低头写东西的时候，陆飞宇叫了他一声，眼神看向门口，“奕哥，来了。”

看见叶扬笙走来，苏仰奕又低下了头，继续写着东西，假装看不见她。

谁能想到，他苏仰奕曾经在一中就没有害怕的人，但现在，他承认，他怕叶扬笙。怕她难过，怕她不愿和自己说话。

苏仰奕啊苏仰奕，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整整一天，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叶扬笙照旧认真听课，苏仰奕依旧在发呆。

在刚开始，他们的关系并不是这样。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那天晚上的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