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同行

七月，盛夏热风鼓噪。浓密的绿意，也悄然覆满了人间。

骄阳似火，烁玉流金。

“砚哥，你有在听吗？”

“我考上了！和你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二中啊！鸿均二中！”

“……”

电话这边的许砚安静地听着那头的陆辰激动地表达心里难以抑制的兴奋。

“恭喜恭喜。”

“陆辰，那可说好了，你得请我吃饭啊。”听着听着，他便也不自觉地嘴角带上了笑意。

“欸，那必须的啊！”

“砚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你家找你。”陆辰听对方开了口，自然是爽快地答应。

说起来，陆辰和他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不一般的。

他的母亲和他妈是几十年的闺蜜了，他和陆辰几乎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关系比铁哥们还要铁。

陆辰和他的性格相差挺大，打小陆辰就喜欢玩，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为此没少挨他妈的打。但许砚性子静，沉得下心，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家孩子”的模范标榜。

初二下学期那会儿，陆辰像是突然开了窍，拉着许砚，要自己给他补习，嚷嚷说他要和自己上他们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

他那时只说，他不想再被他妈骂了，骂就算了，还老是拿他和许砚作比较。他觉得自己不比许砚差，极不服气地叫板着许砚能做到的事，他一样也可以做到。

卯足劲和文化课磕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确实出了效果，连那一向严苛的班主任都对他投以赞许。可如果要上二中的话，还是有一段差距。他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学一门艺术。

后来啊，他果真就毫无悬念地学了自己酷爱的美术。

中考之前那段日子，陆辰一整个人处于拼命的状态，连他爸妈都恍惚地有一种自家儿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的错觉了，为此担心了好一阵子。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那时的努力程度丝毫不亚于高考那年。终于，在许砚的帮助和陆辰自己的积极上进之下，他也是如愿以偿了。

“砚哥！”

少年清亮的声音，将许砚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的仲夏。

听着声音，许砚就知道是陆辰那小子过来了，便跑到窗前探出身去朝他喊道:“好！我马上下来！”

“砚哥，不急的……”陆辰是骑自行车过来的，阳光下少年满头大汗，笑得灿烂，浅浅的梨涡中溢满了喜悦。

“小辰来了啊，快进来坐坐，外头太阳那么大。”

许砚母亲刚把水果切好放进果盘里，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出来看看，果然是阿芸家那小子过来了。

“菁姨，我来找砚哥，有点事。”

陆辰把自行车停在了门口，一脸笑意地朝陈菁菁走了过去。

“你这孩子，也不怕中暑，看着这满头大汗。”

陈菁菁给陆辰倒了一杯水，又给他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把切好的水果端到了他眼前。

“谢谢菁姨。”

“小辰啊，你还和我客气什么。”

正和陆辰说着，许砚便从楼上下来了。

“妈，我出去一趟。”

许砚一下楼就看到那人坐在了沙发上，由于匆忙赶来，额角的汗珠沁了一层又一层，白皙的脸颊也泛上了明显的红意，此时对方刚好朝他望了过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欢喜。

“菁姨，我们就先出去了哈。”

“走走走。”

还不等许砚和他妈说仔细说一下，他就被陆辰拉了出去。

“你们这两个孩子，也真的不怕热。”

“阿姨再见！”

“车骑慢点啊！”

道旁的树树夏色飞速倒退，陈菁菁的声音也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许砚不由地出声调侃:“今天可得吃顿好的，也不枉我辛辛苦苦为你补习了这么久。”

“是是是，亲爱的许老师，今天你就放开了点，小爷我统统买单！”

前座上的少年，笑得放肆，自行车的脚踏板更是被他蹬得飞快，连同身上那件白体恤的衣摆也随风飞扬。

“慢点慢点！骑那么快干嘛啊！”

“疯了吧你？！”许砚怕自己被甩出去，连忙拍了拍陆辰的后背。

“哈哈哈，我高兴啊！”

“抓紧我！”

嬉笑声落满了长长的柏油路，夏日的烈阳透过满道的翠绿，从叶间的罅隙中倾洒，打在两个少年的脸上，映着他们的肆意张扬。

—

“欸，砚哥你看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呢，我希望到时候我们大学也能是同一所。”

两个人彻意放肆一番后，散着步来到他们常来的小草坪上。

两人并肩躺着，吹着舒服的晚风，看着那即将落下远山的夕阳，夏日里的红霞此刻将漫天染得透红，像是醉了酒的旅人。

陆辰乐呵呵地笑着，整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许砚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是合不拢嘴。

偶然路过的几个夜跑的行人，不知道两个稚嫩的少年为什么会笑得这么高兴，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心里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还可以有一段共同奔赴的，很长的未来。

“对了，陆辰你高中之后还打算学美术吗？”许砚突然问道。

“砚哥，我想一直跟随你的脚步。”陆辰忽然正经起来，藏了好久的真心话终于找机会倒了出来:“说句实话吧，你还真就是我的榜样，始终如一。”

“但是单凭文化课的话，我绝对追不上你的，所以……”陆辰一只手插进了头发里，略显窘迫地笑道。

“不可以这么说，你要相信自己啊，你不比任何人差。”许砚没让陆辰继续说下去，堵住了他的后话。

“……”

“砚哥，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啥号人。”

“再说了，我一直都很喜欢美术的，砚哥你不是知道吗？”陆辰嘴里叼着根随手拔的狗尾巴草，望着悄然漆黑的天幕轻轻笑了声。

“那也行，你自己决定就好。”许砚顺势拔了根野草，捏在指尖拨弄着。

“砚哥，你可真好。”陆辰笑嘻嘻地侧过头看向了他。

望着那双澈亮的眸子，许砚笑了笑却没接话。

“该回去了，不然等下我妈和芸姨该担心了。”他鬼事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头发软软的，手感还不错。

“别随便摸别人的头，会长不高的啊。”陆辰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某人的爪子。

“你现在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了一大截，比我高了一个头。”许砚晲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是打了什么生长激素。”

他刚从草坪上爬了起来，衣角就被陆辰给拽住了。

“砚哥，我起不来了，拉我一把呗。”陆辰边说着，就朝许砚伸出了双手。

“……”许砚没多说什么，搭上了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使劲一拉。

怎料，对方却故意用力往后猛然一带，许砚一时间重心不稳，直接跌在了他的身上。

“……”两道视线毫无防备地近距离对上，两人的脑子都无端空白了一瞬。

“你是不是有病？”许砚率先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砚哥，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这样玩的吗？”陆辰被骂了之后，还厚着脸皮佯装无辜。

“起来，真的要走了。”许砚拿他没办法，只得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径直朝自行车走去。

陆辰却跑了过去，先一步坐到了自行车前座上，转过头朝许砚挑了挑眉:“砚哥，快上来。”

“嗯。”许砚慢吞吞地坐上了后座，顺带在他的腰间掐了一下。

“痛痛痛，砚哥你干什么啊？”

看着对方吃痛的表情，许砚也懒得和他废话。

“快走。”

“行行行，砚哥你坐稳啊，回家了！”

一声清脆的车铃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漫天的星辰点缀着少年最朦胧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