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等待

从大衍的国都京州前往北方，大概是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杜晏这一次没有在队伍前面领兵，而是在殷有归的马车前领着车队。

杜孤跟在他身边，每过一段时间就到队伍前面扛扛旗子啥的，以免走错了路误了日子。

殷有归的马车就跟在杜晏的马匹后面，中间没有隔着很远。

今日的风很大，吹得荒地上的草木横飞，沙土腾空而起，不少士兵都被泥土糊了一脸。早晨日出时的温度也相较前几日下降了不少，说话的时候白雾遮面。

殷有归自从上一次在房间里和杜晏说过几句话之后，几日的路途时间就没有再和他说过话，偶尔看到时只会眼神对视，不曾张口。

马车的条件很好，殷有归在车上待着也不会觉得很冷。身上还裹着前几日出征前杜晏给的衣服和披风，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手炉，微微发烫。

一个人坐在马车上，看着北方边关地区的地图和当时的急报内容，推测着战略布局。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自从殷家被罢黜之后，所以的事情都像是瓢泼大雨一样一哄而上，让人都来不及反应。

殷有归那一段时间就一直处在奔波和焦虑里，每日都是心惊胆战，更不要说会有什么安静的时候了，连晚上睡觉的安静都是奢华。

偶尔看得眼睛发花，他就掀开帘子看看外头。

虽然一路都是黄沙和荒草遍地，但是殷有归没有一点的厌倦。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衣服，攥了攥自己手上的手炉，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剩下失意。

之前自己穿的丧服还在车上，叠得整整齐齐地待在一边，像是原来那个不吵不闹的自己，稚嫩却勇敢。

那是他最后的执着。

自己改志为他国效力，说出来确实是一段笑话。若是父亲还在，也许会杀了自己，以告慰齐国的一世皇帝吧。

殷有归（os）：“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运，多的是你看不到的金钱。你的一身傲骨在权利面前，一文不值。若非是世上还有亲人，恐怕自己早该死了。”

左右思索着，殷有归终究还是红了眼眶，一滴眼泪不争气地缓缓划过半张脸，悄无声息地溜走，什么都没多留下。

帘子掀开的大，外头的寒风吹进来马车。

殷有归大口喘着气，试着缓解哽咽的反应。他扭过不看外面，刚巧一阵冷风钻进了脖子里。

咳咳咳......

杜晏在队伍前面，听到了马车里的声音，立刻掉转了马头，往后面走。

杜孤刚好那时就在杜晏的身边，看到杜晏突然掉转马头往后面走，就知道他要去干嘛。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行路的这几日，杜晏的心思就一直在他身上，生怕军师还没到边关就病死在路上了。话是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不要管，自己往前走！”杜孤按照老样子在队伍喊着话。

杜晏：“怎么眼睛红了？哭了还咳成这样。”

杜晏骑着马的高度和马车刚好差不多，所以在窗户口刚好可以看到他。

殷有归咳到说不出话，只能再把头往里面转，侧过身体，背对着窗户，假装没有听到。

杜晏下了马，把赤流玄驹的缰绳给边上的士兵，示意他牵着。

杜晏之前也会来送药给他，但是从来不上马车，除非是有什么军事上的需要，否则不会逾矩。

殷有归抬头没有看到人，就以为他走了，放下了戒心，在原地大口喘着气，整个脸都被涨红了。

杜晏：“把帘子掀下来，不咳嗽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突然这么近，殷有归有一些意外，默默往对面的窗户那一侧挪动。

杜晏没有在意他的动作，说着就直接弯腰走进去，把帘子掀下来用绳子固定好。

殷有归：“没事......咳咳......多......谢......”

碰到这样的倔驴子性格，杜晏也是没有办法。

看了一眼殷有归，撇到了他脸上的划伤，从身上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到他的面前。

杜晏：“那一道疤应该依旧开始结痂了，用这个敷在伤口的结痂处，不久很痒，也不会留疤。”

殷有归看了一眼就收回来眼神，没有伸手去接。

他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东西，东西是好，但是也要看是谁送的。他们只是将军和军师的关系，若是将军担心自己的军师出现意外无法指挥战局，这个可以理解。

但是，殷有归此时没有生命危险，这一切就不能想得太单纯。

若是收了东西，放在朝堂之上就是拉拢关系，这是人情；若是不收，战局还未开始，就闹出了隔阂，不利于战情。

殷有归直接答应替大衍做军师，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杜晏救了他的命，他不想欠人东西，命也不想，所以他不能让杜晏死在了战场上。

但是其他的，本就没有理由要，又何必多这一份心。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疤痕好不至于丧命，本来这一张脸就给自己招来了很多的麻烦。

殷有归：“多谢，我还不需要。”

杜晏早就知道殷有归大概率是会谢绝的，但是没想道他还犹豫了这么久。

杜晏：“反正我是给了，用不用在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杜晏倒是没想那么多，给就给了，自己一个将军也用不到这些细致的药材。

三天两头小打小伤，这药还不如不要。而且先皇御赐的药还不准乱扔，不用也要放家里收藏好。

杜晏想想那满屋子的东西，头就大。每年都和陛下说不需要赏赐了，还照样堆地到处都是。也不知道都低是谁的问题，好好的将军府，专门弄一处地方做仓库收纳这些玩意。

杜晏把东西放在殷有归的身上，转身就要走。殷有归确实没有想到还有强买强卖这一处，一个二十有五的人在这里刷小孩子脾气，还不如自己一个二十有一的人来得实在。

殷有归摇摇头，叫住了他。

殷有归：“来看一下军事布防。”

领兵打仗的经验读杜晏是有的，但是脑子里的干货一点都没有。兵法小时候倒是学了，但是对于杜晏的带兵手法，一点用的都没有。

所以之前皇帝给他派了军师，还是整个大衍的第一个军师，虽然是唯一的一个，保护也得当，但是运气不好，还是死在了战场上，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个军师毕竟是赵也手下的人，一来不能得罪，二来还不能不尊敬。他只会出谋划策，但从不与他们商量，在军中多有矛盾，现在看来，死了也没有被怎么重视。

经过上一次那一个军师的事情之后，军中对军师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这一次找来的军师，众人一听说是原来齐国的更是不满，嘲讽声也是几日都没有间断过。

殷有归也没觉得有什么，之前都已经感受过了，也一样是得过且过地过。

步六孤一族擅长骑射，而且作战地点地形崎岖，不利于我军的行进，这一点你要知道。”殷有归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七阴沟，抬头对着杜晏说道。

“还有，这一次的行军，最好兵分两路，快到七阴沟的时候，我担心他们会提前埋伏，我们要借此打他们一个措手不起，打出气势，赢得首胜。”

殷有归继续说着，“因为大衍从未与少数民族交过手，对他们的习惯也不是很了解，所以这一战不是很好打，多少会有一点吃力。”

杜晏：“......”

殷有归有补充道：“再加上我方对他们的兵力了解只存在在表面，而我军的实力有所下降，之前的那一战损失还未弥补充足，悬殊不大但是还是有不少的。”

杜晏：“这么多劣势，我方就没有什么优势？”

殷有归：“也有，若是利用的好，扳回现在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人员不够。”

说了半天，杜晏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

但是现在对于要增加兵力确实很难，地处偏僻。再加上杜家近来的处境，招兵确实很困难。

杜晏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他可以继续讲下去。

二人就这样呆在马车里聊了很久，从卯时一直到了巳时。

本来还没有说完，但是杜晏听到了殷有归的肚子叫了叫，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隅中。

殷有归早上醒的晚，就没有吃多少，所以肚子饿得很早，才到了隅中就开始叫了。

杜晏起身到外面去，到马鞍边上拿了一个白馒头。杜晏知道这一段时间殷有归吃不了太粗糙的干粮，每次接近小城的时候，就叫杜孤去买一些放在身上备着。

天气冷，馒头放在身上几日都不会发霉，顶多就是变硬了一点，但是还是细粮，好过行军的干粮。

吃过之后，杜晏没有再继续留在车上，上马继续向前。

殷有归隐隐感觉到，这个兵力的问题，之后会有大麻烦，所以开始暗自想着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