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酸涩

几日后，步六孤族的军队靠近七阴沟一带。

杜晏派人前往，探查对方的军队人数和武器装备。得到的答案和当时殷有归推测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确实主要是以火药和骑射的用品为多。

“我感觉还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为好。”殷有归在将军的帐子里，除了杜晏，左右护军等人都在。

这几日因为局势紧张，所以姚斯没有去采买用品，殷有归就一直暂居在将军的帐子里。平日除了和将军商讨策略，也会去外面检查军队的后勤和配置。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速度还要快一些，提前了两日到达了预估的位置。

“大家除了我之前提出了方案，还有没有什么经验之谈，可以提出了参考。”殷有归站在杜晏的侧面，其余人围着桌台站了一圈。

一句话问下去，几乎是鸦雀无声。

众人对敌人的了解和认识几乎为零，下面的士兵有的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殷有归一时没有办法：“我军对敌人的了解很少，基本就是盲打。再加上人数上的悬殊，说实话胜算是真的很低。若是还是这样一言不发，没有士气，想要胜利更是难上加难。”

杜晏出征前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现实比猜想还要再残酷一些。

两次战争的中间相隔太短了，几乎就是没有。军队来不及休整的话，士气会大减。

步六孤族应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这么急着派兵来侵犯的。

国库空虚，暂时没有多余的钱和粮食。打仗最耗的就是钱，这样一来，军队的开支就很难再舒展开来。

若是在此基础上，首战战败的话，到后面想要胜利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杜晏：“都抓紧点时间，首战必须要胜利，这是军令。敌人没几日就要到你眼皮底下了，这一个个的什么样子，到时候城池没有抢到反而被别人抢了。”

姚斯抬起头，左思右想还是说了一句：“可不可以先设置陷阱？”

先前殷有归有和杜晏说过夹击的方式，但是前提是要在对方消耗了携带的火药和弓箭之后，才能确保胜利的可能。

听姚斯这样一说，祁盂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根据先前他们常用的方式来进行判断。

殷有归：“那就先设置诱饵，之后再按照原计划进行。”

说罢，众人离开。

杜晏叫来杜孤，吩咐他去弄诱饵的事。

敌人一路行军，带了火药和武器，好不容易走到了交战区，肯定是急着休整。若是此时在不远处看到了大衍的军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急于求成。

所以，殷有归是想着以此来消耗他们的火药。若是没有上当，也有喘息的机会，让他们来得及撤退，敌方也不会急着追上来。

想来，这个办法成功的概率是最大的。

因为军队里的新兵不多，所以以往的经验之谈也很重要，用士兵最熟悉的方式也不容易失手。

自己也是刚来到这个军营里的，之前也没有在军队里待过，对军营里的事也处在了解的阶段。一上来未磨合指挥方式就直接战斗，不是好的办法。

杜晏站在原地，殷有归没有等他问就直接告诉他，自己刚刚的做法的原因。

时间陷入了沉思，让人觉得时快又时慢，琢磨不透。

这一次的第一战，不光关乎着自己在这个军营里的声望，也关乎着自己哥哥的安慰。若是失败了，哥哥在外就会多一点危险，哪怕皇帝找不到，也是危险。

对他和自己，都没有好处。

长远一点想，自己前往边关的这一路上，无处不是冻死和饿死的人，大部分都是齐国的百姓。

虽说是江山易主，对他们来讲也是灾难。

自己能保住大衍的江山，也是保住了一方生灵，免遭外人的瓜分。

殷有归一个人坐在将军帐边上的草垛上。

随着夜幕降临，一片来自塞外独特的星夜照在眼睛里，浮想联翩。

杜晏吃完晚膳之后，见殷有归一直在外面坐着，坐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动。

他端了一碗粥，摆了几片绿叶菜，走过去递给他。

杜晏：“不吃饭不行，吃完再坐着。”

殷有归没有胃口，只是接过了碗，但没有要吃的意思。

“军营里最近粮食紧张，不能浪费。你一个军师，怎么能带头干这个。”杜晏顺着殷有归的视线，往上看。

看到了极致的星夜，和有残缺的月亮。

月亮虽然残缺了一角，但是阻碍不了它暗自发光。月光很亮，像是给整个大地开了一个太阳的后门。其中的一小点，照在了殷有归的脸上。

杜晏顺着光线，忍不住侧过脸来瞧。

那人真的是一个很干净的存在，不同于任何人，是一个让人能随时记在脑海里的样子。眼睛里的坚毅，又让人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畏，月光和他应该就是完美的代言词。

殷有归听到杜晏说到军粮紧张，突然意识过来，转身问了一句。但是话还没出口，四目相对，久久不离。

殷有归：“......”

“为何会军粮紧张，兵部不是一句批了银两嘛？”殷有归缓过神来，低头看着碗里的白昼和青菜，用勺子搅了搅。

杜晏：“现在朝堂不是很安宁，兵部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我没什么时间去管这些，自己也没那个脑子。之前告诉过皇帝，但是皇帝也没有重视，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外征战的将军对于朝堂的事一般不会过多的投入太多精力。

近几年来杜晏一直在四处征战，朝堂的事多半都是父亲处理，自己是了解甚少。

殷有归：“以你之前和我说的一些，大概能知道朝中局势的分裂。这一点，你应该也是可以感觉到。所以，你已经不能坐以待毙了，要早做打算。”

杜晏自己心里也是清楚其中的利弊的，自己父亲的年纪也大了，皇帝的心思也有不少在自己身上。不然不至于几次出征都没有安排自己父亲一同前往，父亲是不便带兵，但是还不至于不可骑马。

其中的小心思，是个不务朝政的人也能看明白。

杜晏：“此战之后，朝堂也必有一场恶战。届时，有归你怎么办？”

殷有归挑起几勺子粥，慢慢吃着。

他没有想到杜晏会问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顺其自然，到头来再不济就是一死了之罢了。”殷有归笑了一下，但是没有停留太久。

杜晏听到他这话还是感到有一些可惜，这么好的人最后还得送给皇帝糟蹋。

那么一瞬间，杜晏闪过一丝不能多想的念头。

杜晏：“一直在说我的事，你有没有什么心事？若是觉得难过不愿意说，也无妨。”

殷有归心里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自己的过去是揭不开的不堪，不值一提。

坐在自己边上的是大衍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只不过是齐国亡国故土的一寸黄泥，能被他们看上，也不过就是因为还能筛出一丝价值罢了。

殷有归：“......”

犹豫了很久，殷有归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不知不觉，碗里的白粥也酸涩了起来。

杜晏没急着说话，先回到了军帐里，远远看着殷有归，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回头的不禁意间，杜晏看到了一旁榻子上的灰白色的丧服。

杜晏（os）：“希望，在边关的日子对他而言，没有那么痛苦。”

前些日子，陛下私密来信，询问殷有归的事，除此之外还强调了一些老掉牙的事。杜晏还是按照老意思恢复里陛下，陛下那边见到了也没有多嗔怪。

此时，步六孤族的首领步六孤弈和其子步六孤寒领兵行进到七阴沟的低洼处休整。因为离赤柳一带还有距离，就暂时没有建起营地。

此次的交战，步六孤就是为了夺取大衍的一块风水宝地赤柳。赤柳一带算是荒漠里的一片绿洲，对于一向缺少粮食的步六孤族来说，是一块难得的好地方。

以往的几年，步六孤族与大衍经贸交往和谐，粮食问题得以解决，贸易往来也都有好处。但是自从大衍的新政策颁布之后，粮食逐渐紧缺，让步六孤族不得不来攻打获利。

其实原先，步六孤族也是考虑过直接抢夺地盘的，但是那时大衍的实力强盛，军队的声望也是很高，杜家的名声响彻云霄，自然是没有那个能力来抢的。

所以，现在时机刚好，又有准确的发兵理由，肯定会去搏一搏。

火药是当时由大衍的兵部工匠打造的，本来大衍军队也是可以在战时使用的，但是因为新帝的禁书令（不允许寒门读书识字）而受阻。

没有皇帝的允许，火药是不允许兵部制作。赵也因为忌惮杜晏的兵权，两次的出征都没有准许火药的使用。

这也是让军队里的众人恼怒的一点。

事已至此，赵也毕竟是皇帝，不能逾矩。为了杜家和军队，杜晏没有在这件事上和皇帝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