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无

二人一起走出后室门，逸豫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看着辞微。

“辞忧刚刚不是说，想看字条的嘛？”

辞微慢慢松开拽着衣服的手，抬头看着他。用手拨开垂纱，露出一道缝隙，嗯了一声。

逸豫也没有多想，搬来梯子，示意辞微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爬在梯子上，一个一个取下墙头和系在半空里的纸条。

辞微就这样远远看着他，站在梯子上左右张望着，一边取一边折好往梯子边上放。

“看来，这百二十年，他倒是改变了很多，居然会整理一些东西了。”

辞微心里暗暗想到，不自觉慢慢走到梯子边上，看四下无人，摘下斗笠，搁在摆台边上，伸手帮他扶稳梯子。

逸豫也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看来他一眼，相会一笑。

好巧不巧，门外突然来了两个女子，二人正在小声说着什么。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辞微和逸豫两人的样子，不禁愣了神，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女子，稍稍转头看到了边上扶着梯子的辞微。直勾勾盯着他，移不开目光。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绝色的人，光是眼睛，就叫人沉溺其中。”

女子喃喃自语说道，吸引来了另一个女子的目光。二人双双立在原地，就这样看着，虽然原处的辞微，隔着面纱，但仍然让她们觉得少看一会，似乎都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辞微倒也没在意，因为两个女子距离远，还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印纹。

但此时，逸豫眼疾手快，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用身体挡在了辞微面前。吓得辞微下一意识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差点绊倒，还好逸豫拽住了他的衣襟。

因为下来的速度太快，带起的风把刚刚弄好的纸条吹落了一些，从高处飘落下来，就像一个个蝴蝶，从天而降。

逸豫拿过斗笠，随意放在了辞微殿头上，辞微只能自己用手戴戴好。手起之间，铃铛摇响，同时让门口的两个女子缓过神来。

逸豫转过身，看着门口两位姑娘。身体还是死死当在辞微前面......

“两位姑娘是来寄愿的还是做什么，若是寄愿的话，今日还不行，速速回去吧。”

说罢，两个女子过了半晌，其中一个才慢慢开口。

“啊哦......啊哦，我们是来寄愿的，想先来看看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逸豫只是点点头，不管两位姑娘的尴尬眼神，也不顾落在地上的纸条，转身护着辞微站在角落。

“这位红衣的公子，可是百花街的主人。若非主人，怎么敢在辞微殿里随意摘字条。”

“确实。”逸豫没有多说。

“那......那个，您身后的公子可否告知我们明姓，家住何处......”

逸豫想都没有想，“姑娘若是看完了，就请回吧。我还要收拾地方，其他的，无可奉告。”

辞微着实被他严肃的口吻惊到了。自从他和逸豫接触，从来没见他这样说过话。

两位姑娘也不讨没趣，闲逛了片刻就离去了。

逸豫扭过头看看门口，确认没人之后，才把手放下来，让辞微出去。

随后，辞微走到案台桌下，取出笔墨纸条。在纸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虽然还是丑的没话说，估计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看得明白。写完，熟悉的提名一个寂字。

看来，这街上看到的所有看不懂的牌匾，多半是逸豫写的。

逸豫起身，把这个纸条，贴在了门上。然后关起了门。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吧。”

辞微只是笑笑，不做回答。指了指斗笠，“这下，我可以摘了嘛，阿寂。”

“当然可以，这下只有我能看到了。刚刚让别人偷偷看到了你，是我没考虑周全。”

逸豫弯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

“没有，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因为你还是挡住了我，现在阿寂长高了，已经不是那个小个子了。”

辞微说着，一起弯腰捡着纸条。

这是他才发现，原来纸条不是白色的，而是淡淡的米黄，透着淡淡香味。

他随手打开一张，看着里面的寄愿是什么。

“我希望能见一眼尚辞微。”

“我希望，合家欢乐，早日找到伴侣。”

“我希望，东吾长长久久，永世安宁。”

每一个愿望都有名姓。

“其他的我不敢保证，只是这一个，我还是可以的。”

辞微举起一个字条，递给逸豫看，逸豫朝他笑了笑。心里想着，“他现在做到了，一会也一定可以。”

辞微再次拿起一个看，这一个纸条上的名姓是......寂尘。

上面的字虽然歪歪扭扭，却是能看懂的。

“我希望，我在意的人，之后的快乐......能抵过他受过的伤，仅此一条。”

辞微把它拿在手里，偷偷藏进衣袖。还不忘，回头看看，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逸豫。

“为了能让人看明白，这几个字应该练了很久吧。我拿走了，应该就算是实现了吧......”辞微低声说着。

“阿寂有寄愿嘛......”辞微明知顾问，但还是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有，但只有一个，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了。”

原来，“仅此一条”，是唯一的一个愿望，也是唯一的一张纸条......

差不多收拾完了，逸豫把它们摆到小木箱边上。

“还要看一些嘛，刚刚看你已经看到一些了。”

辞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最独一无二的一个，只此一个足矣。

逸豫收拾着，慢慢往箱子里放着。辞微想伸手帮忙，逸豫却不需要。

“辞忧，这些个有的挂了很久，都落灰了，不想把你弄脏了。”

确实，刚刚逸豫的那张纸条，落了很多灰，看来应该放了很久吧。他怎么之前下山时，进殿都没有看到过呢。

逸豫整理好，把箱子拎到了后室。

辞微就这样看着他，心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

辞微就这样看着面前的这个“旧人”，忙前忙后。他几次都想上前帮忙，但逸豫执意不让他去做，只让他站在原地就好。还说，若是累了，可以直接坐在案台上。

一个时辰过去，辞微没有走动也没有移开看着逸豫的目光。逸豫忙完后，从后室出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等辞微。

“不累嘛，辞忧。不是说可以坐在案台上嘛，这样站在腿不酸嘛......”

还没等辞微说话，逸豫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他面前。

逸豫直接拦腰抱起辞微，把他放在案台上坐着。辞微也没有反抗，只是一时觉得，这个少年真的长大了，已经可以徒手把他抱起来了......

“你......”辞微想说些什么，却像是卡在了喉咙，说不出口。

“能坐着，就不要累着自己。我去把后室门关起来，然后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二人一高一低，相隔不远。逸豫双臂扣在案台边，围着辞微。两人双目相对，眼眸里都只有对方等影子。

“好，快去吧，我就坐在这等你。”

辞微朝他笑了一下，逸豫顿时不舍得去关门，只想在这再看他笑一会。

看到他的笑容，逸豫觉得那个冰封的莲花，由内而外有了会融化的迹象，不再那么“无坚不摧”。

此时，逸豫心里暗暗许下愿望，“希望我的他，可以一直笑着，哪怕要我花上所有的时光；哪怕我只有微弱的烛火；甚至只剩一腔热血，我也一定要融化他，绽放最美的样子。”

辞微不知道他在盯着自己想什么，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脸，和百年前一样的姿势。

“想什么呢，那么投入，不是说饿了嘛......”

逸豫缓过神来，直起身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辞微殿大们门重新打开，二人一同走出。两人气质特别，不久就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逸豫转过身，把贴在门上的纸条撕了下来，随手一团，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眼神一甩，示意辞微往右边走。

走在宽敞的大街上，逸豫还是不自觉地往辞微这里靠了靠。但是辞微戴着的斗笠，没法让他靠太近。他心中有些不快，皱着眉头，只能想着明日就可以靠着辞微走了。

“辞微，你有什么想吃的。这街上的吃食，我都熟悉。”

辞微沉默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你吃啥，我吃啥......”

逸豫感觉有些意外。

要知道，百年前他们一起游玩的时候，所以的人间吃食，都是他教的。要说吃，自己还不敢称第一，现在他怎么开始没主见了。

逸豫轻轻拉着辞微殿垂纱，把他带到一家小店铺里。

店主一看到逸豫就满脸写着高兴，亲自招呼着，辞微环顾看了一下，四周香味浓重。原来是一家烤鸭店。

逸豫熟练的和店主商量着，辞微透过纱看着他，“他这是......来了多少次......”

没过多久，小二就端来了一盆烤鸭。但是，不同于其他人的，这一盆是已经拆解了的鸭子，吃着应该很方便。

逸豫让辞微坐在靠墙一侧，自己坐在外面，方便辞微掀开垂纱吃东西，不会被人看到。

快要过节，街上人多，店里的人也随之越来越多，转眼间，已经没有了空位。

辞微和逸豫两人坐在同一侧。

突然，前面来了一个一身玄色衣袍的女人，身材匀称，姿态优美。全身裹着斗篷，和辞微一样戴着面纱，只不过是黑色的，一点都看不到里面的脸。

看她走了过来，逸豫下意识，扯下来辞微掀起的垂纱。从桌子下面，给辞微递了一个帕子擦手。

“抱歉，打扰二位了，这里已经没有空位了。我看二位人少，也快要吃完了，可否借我一块地方。”

女子低头行礼。

逸豫也不是那么不解人情，来了一个人，他也会把辞微保护好。犹豫间，他只是回头看看辞微，眼神里的意思就是问着辞微在不在意。

辞微看着他看向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在意。

逸豫随机就答应了，女子向着二人道谢。

那个女子，眼神恍惚间，瞥到了对面的辞微。辞微也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于是抬眼，便于那人对视。

“奇怪，怎么有种心痛又绝望的感觉......难懂是因为他......”女子心里想到。

辞微也觉得，眼前人好像一种痛苦被炸裂的感觉。

“敢问姑娘，是何人家的闺秀。”

辞微还是耐不住开了口。逸豫被这句话惊到了，“难道......辞忧看上她了！”

逸豫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能放下手中还在吃的鸭子，看着他们两个对视。

“单家人，但不是什么闺秀，只是单家的妖师。”

听到这，逸豫更加惊讶了，“这东吾居然有妖师......我呆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辞微只点了点头，随后就起身，拉住逸豫的衣服，准备往外走。

“在下辞忧，一介散人。这是我的友人，逸豫。幸会，那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个女子也没有多做回应，只是起身行了礼。说了一句幸会，就继续坐下来了。

女子听着二人离去时声音，银铃声渐行渐远，她会心一笑。

“这么快，就找到了呢。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