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柿子

逸豫赶紧撇开眼睛，不去看着辞微。他怕再看下去，自己受不了，辞微也会不舒服。

“诶，对了。那个盘子呢，里面煮的清汤面，这么久了，快要凉了吧。”

逸豫突然想起自己来的原因。于是，拉着辞微的袖口，走到窗前的案桌上。他让辞微坐下，自己用手去摸了摸碗的外面，看看有没有太凉。

“有点凉了，我再去拿出去热一热吧......辞忧”

辞微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那一碗清汤面，眼神沉浸在碗中的汤面上，思绪万千。

辞微脑海里，浮现出百年前的日子。

在还没有进入尚府的日子里，他成日和母亲呆在一起。母亲很疼爱自己，每到生辰时，母亲总是会偷偷给自己做一碗面，寓意长长久久的快乐。

“时间太久了嘛......”

辞微小声嘀咕着，没有在意一边的逸豫正在凑近自己。

“你在说什么，是......想回去了嘛，是觉得人间太吵闹了嘛，还是有什么其他的......”

逸豫此刻真的不知道辞微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辞微回过神，一扭头就看见逸豫满眼担忧地看着自己。因为两人靠的太近，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呼出的气，吹动二人的发丝。

“我......我没有，这里都很好。人间也本该就是这样，不吵。”

辞微里面把头扭回来，不去看他。

“那是为什......额，若是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只想你在生辰玩得快乐一点。”

逸豫本来想继续追问，但看到辞微满脸通红，就把话噎了下去。

“不用热了，这样刚刚好。”

辞微一边说，一边扯着袖子，把手伸到桌角，去找那个柿子。

“噢，这个给你。”

辞微抬起手，手上拿了一个鲜红的柿子。红的外放，把辞微的手显得白到极致。

“这是......”

逸豫伸手接过那个柿子，不敢使劲。因为柿子已经熟透了，怕一使劲就给按坏。

“这是我前几日下山时，从一个采柿子的老伯那里用一两银子换的。”

听到这话，逸豫先是案子窃喜。那个老伯还真的派上大用场了，当初去买桶他果真没错。若是没有他，估计辞微也不会来百花街。

但是，辞微着一两银子给的也太亏了。早知道他就少给那个老伯一点钱了。

“一两银子，你不会被骗了吧。”

辞微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在雀山还有好多金银珠宝，都是几十年前人间供奉的。他不怎么下山，离了世俗太久，早就不知道怎么用钱了。

只知道，这么多年，只有种的树和这些身外之物，陪了他很久都没有走。其他的多多少少都已经开始毁坏了，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就像尘俗一样，吹散了就散了，再也聚不到一起；就像破镜无法重圆，无论怎样挽回。

早已决定离开，留下也是罪恶......

“我觉得没有吧，反正都已经换出去了，君无戏言。”

逸豫低头看着那个柿子，还和之前一起摘的一样。只是我们眼前的，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这个我收下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逸豫拿着柿子，在辞微面前晃了晃。

果然，还和以前一样。这一点，倒是一点没变......

辞微心里想着，百年前逸豫的样子，满脑子尽是那个小乞丐模样的异瞳少年。

“快吃面，不让一会真的凉了。看你在外面也没吃什么，快尝尝。”

逸豫反应过来，把柿子轻轻放在案上。把放着面条那个碗往辞微面前推了推......

辞微一手拿起筷子，一手端起碗。慢慢挑起一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好吃，比外人做的好吃些。”

辞微一口一口吃着面，背后的头发慢慢滑倒了前面，遮在了碗上。奈何辞微没有手来拨，也没有办法。

逸豫看出来辞微在往后轻轻抖着头发，试图把头发搞到身后。

逸豫摸摸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固定的东西。只能起身，做到辞微的身后，用手拨开辞微的头发，全部托在手上。

刚开始，辞微有些害怕逸豫贴自己这么近。但发现，逸豫只是帮自己搞住头发，心里就慢慢不紧张了。

“明天，出去可以不用带面纱了，斗笠也不要带了。早上可以多睡一会，这样晚上才能有力气逛。”

辞微没法说话，就点了点头。

“还有，去街上帮你挑挑什么可以绑住头发东西吧。这样平日需要，还可以用。晚上的街更好看，若是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到了日暮再出去。”

不知不觉，逸豫一个人讲了很久，辞微吃完后，也耐心听着他叨叨。

但此时，一股刺鼻的味道，穿过逸豫身上的香气，直接刺激到了辞微，辞微一皱眉头......

看到辞微皱了眉头，逸豫有些担忧地贴近他。

辞微没有在意逸豫凑得很近，只是在皱眉思考什么。

“白天的那一股血腥味，又来了。”

逸豫也挺直了身板，仔细去闻了闻。这一次，他确实也闻到了那一股很刺鼻的血味。

“还是妖血嘛？”

逸豫没有法术，没有办法识别那一股味道。

辞微许是被熏的呛鼻，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是同一个人。”

逸豫说着就起身去到另一侧的案桌边上，从墙角边的木柜里，取出一小盒香料。

“这个味道，和你身上的有几分相似。”

盒子还没有打开，盒子里的香味就填满了房间，把血腥味冲淡了不少。

“那是，这香是我自己制的。衣服也会用它熏着，里面不只是一般的木香，还加了木樨，埋在树下，两年一取。”

怪不得，原来里面还加了木樨的味道。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爱吃柿子，那我也只记得你喜欢木樨的味道。”

逸豫嘴里补充道，手上一刻没停。

“确实还是很喜欢，闻着就会很容易入眠。先前都是等着开花时才能我闻到，又不舍得把它摘下来，过了季节，就闻不到了。”

逸豫耳朵听着辞微说话，手上点燃着香炉。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摘木樨，所以我就每年收一下落下的，在加些东西，制成这样的香块。这样，香味不会太浓重熏鼻，也能时时闻到，一举两得......”

逸豫高兴地抬抬手，提提眉。

“那我就先下去了，时候也不早了，我把香给你点好了，早些休息吧。刚好，我去看看是不是白天那个妖师。”

“不要太过冲动，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具体背景。现在也只是怀疑而已，切记，不要随意评判别人的好坏。未看清所有，不要妄下评论。”

辞微在他走前嘱咐道。在他的心里，面前的这个已经比他高很多的人，还是那个少年，还是会担心他的莽撞。

逸豫听到这样的嘱咐，也不是很意外。

他和辞微已经百年多没有面对着说过话了，更别说辞微见过自己了。他依旧把自己当作那个百年前，只会跟在他后面的少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现在的逸豫，早就不是之前的寂尘，辞微也不是先前的尚忧。

他们的变化，就在一点一滴里，发酵着......

逸豫刚开了门，就看到自己的哥哥领着一个人上了楼。

那个人，一身玄色，站在自己哥哥边上，显得格外扎眼。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她！

逸豫看过自己的哥哥，看着他们走过自己身边，一股熟悉的血腥扑鼻而来。他一刻都不想停，直接走到了阶梯处。

但是，他斜眼看的他们就朝着里面的一间房走去。

“不好，边上就是辞微的房间。”

逸豫默念一声，快步上前。直接把手里的碗和盘子丢在了地上。

“这位姑娘，请留步。”

那个女子停住了脚步，哥哥也随即止住了脚步。二人停在了原地，扭头来看着逸豫走来。

“这间屋子，里面的摆设还没收拾好，暂且不能住人。还希望姑娘见谅。”

逸豫之间快步走到了那间房的门前，挡在前面。

“就是摆设没好，也没有关系，能睡就好。”

女子拿出来执意要住的语气。

逸豫本想叫高嗓门喊，却担心吵到隔壁的辞微睡觉，还是压低了声音。

“没有原因，我是掌柜，里面没有摆设好，对我来说就是不能住人的。咱们红缘堂还有其他房间，姑娘还可以去看看。”

逸豫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寂世醨看着局面有些尴尬，也顾不得问逸豫原因。

“那这样，姑娘。我带你去楼下的客房，少收你一下银两可好。”

女子见拗不过，只能做罢。

一楼的客房里，女子正在想着白天见到的那个青色衣袍的人。

“看那个掌柜的样子，应该是很在意他。每一次都把他死死护住，我也不好接近。”

“看来，只能找机会把那个掌柜支开，再去看......那个辞微的脖子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