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监视

“你就算是猎鹰也是猎鹰中最凶猛的海东青，是海东青也是海东青中最珍贵的玉爪。”

“海东青……”

“海东青……”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在叫他，云墨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你又来了……”

应完之后才猛然惊觉，只有一个人会叫他海东青，而那个人现在绝不可能在这里，而，往后也不会再有人叫他海东青了。

“少将军……”

当敲门声响起，云墨阳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在叫他，只是叫他的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侍卫而已。

现在云墨阳一动都不想动，只是朝着门口应了一声：“进。”

一张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自己都听不出来的地步，刚推门而入的侍卫方寸也是吓了一跳，关切的问：“少将军是否身体不适，可需要请医官？”

“不用。”云墨阳应付的回应，让方寸感觉浑身都透着冷劲，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方寸将饭菜放到桌上，对云墨阳道：“饭菜给您放桌上了，您多少吃一些，您的身子最重要，茶叶给您换了一壶热茶，若是嗓子不舒服，记得多喝些。”

不知不觉天都已经黑了，但是屋内还未掌灯，方寸放好了饭菜再去将烛火点上，知道现在云墨阳不想看到任何人，他也不敢绕过屏风道内室点灯，只得能将外面的蜡烛点上。

旁的方寸也不敢多说，很快就退出了屋子。

明明屋内门窗都没有开，但是从里面出来之后，方寸总觉得他少将军待的地方，比外面的冰雪更加冷。

要不是看着今日的饭菜放在门外，动都没有被动一下，他担心云墨阳的身子，打死他都不敢这个时候进去。

外面虽然风雪正厚，但是怎么都感觉外面更暖和一些，大概是今天他的主子比风雪更让人感觉到冷，想想云墨阳那个沙哑的声音，方寸下意识又抖了抖。

屋内摇曳又昏暗的烛火，提醒着云墨阳已经天黑，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这么无知无觉，也从不知道自己有一日能够失神至此。

其实现在他一点也不饿，但是他还是缓缓走出来，走到桌前，就是生吞也要逼着进食。

他很清楚，他还不能倒下，特别是这个时候，他一定一定不能倒下。

云墨阳将方寸带来的饭食全部都吃完之后，还足足缓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让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

在盆前掬了一把冰凉的盆中水狠狠拍在脸上，待眼中明显的血丝退下之后这才拉开门出去。

看到自家少将军出来，方寸下意识抖了抖，立刻站直身体：“少将军您出来了……”

方寸干笑两声，拿捏不准现在自家主子是什么心理。

云墨阳看了一眼遍地落雪，跟方寸道：“跟我出门，去买一些香火蜡烛和酒水。”

这些东西是要去祭祀啊，方寸不免多问几句：“少将军，你该不会是要去……”

云墨阳冷冷的瞥了一眼，应道：“就是你想的那样，隐秘一些别让父亲发现。”

说是做得隐秘一些，云墨阳自己倒是没有多么低调，只不过就是避开了丞相府的正门，从墙角一处翻墙而入，让方寸在外面守着，然后在丞相府的祠堂内上香。

其实从宫中出来的时候，云墨阳就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他，可是他偏要装作不知道，既然想跟那就让他们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

陛下早就知道他和温容时之前有所交情，而他又是重情之人，如果相府被抄之后他一点举动都没有，那样才是更加反常之事。

祭奠谋逆罪臣是大忌，但是偏偏他如此做了之后，才会让王宫之中的那一位彻底放心。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云墨阳发现，那些跟着他的暗卫终于不见了，可见陛下直到如今才打消对他的顾虑。

云墨阳早就让老侯爷将城郊的庄子给空了出来，发现暗卫没有在继续监视的时候，就以散心为由前往城郊的庄子上。

对于自己的儿子，老侯爷总是了解的，就算这几天表面上看起来云墨阳很平静，但是老侯爷总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还是暗中嘱咐方寸，一路盯着云墨阳，要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马上就要告诉他。

当方寸跟上来的时候，云墨阳就猜到了老侯爷会来这么一手，于是到了郊外无人之地，立刻抽出腰间短刀，转身就向方寸刺去。

方寸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主人会向他动手，所以对于云墨阳是没有丝毫防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反应够迅速够灵敏，才险险躲过刀刃划向自己的脖子，保住了一条小命。

躲过了第一招，但是云墨阳的攻势凌厉，在方寸躲过第一下的时候，左腿立刻就向他胸口踢来，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避开，只能手臂作为格挡，但是这样一来，肩膀上方就露出了破绽。

三两下的功夫，云墨阳的短刀就已经在他脖颈之上，压出了一条细长的红痕，只要云墨阳手上用力，把他的脑袋给削下来都不是问题。

这样一来方寸不敢再乱动，向云墨阳干笑着道：“少将军手下留情，我是方寸，如假包换，绝对不是别人冒充的。”

云墨阳当然知道他不是别人假冒的，但是要打的也是他。

看方寸还在状况之外，云墨阳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明说：“你跟了我多少年？”

方寸一脸茫然，还不知道云墨阳为何这么问他，但是短刀还在脖子上，方寸很诚实的回答：“从记事起就跟在少将军身边，现在有十多年了。”

“好！”云墨阳很满意，方寸能明显感觉到短刀的刀刃偏离了一点，随后游艇云墨阳说，“虽然你是父亲带到我身边来，却也跟了我十几年，你觉得谁才是你的主子？”

直到这时候方寸终于明白了云墨阳的意思，心中有种不祥预感，不敢轻易回答，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问一句：“少将军，你……想要瞒着老侯爷做什么？”

方寸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危险的事情，否则云墨阳就不会挑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对他下手，再威胁他了。

而且云墨阳从前无论做什么事情，要是不想他知道，或者不想他在场，都只会明着将他支开。

要是想要瞒着老侯爷的话，也从来都会跟他明说，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形成了默契，想要让他不向老侯爷禀报，只需要说一声罢了，没有必要如同今日这般动手。

那就说明，云墨阳不止需要他吗，瞒着老侯爷，更需要他的帮忙。

知觉告诉方寸，这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更加不是什么好事。

“救人。”云墨阳就简单的吐了两个字，再无多言。

方寸内心几乎要拧成麻花一样纠结，几番挣扎，最后还是心一横，向云墨阳道，“罢了，都已经跟了少将军十几年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没干过，就算你要救的是妖魔鬼怪，我也认了。”

事实证明，云墨阳要救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是大概也差不了多远。

白天的时候，云墨阳带着他到庄子上，在庄子上找到一处破旧的木屋，这处木屋虽然破旧，但是木屋里面很干净，东西也齐全。

因为就在前不久，他们就到这里来住过几天，也正是那时候这处庄子的庄户都被他们遣到了别处去，以至于这里非常的荒凉，几天下来也不会看到有人出现在这里。

到了半夜的时候，云墨阳将方寸带到的地方，就是城郊之外，最偏远的一处乱坟岗。

方寸简直不敢相信，云墨阳所说要救的人，竟然在乱坟岗！

冬日里本就冷风阵阵，再到这乱坟岗来，可就不止是冷风阵阵那么简单了，是外有冷风吹过，内有阴风不断。

“少将军，你确定是在这里救人，而不是……”方寸简直欲哭无泪，乱坟岗救什么人？确定到时候带回去的是个人而不是个鬼吗？

然而他也只敢在心中吐槽一番，并不敢真的说出口。

云墨阳直接无视了方寸的吐槽，看到乱坟岗上有一些坟头的土是新土，便松了一口气，对方寸道：“坟头土是新土的坟挖。”

大半夜云墨阳让他带着铁锹出来的时候，他就大感不妙，没想到竟然是让他来这里挖坟。

挖坟，坟里能有什么？

要是什么王公贵胄的墓，墓里还能挖到金银珠宝，但是他们少将军明显不缺什么金银珠宝，没必要干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

先不说这不是什么王孙贵族的墓穴，这就是个乱坟岗，乱坟岗中哪有什么金银珠宝，就只有无人安葬，无人祭拜的枉死之人，能挖到的只有尸体。

一时间方寸严重怀疑云墨阳是不是进了一趟皇宫，受了刺激把自己关了两天之后，就把自己给关傻了。

“少将军，这里可是乱葬岗，你要挖谁？”乱葬岗葬着不知道多少孤魂野鬼，想要在里面找到想找的尸首并不容易。

“……”

云墨阳张了张口，发现那个名字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卡在了喉咙中，好几次张口才能艰难吐出口。

“温容时……”

直到这时，云墨阳才发现原来想要说出他的名字，也是那么难。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方寸顿时脸色变得苍白，沉着脸一字不发，握紧了铁锹就朝着坟头土最新的新坟去挖。

就算是曾经云墨阳什么都不说，但是从小就跟着云墨阳的方寸怎么会感觉不出来，云墨阳有多么在意温容时。

虽然一开始回到祁都，认识温容时的时候，云墨阳是真的很烦温容时。

不止是云墨阳烦他，就连樊村也觉得这个纨绔公子极其不要脸，恐怕连下限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他的少将军越来越习惯那个纨绔子弟的存在。

那种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从那个人，将云墨阳称作海东青时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