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悸动

纵然是因为一个误会得以走到她身边，她也相信他可以认出她。可是一日没有，十日没有，很多天过去之后依然没有。直到她怀孕之后，他斩钉截铁的对他说，他从来不当她是他的妻子，更不想要看到她生的孩子。然后她的世界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许多许多年前，她妈妈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那么一个人，只一眼就觉得自己心头雀跃着的是说不出的喜悦，那就一定要珍惜。她第一次见到宋阳莫的时候，他全身是血，甚至连模样都看不清。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了那种悸动的感觉。那时候年纪还小，她不明白是怎样的情绪，多年之后她才坦然的接受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你怎么了？”见到她一个人安静的出神，宋阳莫紧张的看着她却不敢伸手去触碰。

路纤细回过神，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再明显不过的担忧，心蓦地一暖，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有点累了。”

“累了？你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会叫你起床。”宋阳莫温柔的摸摸她柔软的长发，微笑着说。

纤细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仅有一张大床，“叫我起床……那你呢？”

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会对她怎样，宋阳莫赶着开口，“你别担心，我并不喜欢强迫女人。更何况现在……我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能说从来没有强迫过女人，毕竟当初对她，他的举动实在也跟强迫没有两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纤细勉强笑了下，“我是想问你要睡在哪儿，这里只有一张床。”

宋阳莫抬手指了指沙发，“这不是有沙发么？把位置动一动，应该可以睡人的。”只是以他的身高来看，这一晚上应该不会舒服了。

纤细愣愣的道，“你要睡沙发？！”她其实不是很介意他睡在床上，只是……

“放心，我保证不会骚扰你。”宋阳莫看着她水亮的眼，忽然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个吻，“这是……晚安吻。”

曾经，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这样，仅仅因为初见那一眼交付一生。直到今日，她才觉得这或许才是真正不寻常的。像她们这些不寻常的人，即使谈个感情，也显得如此特立独行。真不知是要庆幸，还是该唏嘘不已。

“你不累么？还是不想睡？”黑暗中清晰的传来宋阳莫好听的嗓声，他讲话的声音一直是好听的，只是七年前短暂的婚姻生活中，他从不肯对她和颜悦色。

纤细顺着声音看向沙发，“我们聊聊天好么？”她知道自己忽然间睡意全无是因为他。

宋阳莫明显的顿了下，虽然想不出她怎么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无疑，他心里是很高兴。有多少个夜晚，他醒来的时候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发呆，想着她可能在世界上某个角落里幸福的生活，离开了他，对她来说是种幸福吧？毕竟在两人相处的那段时日中他竭尽所能的给她难堪和伤害，她若是再不想见他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想聊什么？我在听。”黑暗之中，他还是露出了笑容。他其实不该再奢求太多了，找了她这么多年，连他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了小小的恐惧，或许她真的在当初的绑架中离开了。因为这样，他甚至绝望的打算娶夏家另一个女儿，在剩余的生命中他不好过，也会让夏家的人因此付出代价。可是就在那时候，珞瞳重新出现在他生命中，好像一下子燃起了他全部的希望跟活力，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某一天再遇上珞瞳的时候她已为人妻，他该怎么做。除了毫无保留的祝福以外，他会尊重她的意愿，可能是永远的退出她的生活之外。只是上天对他终究没有那么残忍，她失恋了，在遇上他的时候她失恋了。那多少该代表着他还有机会去弥补吧？

路纤细的声音显得格外平稳，“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是没有人要的孩子。我妈妈虽然是路家的养女，可是她在十八岁以后就搬出去自己生活了。她一个人从美国到台湾，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夏家的人。”

宋阳莫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起有关夏家的事。

“你一定觉得我会那么坚持要让报复夏家的人是因为恨他们吧？”纤细喃喃的道，“其实并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只是觉得这个世上，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总归是要得到报应的。如果与我无关，我不会多管闲事。若是伤到了我在乎的人，就算我的性命不要，也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珞瞳……”宋阳莫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方向，他不想听她回忆起这种不愉快的记忆了。

像是感觉到他的担心，路纤细无声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终究，我妈妈也只是爱错了人而已。原本……我已经不在意有没有父亲了。真正让我要对夏家下手的原因，也不是他辜负了我妈妈的感情。”

“你说什么？”宋阳莫一怔，不解的问道。

路纤细轻轻的开口，“我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妈妈带着我到夏家想要讨一个说法，可是夏夫人那么凶悍，我妈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打了我妈妈，还在下着大雨的晚上把我们赶出了门。就是那天晚上，我们出了夏家大门的十几分钟之后，我妈妈被运货的大卡车撞到，当场死亡了。”

宋阳莫心口一阵紧缩，声音变得哽咽，“纤细……”他并不知道，夏彤洛这个身份背后带给她的有这么多令人感觉疼痛的回忆。也许，他该从善如流的喊她纤细。

“你真的不用担心，已经是过去太久太久的事情。我妈妈太爱那个男人，所以她一点都没有怨。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对我说，这个世上有些人注定要要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在别人看来凄苦的结局对于那些人而言也许是死的其所。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人为我妈妈的死，受到永远的惩罚。”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糊涂的冤枉了你，也许过去的这几年会有完全不同的境遇。”宋阳莫有些感慨的道。

路纤细看了他的方向一眼，忽然开口，“其实你不需要这样自责，我告诉你我妈妈的事就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人为感情受的伤都是咎由自取的。如果我不愿意，七年前你根本没有机会伤害我。这个道理我自己明白，而水尚若她们之所以迁怒于你，并非是不懂，只是因为心疼我罢了。”有些话她一直藏在心里不说，可是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

“我的确一直没有弄明白，如果当初你已经是天使集团的成员，为什么还会在我坚持要娶你的时候毫不反抗？以天使的能力，我根本不能勉强你怎样。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是处心积虑的想要伤害你。”宋阳莫坦诚自己那时的心思，也问出在心里盘旋了好一阵子的疑惑。

这个敏感的问题使得路纤细沉默了，空气中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宋阳莫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话来缓解此刻的气氛。

“那时候，我喜欢你。”路纤细幽幽的道，“很多年以前我并不能理解我妈妈为了所谓的爱情所做的种种。可是后来我明白了，喜欢这种事，从来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不是你不喜欢我，我就可以不喜欢你那么简单。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不止不喜欢我，还显得那么讨厌。”

“我不是讨厌你！”乍听到她给的理由，宋阳莫心跳骤然加速，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又听到她的那句他讨厌她。这是真的冤枉了，即使是七年前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曾讨厌过她。说白一些，他也只是在迁怒于她。他藏在心底又找寻了许久的女孩始终没有下落，难得出现一个女人可以让他慰藉思念，可是却因为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而把一切都毁了。他的怒气无处可发，才会悉数的都算到了路纤细身上。

纤细顿了一下，“就算不是也无妨，总之你是不喜欢我。原本我还以为……可以在相处之后慢慢改变，你不了解我，所以不像我一样可以在见到一个人的第一次就喜欢上对方。可是我努力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失败了。直到……我怀孕的那天，我很不安，有些开心，更多的却是忐忑。我在想你是不是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改变对我的态度，如果是，我又该如何自处？终究若是因为孩子而勉强在一起也是不会幸福的。可若你没有任何改变，我又会有多难过？不过也只有我自己会有这么多的矛盾，而你的反应显得那么干脆利落。”她完全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在其中。只是话听在宋阳莫的耳朵里，却还是多了一分谴责。

“如果我知道结果会是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当初就不该那样对你跟……孩子。逼你去拿掉孩子，这是这辈子最混蛋的事，也是永远的遗憾。”宋阳莫的声音明显的多了一丝极力隐身的难过。

路纤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其实那个时候没有留下孩子也好，我还没有收敛好心性承担一个做妈妈该尽的责任。冒然的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对他的不负责。”她是真的已经释然，不过宋阳莫刚刚的声音听来还是有些伤感。

“……你可以原谅我么？”宋阳莫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屏住。

纤细盯着天花板，“我没有怪过你……最多在那时候觉得很难过，说什么原谅还是不原谅的话呢？如果不原谅又能怎么样？恨你一辈子还是要记着，那不是太累了么？”所以她选择放他自由，也让自己自由。

“如果……我想要认真的追求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是像之前那样以情人的名义，而是男女之间认认真真的交往。

路纤细愣愣的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想要回答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的热情。原本我以为我只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后来闫冠亚出现之后，我才发觉不是那样。他跟我说分手，也许是因为那段感情开始的时候，我不够用心。最初认真的人是他，最后放弃的人也是他。而我，一直都是慢热的那个。”在第一段感情中投入的过多，还是影响到了之后她跟闫冠亚的相处。所以其实闫冠亚，真的没有亏欠她什么。

“你跟他……是怎么开始的？”一直没有机会跟她这样安静的聊天，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出，闫冠亚……始终都是在他心上抹不去的疙瘩。

路纤细稍稍动了动身子，将宽大柔软的枕头竖起放在床头，而后坐起来靠好，“你大概也听说了，绑架我的那些人在之后不久就都销声匿迹了。外面有很多说法，其中也有人说是动用了国际特警以及反恐联盟的精英去剿灭这个绑架集团。事实上只是水尚若在看到我还剩下不到半条命的时候真的生气了。如果天使的人再晚一些找到我，或许我是真的打算就死在那里了。这个世上，原本我在乎的人就已经不多了。那时候，除了那些好友之外，我对这个世界实在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大概就是因为发现了我想寻死的念头，所以尚若才会真的动了气。甚至……连一向没有什么明显情绪的廖钦鹰都反常的说了一句，她说如果我死，她会要宋家所有的人陪葬。”只有她们这些人知道，钦鹰说的不是玩笑，而她，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廖钦鹰？！”宋阳莫轻道，“她……似乎在你们这些人中显得很特殊。”以往他不是没有听过有关天使联盟的传闻。联盟中排名第五的‘青’一惯负责的都是跟黑道以及恐怖分子打交道。

说到钦鹰，纤细笑了笑，“的确，你看她美艳照人的外表一定想不到其实她是整个天使集团里恐怖程度排名第一的人。即使是水尚若跟水半夏，对她也是没辙的。钦鹰身边有许多的人可以为她卖命，这些人虽然名义上也属于集团，却只肯听命于她一个人。甚至于闻名国际的命理推算师云想衣会进入天使，也完全是为了她。她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特别的理由。不过，她身边那个叫做边姽婳的可爱女孩儿才是最得她爱护的一个，即使是我们这些人，也别指望可以拿姽婳来寻开心。只要犯了她的忌讳，她是一点都不会客气。你当初也是黑道分子，多少是听说出‘青’的手腕吧。”

“我只是没有想到‘青’竟然会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艳丽非凡的女子。”说艳丽并不完全准确，那个女人身上还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帅气，连男人都自叹弗如。

“钦鹰应该也对你有些意见吧，还是因为我。所以你说找了我几年，我却一点都不知情。其实联盟里负责情报工作的人是‘蓝’，而过去的这几年她跟我一样都定居在美国。说来也好笑，你在四处找我，而蓝却在努力找另一个人。而水尚若在这几年中是最忙的一个，她不仅阻挠你，也阻挠‘蓝’。这些天我才知道，原来钦鹰一早就知道这些。只是她比所有人都沉得住气，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路纤细有些感慨的道，“当初我还曾经想过，究竟是要怎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钦鹰，后来金素夜出现，我知道其实他已经足够优秀，不过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他还是占了太大的便宜。”

“她做的事，都很难被人理解。就好像今天，她竟然跟昀风一起过来。”他很确定宋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跟这个女人认识。

路纤细点了点头，“是啊，不过我也相信，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们好。那年我被带回到美国之后，一直休养了好几个月才恢复如常。之后也是因为钦鹰的关系，我们这些人一起去了耶鲁商学院。当时我还傻傻的以为是因为尚若在射飞镖的时候选中这个学校所以强迫我们一起入学。后来才听说，原来是因为金素夜曾经在那个学校毕业，所以钦鹰要去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就这样，我们这一票人，除了水半夏之外都因为钦鹰的关系成了金素夜名义上的学妹。至于闫冠亚……我是在一次学校办的对外联谊会上认识他的，那时候他刚刚进关氏做主管。他很有教养，对我也很好，其实对他，我并没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只是时间久了，才慢慢的有了喜欢。那段时间有人对我说，其实生活本身就该是平淡的，任何轰轰烈烈的事都只不过是一个过程。之后我就以为自己会跟闫冠亚一直这样过下去。那个叫温暖的女孩子，是泰国那边一个最大帮派老大的独生女，个性很可爱。她跟我太不相同，所以从她一出现，就吸引了闫冠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