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世冷挑红雪去目录

第6章入世冷挑红雪去

“是吗?”卫蓼汀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只是怔怔的盯着俯跪在腿侧的男子,没想到他会亲自替她穿靴,一时语塞,只是看他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颈子,下敛的浓密睫毛映照着白皙的侧脸分外的温顺干净,落落动人,两人相差不过数寸,他紧促而颤抖的呼吸似是轻柔的羽毛点点撩拨着她的心绪。

突然之间卫蓼汀只觉有幽幽一缕清澈暗香缭绕鼻翼,虽不甚浓,却非兰非麝,恍惚间便伸手将搁于靴子边的那双修长的手指攥了,微微用力半是将他搀起,扬眉迎着那一双温润动人的眸子笑着道:“以后这样的粗活还是让我自己来,别弄脏了你的手!!”。

青栀嫣红纤明的脸上羞红从额头直抵脖颈,目光游离的躲闪着不愿看她,手指微微用力着自她掌中挣出,异常恭敬的敛眉垂眸道:“青栀只是下人,无论粗活细活皆是分内,不敢奢求小姐厚爱!!”。

卫蓼汀知他聪慧,自是借着恭敬故意疏远,心中便有些了然,讪讪一笑,默然自床上走下,行至梳妆镜前,方散了发髻,拿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鬓发,早已是魂游天外,心思几番变幻后,深深望他一眼,眸中氤氲的神情便缓缓的隐了下去,微微低敛下眉目,拧眸笑着问道:“我看窗外天亮晃晃的,是放晴了?”

“下了半夜的雪珠儿,虽刚住了,倒是阴冷的很呢,穿这些只怕会冷”,青栀看她有一瞬的恍惚,只是片刻便复了正常,似是方才的那番谈话不复存在一般,咽下心中的那一丝怅然,几番犹豫终是皱着眉头快步走到衣柜前,取了件牙白色素面妆花镶兔毛的夹袄,束在她的长袍外道:“小姐大病初愈,若想出去,总要多穿些才保险”。

“果然知我者,青栀也”,卫蓼汀将方才的尴尬尽数撇去不理,抬眸笑着打趣他,侧着额头将长发梳拢至一侧,伶俐的辫成麻花拧了一个髻,取了支青玉簪子绾上,随意的挑拣个白小玉莲珠花别上,对着水盆照看并无不妥,才轻笑道:“这样梳拆也便利,若是时时像昨日那般,还不磨死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耐性”。

“家常即可,若是出门见人未免寒酸,公子得知想必又有怨言”,青栀敛眉一笑,似是而非的出言调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分外的清冽照人。

“我见他自然躲得远远的,哪会傻的巴巴跑去讨打呢”,她笑着回答,拿起盘上的柳枝沾了盐水,憋屈的在口中来回揩了许久,方吐到一侧的净桶内,接过他递上的温湿净巾敷在脸上,擦了两把,洗漱完毕,才掀了猩红毡帘。地上下将一尺多厚的积雪,映衬的银装素裹的玉竹院如幅泼墨山水画般。

这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寒香拂鼻,卫蓼汀悠然的踱回到梨木方桌旁,低了低身子,凑到青栀跟前凝眉笑问:“这梅绛居的梅花倒是稀奇,隔了远远半条街,还是这般香彻扑鼻,就不知是什么品种?”

青栀正在布宴,听见她问,撩眉向梅绛居的方向恍惚的望了一眼,长眸中有几分的犹豫踟躇之色,顿了顿方低声道:“将军心仪之人甚爱红梅,修建的梅绛居也近网罗了天下名品,如今看来倒不辜负平日下人的用心打理了”。

“只是离玉轩殿下的住所有些远了,却为何不把行宫建在那儿呢?”卫蓼汀拢袍坐下,探手接过他递上的热粥,举至唇边缓缓的抿上一口,禁不住心中疑惑,抬眸轻问道。

青栀优雅的搛了饭菜到她面前,拿着汤勺的手指微微一顿,默然垂首,不无惋惜的轻轻摇头道:“不是玉轩殿下,将军心属的乃是京都霍丞相家的嫡公子”,稍作犹豫,他面色微红,略显羞惭的别开脸,才轻声补充道:“如今的桑贵君,乃是五殿下的生身父君,他进宫侍君,年将军便斥巨资建了这梅园作为念想。以后但凡与此相干的事万不能在公子面前提起,否则是只有讨打的份”。

卫蓼汀若有所思的窥他一眼,幽幽的垂了视线,含着饭菜口齿模糊的连连点头,禁不住陷入沉思,难怪年若澜一路追随姬卿然,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玉轩殿下见此心中难免不愉,便选了这离梅绛居最远的玉竹苑做了行宫”,青栀长睫微颤,清澄的眸底似是而非的浮上了一层关怀之色,温声徐徐而言:“这些事本不该由我们下人嚼舌,只是,只是小姐初入府,若是他日遇见公子,不明情由有所顶撞,怕又会一顿皮肉之苦”。

“青栀,真是谢谢你!!”,卫蓼汀见他清秀雅致的面容上浮出可疑的红晕,心尖一软,已全然不顾方才的尴尬,多日来得他相助,压抑许久的感激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小姐什么话,这本是我们下人该做的!!!”青栀长眉惊慌的蹙起,受斥差遣他一向认为理所当然,今日越矩提示,多少是职责所在,也有些微的真情流露,突然被身为女子的主家出言道谢,太过于有违平日的训诫,他吃惊无措之下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转身跪拜在地。

卑微的姿态几乎灼伤了卫蓼汀的眼,慌得她顿时放下碗筷,快步踏去揽他站起,落寞的垂下眼帘,扯着唇角强笑道:“青栀,你这是作甚么?我除了将军儿媳的名头,亦不过是寄人篱下,孑身一人,哪里比你尊贵几分!!!”。

她对他颇具好感,即便屡遭推脱,却心头依旧存在着一丝绮念,只希望对她的好不是归于由头,不是迫于权势,若此时的温言软语会变成他日被扫地出门时的冷眼相向,那么穿越至今这唯一零星的温情,她宁愿不要。

她目光殷殷,期盼盈目,带着自己尚不知的柔情万千,只看的青栀双颊绯红垂下眉目,许久方道:“终是礼不可废”。

“方才我已是知晓的,自不会勉强于你,只是,只是、、、、”,她顿了顿,抬眸轻笑着看他,柔声劝道:“只是要你,在我们二人独处时不用这么拘礼”。

青栀心中一暖,微不可闻的轻嗯一声,缓缓的垂下额头,再抬头时脸上已去了羞赧,微微一笑道:“小姐浑说了这么久,怕是饭菜都要冷了,我去喊人热热”。

“不用,不用,我早已饱了”,卫蓼汀又踱步坐回到桌前,懒散的耸肩一笑,以手撑额,指着满桌的饭菜,笑吟吟的看着他,“你也凑合着用些,温热适度,倒还可以入口,累了这么许久,也该是歇歇了”。

饭食过后,卫蓼汀陪着青栀聊了些许闲话,便以采梅为借口出院,青栀看她一幅跃跃欲试的神情,也未加阻拦,只是取了她的长毛披风,叮咛了几句,就放了行。

卫蓼汀拢着披风带子出了院门,驻步四顾一望,将军府内并无二色,迢迢复道萦迂,远远的青松翠竹,假山琳琅,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数转游廊相接,如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就连那泼墨山水画,也难描画诸般古韵生香。

她一时分外茫然,家宴上的经历让她余悸还在,年将军虽好,却不能时常在府,而年涟因她之故不能与心仪之人终成眷属,更不会尽心护她周全,卫蓼汀虽不是怕死之人,可对于自己这得之不易的第二条性命,却还是爱惜的很。

她在府中挑了些守卫松懈的地方左右转了,计划了大概的逃生落线以备不测,心中稍安,这才向梅绛居走去。

谁想踏入梅绛居,却另有一番沟壑,屹立院前的是一数十坪高耸湃塨白石堆砌的假山,四面群绕各式石块,将院中遮掩的严严实实,不见半点风光,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其上薄雪覆盖,下面白石台矶,随势砌去,凿成多番草花样,褐色的藤萝遮掩,微露其内的羊肠小径。

果然不落富丽俗套,卫蓼汀啧啧称奇,所谓名副其实的曲径通幽处,她提了袍角,逶迤进入山口,初极狭,仅容一人,再进数步,稍加平坦开阔,却更是小径纵横,曲折宛转,诸路可通。她快走了约莫数十步,只觉眼前豁然一亮,那遮天映日的红梅迎面扑来,花团锦簇,溶溶荡荡,更胜兜天倾盆的丹砂般红浖。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骨削如笔,或密集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味芬气馥,自是寻常花香不可比拟,随风袭来,满树寒香摇曳缭绕,落花浮荡,别有一番风趣。

“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隔紫云来。搓枒谁惜诗间瘦,衣上犹沾佛院苔,昔时秦人的桃花源,哪里比得上今日的梅绛居”,卫蓼汀负手自在的踱着步,难不成也是年将军为恋人修建的世外仙境?她一顿三回首,思索之际却也忍不住一声羡慕嗟叹:“这才是真正的土豪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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