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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爱是迷恋上了一座城

尴尬,是很尴尬……

车里的几个女人相互看了一眼,根本不知如何接话才好了。

她们没有比自己大三岁的妈,也没有好几个同父不同母的弟弟妹妹,她们想象不出江岚岚回家面对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要张口叫“妈”时,到底有多尴尬。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也没有谁能够感知别人笑容背后的痛苦。

“感同身受”这个词,从来都是个伪命题。

网上一直很流行一个段子,说有钱人有多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可看看隐形“富二代”江岚岚,当有钱人,就真的快乐吗?

后知后觉的赵千淇今天才发觉一个小小的细节,她们四个人,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只有江岚岚,从来都没对谁笑过——准确说,是没有对人笑过,对着猫猫狗狗的时候,她偶尔还是会展露出相当宠溺的笑容的。

原本,大家都对江岚岚惯有的冷漠脸很习以为常,觉得那种酷就像是她与生俱来独有的气质。

细细回味起来,这种冷漠,根本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缺乏爱与关注,绝望又孤独地成长所造成的后遗症。

江岚岚就像是荒漠中的仙人掌,如此地渴望能从大地上吸取哪怕是一点点的养分,却偏偏是大地母亲的弃儿,连多一分的爱也舍不得施舍给她。

绝地求生,慢慢养成浑身的刺,从此让人敬而远之。

赵千淇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李源百般示好都走不进江岚岚的心里,江岚岚的心,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城池,枪林弹火也轰炸不碎她厚厚的防备。

接着赵千淇的叹息声,是苏燃长长的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狗血的糟心事而叹息,还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而叹息。

气氛愈发的不对劲。

车里就四个女人,一个咬着唇,在强忍着内心翻江倒海、不断翻涌而出的陈年旧事,另外两个愁眉苦脸,一声叹气接着一声叹气,活活就像是饱经苦难、苦大仇深的劳动妇女。

“不说这个了,讲点别的。”陈就一看这苗头不对,赶紧地带头转移话题,“那个,我下周就要去相亲了。在我上战场之前,同志们,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我的?第一次出来相亲,我有点紧张哦!”

其实她根本不紧张。

能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师,多难搞的学生没见过?出来跟一个陌生人见面相亲,还不至于让陈就不知所措。

陈就只是不想看到大家全都愁眉苦脸,索性牺牲一下小我,把自己的糗事拿出来分享。

“相亲多奇葩啊……你真要去?”

赵千淇一直觉得陈就号称“要赶在三十岁之前相亲结婚”,只是说着玩而已,哪想到这么突然的,陈就就真的安排起了相亲。

“去啊,干嘛不去啊?我都快三十了,再不结婚,生孩子风险可就大了。”陈就老调重弹,又开始拿“生孩子”说事。

“跟奇葩相亲结婚生孩子,风险岂不是更大?”

“你别咒我啊!”陈就嘴上埋汰着赵千淇,脸上却满是笑,“我还对相亲,满怀期待呢……”

“拉倒吧,相完亲你就不这么觉得了。我认识一个妹子,也是被人撺掇着去相亲,相亲前,那介绍人天花乱坠吹得可好了,说是什么本地人,有房有车有存款还是高收入,一直忙着事业才耽搁了,三十多了,就想找个活泼点的姑娘结婚。妹子一听这么好的条件,还不挑剔,就兴致冲冲去相亲了呗,你们猜怎么着?两人是在哪见得面?”

“星巴克?”

一直心事重重的苏燃也被这个相亲的故事给吸引了,好奇地抢答了赵千淇的问题。

作为公认的美女,苏燃自然是不需要相亲,也没相过亲的,可是没吃过猪肉,不代表她没见过猪跑。

这相亲约在咖啡厅见面,似乎已经成为了大家默认的常识。

一杯咖啡的功夫,若是两人聊不来,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若是两人聊得来,便可喝完咖啡继续约看电影约吃饭,再多花点功夫,深入了解一下。

总之进可攻,退可守,无疑是最佳方案。

“没错,就是在星巴克!”赵千淇打了个响指,冲着苏燃点点头,却是话锋一转,激情澎湃地宣布了令人意外的大反转,“约在了星巴克的门口见面,妹子人到了,却被相亲对象拐个弯领进了星巴克对面的麦当劳。”

“噗……在麦当劳相亲?环境也太嘈杂了点吧?”

“在麦当劳里相亲,这算啥?更奇葩的是,进了麦当劳,那相亲对象往那点餐的柜台一站,扭头就问妹子要来点什么,妹子矜持了一下说‘随便’,那相亲对象就给妹子点了一杯可乐,然后麻溜地让到了一边,理直气壮地让妹子自己付那杯可乐钱,还说自己不饿也不渴,就不点了。连一杯可乐都不愿意请的抠门奇葩,还出来相什么亲?”

“真的假的……”

“是不是那男的对那妹子不满意,才故意想出来这茬恶心那个妹子的?”陈就也忍不住插了嘴。

赵千淇摇头:“妹子身高1米65,三围86,62,86,典型的江南小美女,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那他为什么?”

“不然怎么说是奇葩呢,他这就是纯粹的抠门啊!妹子出于礼貌跟他喝完了一杯可乐,就这抠门货色,事后还特没自知之明地求介绍人撮合一下他们俩,觉得他俩特合适!”赵千淇意犹未尽地冲着陈就看了一眼,做了陈词总结,“所以说了,这相亲市场奇葩多,陈老师,你可考虑清楚了?”

别说苏燃觉得这个男人是个奇葩了,连那一贯对男人完全不感兴趣的江岚岚,也从鼻孔里喷了一口气,算是表达了自己明显的唾弃。

这个很让大家“啧啧”的故事,很明显没能打消掉陈就要通过“相亲”的方式找结婚对象的信念,她很是不苟同地反对道:

“这看人不能浮于表面,才喝了一杯可乐而已,能有多了解?也就只能肤浅地看看人漂亮不漂亮,身材好不好这种表面条件了,一点内涵的东西都了解不到。这男人表面看起来是抠门,说不定生活中很善于理财呢?这各付各的饮料,也没什么原则性问题啊,谁规定了出来约会就一定要男人请客。我去相亲,就准备AA制,各付各的钱,互不亏欠,挺好!”

都市生活,压力那么大,都是出来找对象的,凭什么就理所应当让男人承担两人的约会费用?

“一开始就不舍得对你掏钱的男人,还指望好了以后对你好?”

“一开始就对你大方的男人,也不能指望以后就对你忠诚啊!”

陈就和赵千淇一较真起来,就妙语连珠,摆开自己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架势,大道理一套接一套的,根本停不下来,句句都是针锋相对,怼得赵千淇吹胡子瞪眼,却又毫无招架之力。

原本很是忧伤的苏燃,被她们两人一本正经争起都还没发生的事情的模样给逗乐了,跑出来打圆场:

“好啦,陈就去相亲看看,也蛮好的呀,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去了就必须结婚,这不是还可以投否定票的嘛!说不定,真遇上了什么合适的人呢。再说了,这自由恋爱,也未必多靠谱……”

不靠谱,也忒不靠谱了!

每天跟自己卿卿我我,山盟海誓说爱你的男人,突然就变出老婆孩子了。

苏燃憋屈啊!

她真不是瞎啊,那任永文,手上没戒指,身上也没女人的脂粉气。两人相处的时候,完全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疑似有伴侣的特征。

在她的面前,任永文甚至都不接别的女人的电话,即使那是找他办健身卡的女客户——用任永文肉麻兮兮的解释来说,那就是跟苏燃在一起的每一秒钟,他都不舍得被别的事情打断。

原本以为的情投意合,却成为了被人唾弃的不耻之恋。

苏燃怎么不憋屈?

赵千淇原本还想就着苏燃这段极不靠谱的恋情,犀利地针砭一下,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看到苏燃美人含泪的模样,又觉得于心不忍,愣是什么毒舌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得,这个世界上,美女就是美女,不光男人看到美女会走不动路,就连女人看到美女,有时候都张不开嘴。

像自己这种姿色普通的女子,天生就是没机会享受这种隐形福利了。

有一次江岚岚的宠物店需要点零钱,让赵千淇帮忙去隔壁小超市换点零钱,赵千淇拿了张红色的票票过去,不仅被一口咬定没零钱可换,原封不动地把红票票拿回来了,还没少受超市男老板的冷眼,气得赵千淇直跳脚。

再换了苏燃过去,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态度了,老板不仅热情地给她换够了零钱,还口口声声说随时来换随时有,临走时还硬塞给苏燃一根冰棍,说都是邻居,不要客气。

同一天,同一家超市,这面对姿色普通的赵千淇,与面对天生丽质的苏燃,男老板的态度简直若判两人。

正当赵千淇在心中对这“美女总能享受优待”有些小耿耿于怀时,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音乐声在整个安静的车厢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接听键按下。

一个比刺耳的音乐声还要刺耳的高亢女声喋喋不休地在赵千淇耳边爆炸:

“我那房子,你还租不租了?后天合同可就到期了,不租趁早搬,想租的人可多的是!喂,你在没在听啊?我跟你说,你要是还想接着租,这房子无论如何也得涨五百块了,没得商量!你看看我那么好的房子都被你的猫挠成什么样了?这是住人呐?还是动物园呐?”

这世上有两种关系最难相处。

一种是婆媳之间的关系,一种是房东和租客之间的关系。

当赵千淇饿着肚子,行色匆匆地赶回家里,想跟房东老太太再商榷一下租金的事儿,却远在楼道口就听见屋子里冒出来房东老太太那尖锐的嗓门:

“我这房子,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哎哟,这房龄还大什么啊?出门右转五十米就是地铁口,坐一站地就有沃尔玛,你们说说多便利。你们才结婚生孩子吧?我就说呢,年轻人不懂过日子!这租房子就要住便利的,那些个光是坐电梯都挤得要死,起码等上个十分钟的楼房,哪有我们这走几步爬爬楼就能到家的房子好呀。你说是的伐?爬点楼梯还锻炼身体呢,租我的房子准没错的呀!”

房东又趁自己不在家偷偷开门进屋了?!

赵千淇心中警觉不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那又昏暗又破旧的老式水泥楼梯,火速往防盗门里插上钥匙,把门打开,大声冲着屋里的几人质疑道:

“你们在我屋子里做什么?”

屋子里除了房东老太太,还有两个陌生人,看着不到三十岁的光景,新婚夫妻的模样,其中那女的,手中还辛苦抱着一睡得正甜的孩子。

刚刚还是一脸热情想要把自己这套房子推销出去房东老太太,闻言顿时扭过脸来,见是赵千淇,面部立刻一阴,满脸都是褶子的脸显得特别狰狞:

“你屋子?这什么时候成你屋子了?搞搞清楚好吧,这是我的屋子哎,我才是房东,什么时候就成你屋子了?啊?”

“租房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了,入住期间,不经过租客的同意,你是不能进入房子的。”

有第三人在场,赵千淇摆事实讲道理。

在上海打拼这几年,赵千淇一共租过四次房子,没有哪一次能跟房东愉快相处到最后的,尤其是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房东老太太,她觉得,跟她八字那是特别的犯冲。

“小姑娘,你讲不讲道理的啊?这房子,还有一两天就到期了,房子要到期了,你又不续租,我带人来看看房子怎么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续租了?”

赵千淇气得够呛,她连晚饭都没跟江岚岚她们三个一块吃,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不就是为了跟房东老太太再商量商量,争取让她别涨房租,再把这房子续租一年?

在大城市生活,找房难,搬家更难。

她还记得刚和周洽谈恋爱那会儿,为了住得离周洽的工作单位近些,他们横跨了整个上海,从南汇区搬去了松江区,为了省搬家公司那一千块钱,他们两个在周末里自己打包、自己搬运。终于到最后,所有东西都搬进新家时,赵千淇和周洽浑身是灰,又怕坐赃了沙发不好清洗,索性直接躺在了地板上,大声喘着粗气,累得不要不要的。

周洽已经走了。

她一个人,要怎么搬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明知道房东这个时间点上带人来看房子,可能是故意做给自己看,想要以此为要挟,好涨赵千淇五百的房租,赵千淇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难得低声下气的,赵千淇拉了拉房东老太太的袖子,好言好语地想跟她再商量商量:

“阿姨,我这不是回来跟您商量房租的事了。我都是老房客了,要说这合同上签的,同等条件下,我也是有优先续租权的,是不是?这房子我肯定是要租的。”

老太太见风使舵,见赵千淇服了软,反而来了劲,扬眉吐气地冲着赵千淇一阵猛批:

“有些话,我是很早就想说了,没结婚的小姑娘就是不行,不懂爱惜房子,屋子里又是住人,又是养猫的,你看看这墙,都被你那猫给挠成什么样子了?一拍粉就掉。”

偏偏这时候,赵千淇养的猫“牛奶”,还特别不懂事地从房间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绕到他们身边,旁若无人地伸了一个大懒腰,弓在了赵千淇的脚边。

赵千淇尴尬地陪着笑。

这房子墙上掉粉,明明就是因为墙面涂料劣质,又年久失修,房东小气,不舍得给这房子翻新粉刷,才会一碰就掉粉。

可若是自己跟房东争这个理,怕是这房子,还真就不会租给自己了。

“你们说说是不是?”房东老太太越说越来劲,还把房门给打开了,理直气壮地站到过道上,冲着赵千淇直嚷嚷,“这还没进屋呢就闻着一股骚气,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领,这像话吗?”

“谁是阿猫阿狗了?谁骚了?”赵千淇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能说点人话吗?”

“在租的房子里乱搞,还不让人说了?这以后我租房子,再也不会租给还没结婚的小姑娘了。不靠谱!”

“谁乱搞了?谁不靠谱了?”

这老太太的嗓门贼尖,站在过道里叫得恨不得整栋老公房都听见了,不知道的人,指不定以为这房子里的租客是做什么不正经的职业呢。

赵千淇气得浑身发抖,平时的伶牙俐齿、毒舌泼辣完全都没了踪影。

以前遇上蛮不讲理的房东,都是周洽出面解决,他知道赵千淇的脾气不好,不太喜欢小市民,断然不会让赵千淇跟这种素质不高的人正面杠上。

屋里屋外的气氛顿时很紧张了。

偏偏这时候,新租客怀里抱的孩子,还被房东老太太和赵千淇尖锐的争吵声给惊醒了,毫无征兆“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新房客中那个女的不耐烦地拍打着孩子的背部,边哄着孩子边跟老公叨叨着要走。

这夫妻俩脚还没踏出房门,赵千淇养的“牛奶”,就“喵”地一声,极尽全力,对准最大噪音的来源——新房客手中抱着的孩子,跳起来就是猛地一扑。

护崽心切的新房客本能地一挡,手上顿时三道血红的印痕。

“畜生!滚!”

新房客中的那个男的,见老婆被猫挠上了,顿时冲着“牛奶”就一脚火大地踢去,将猫活生生在空中踢了个大翻身,重重砸到墙上,“啪”地一声,再落地时,将那墙上的粉,又撞掉了一大块。

赵千淇还没来得心疼猫,那房东老太太就又开始捶胸嚎啕:“这都造的是什么孽啊!”

“真没素质,这都住的是什么人啊?!”男新房客将自己妻儿护在身后,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妻子手臂上的伤,生气地冲着赵千淇大声凶着,“操了!我跟你说,这事不解决好,咱们没完!”

老太太尖锐的自言自语声,男人高亢的咒骂声,夹杂着孩子的大哭声,在整个楼道里此起彼伏地连成了一片,就像是一场配合失败的嘈杂交响乐,震得赵千淇耳膜疼。

不知为什么,那些周洽走前,对赵千淇说的那句狠话,魔音绕梁一般,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

“赵千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

“赵千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

……

谁不期待生活可以每天既从容又优雅,谁又愿意在为了省点房租既尖酸又刻薄地跟蛮不讲理的房东老太太纠缠不休?

没有女人天生刻薄。

如果有,那一定是让生活给逼得。

这种日子,赵千淇真真是受够了!

没有人可以像男新房客护住自己妻儿那样,将赵千淇护在身后,赵千淇只能孤军奋战。她深吸一口气,抱起蜷缩在角落里跟她一样瑟瑟发抖的“牛奶”,努力站直了背脊,转过头来,冲着房东老太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这房子,我不租了!”

可问题,并不是一句“不租了”就可以解决的。

“你这女人,讲不讲点道理了?现在是我的老婆被你的猫抓了,你连个道歉都没有,就想走,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男新房客误以为赵千淇要退房走人,急急伸手过来拉扯住赵千淇。

赵千淇也怕他会再次下重手伤害自己的猫,顿时侧过身来护犊子一般护住“牛奶”,嘴中一句“对不起,猫伤我会负责的”还没说出口,就被男新房客的粗暴动作给推攘了一把,七厘米的细高跟鞋一个没稳,整个人就趔趄歪倒在了墙上。

撑住身子的那只手臂,在墙上出蹭了一道雪白的粉尘。

狼狈不堪。

还能更糟糕吗?

当然能更糟糕,生活本就是一盒未知的巧克力,你永远猜不到下一颗糖纸里包裹的是砒霜还是炸药。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了?要吵回自己屋子里关着门吵!在过道里吵架,还要不要别人家睡觉了?”

老公房的隔音本来就差,别说这是站在公共过道里吵架了,就算平时关起门来,谁家厕所的抽水声,谁家的烧菜声,各式各样的杂音,都能毫无阻力地穿过老式的砖墙,“串门”进入邻居的耳朵。

对门的邻居被他们吵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吸着拖鞋、邋里邋遢的,拉开房门冲着这边就是一阵咒骂:

“再吵我就报警告你们扰民了!”

“我在我家房子里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房东老太太把自己的两只脚踏回自己的屋子,偏偏还要得理不饶人地冲着邻居嚷嚷,“嫌吵你就别住这啊,别墅不吵,你买别墅住去啊!没钱还矫情!”

住破旧老公房的,多半都是跟赵千淇这样的租房一族,邻居也不例外。

听到房东老太太这句侮辱人的话,男邻居顿时拳头就挥了出来:

“老东西,找死啊你?”

赵千淇这一天,见了两回警察。

她都不记得场面是怎样一步一步混乱到男邻居揍歪了房东老太太的鼻子,自己的猫受到惊吓,挠完女新房客,又挠了男邻居的——连带着她自己也很不走运地挂了点彩。

好在男邻居的愤怒还没波及到赵千淇身上之前,警察就来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报的警。

许是楼上楼下哪位邻居,真嫌他们扰民,偷偷报警了。

警察来的时候,赵千淇脸上挂了彩,女新房客臂上挂了彩,男邻居的腿上挂了彩,连房东老太太也捂着自己歪歪的鼻子,嚷嚷着隔壁的小伙子还打掉了自己的假牙——要多混乱,就有多混乱。

心力交瘁的赵千淇,根本没有心思去跟这帮“小市民”多做纠缠,在警察的调解下,对方得寸进尺地想要怎么赔偿,她都统统点头。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此刻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她再也不要生活在这种老破旧的小区里,她再也不要跟这种斤斤计较的小市民做邻居,她再也不要为了五百块的租金,跟房东在楼道里喋喋不休地争吵到了警察来才能消停。

她的清高,她的骄傲,统统都在这昏暗又破旧的出租房里崩塌。

男新房客要了三千的误工费,男邻居也要了三千的误工费,还要赵千淇负责带他们去打预防狂犬病的疫苗。

赵千淇饿着肚子,在警察的陪护下,去附近的取款机里取了六千块钱现金,折返回来一一赔给被“牛奶”挠伤的两家人,又是道歉又是赔钱,事情,才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当她关上门,将所有的烦恼都关在了门外的那一瞬间,她所有的委屈和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划过猫爪挠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喵~”

猫这种动物,不像狗,它是不会迁就人类的喜怒哀乐,只会傲娇地按照自己的心情来活。

“牛奶”迈着纤细的小白腿,绕到赵千淇的面前,好奇地看着蹲在肮脏的地板上哭泣的赵千淇,毫不知错。

赵千淇看见了“牛奶”,便中止了哭泣,爬过去,将当初她和周洽一起买回来的“牛奶”,紧紧地抱在怀里,不住地呢喃:

“我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说搬就搬。

一夜都没合上眼的赵千淇,凌晨四点钟,就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

在上海,赵千淇没有亲人可以依赖,做惯了自由职业,她也没有同事可以帮忙,给她公众号投放广告的客户她又不敢劳烦,能临时叫来帮忙搬家的,数来数去,竟然只有江岚岚、陈就、苏燃她们几个人。

“这房东也真是过分,你房子都还没找呢,她就赶人,这临时要搬家,也得有个地方搬才行啊。”

听了赵千淇昨晚的狗血遭遇之后,陈就愤愤地替赵千淇打抱不平。

“要不,淇淇,你先搬我家住几天?”苏燃好心地提议,“等你找到房子了,我们两个‘落难姐妹花’再拆伙。”

“不行,你和你妈住,不方便。”江岚岚否定了苏燃的提议。

嘴上虽然没跟赵千淇道过谢,可江岚岚心里却是记着赵千淇的情,要不是赵千淇帮她打发了闹跳楼自杀的李源,指不定那小子那天会怎么继续作。

“我这倒是有套房子,只是放了有几年了没打扫过,要不,找个钟点工打扫一下,下午搬过去?”

江岚岚手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她那个风流成性的老爸,在靠卖海鲜挣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就花钱把他租赁的那片水产市场给盘了下来。

原本只是想着以后不用再给人交租子了,哪想到,2000年的时候,那一片水产市场,竟然被香港来的大房产商看中,开了高价买去,开发高档房地产项目。

江父名下的水产市场铺子占地面积可不小,这一赔,就赔了小一千万。

那可是千禧年的一千万。

那时候上海的房价,普遍才两千多一平,一套一百平的房子,二三十万就能买到手。

在房市上尝到了甜头的江父,兜里揣着一千来万的存款,阔气地四处买房买铺。

江岚岚不知道她父亲到底有多少套房子、多少套铺子,她只知道,等她成年以后,早就跟江父离婚再嫁的江母,闹死闹活地吵上门,无视继室的冷眼,从江父手里给江岚岚争来当嫁妆的房子铺子,就有十几套之多——这其中的大多数,江岚岚都没去看过一眼,直接把红色的房产本丢在了抽屉里落灰。

她准备用来接济赵千淇的房子,就是其中她勉强还能记得位置的一套。

“谢谢你们。”赵千淇真没想到,她们几个,竟然会拿出自家的房子给自己落脚,“没事,我手里还是有几个熟络的房屋中介的,还没上班我就给他们发了信息说了,但凡有今天就能搬的房子,甭管在哪,甭管多贵我都租。有钱还怕租不到房子?”

她昨天夜里盘算过了,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

当初是为了省钱和周洽一起买房,才跟周洽租住在环境这么差、房租却便宜的房子。

可结果如何?结果这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节约出来,男朋友却飞了。

经过房东老太太那么荒唐地一闹,反倒是让她觉悟了——何必为了所谓的“贤惠”,太过委屈自己?

她赵千淇,在上海好歹也是一个月能挣到几万块钱的高收入人群,在上海租一套月租三五千的单身公寓,还是负担的起的。

既然要跟过去告别,那就彻彻底底地告别吧!

赵千淇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不为爱情活,只为自己活。

“行!”江岚岚也不啰嗦,“中介找不到房,再跟我说,那套房子,我先打扫出来,有需要,你再搬进去。”

“嗯!”

有了这群拔刀相助的朋友,赵千淇失望透顶的内心,才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回暖。

她拍了拍江岚岚的肩膀,又伸手抱了抱主动凑过来的苏燃。

甚至连处女座绝不能忍受拥抱的陈就,都被赵千淇给强行加塞了一个大大的熊抱,让陈就撇着嘴嫌弃不已。

舍得花钱好办事,难得阔气一回的赵千淇,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也找到了可以马上替她搬家的搬家公司。

当她神清气爽地和江岚岚她们几个,站在楼道口指挥着搬家工人给她搬东西时,满脑子都是四个字:

有钱真好!

一切痛苦的根源,还是因为自己不够有钱,而自己不够有钱的根源,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

赔偿、房租,两天就花掉了两万存款的赵千淇,站在小区口的树荫里,回望着这里早已斑驳的老房子,暗暗决定,从这里离开之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去挣钱。

用时下鸡汤中最爱讲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做更好的自己,然后遇见更好的人。

人这一辈子,不会只住过一套房子。

爱情也一样。

那些糟糕的、过去的爱情,就像是过期了的商品,如果有一天,爱情它真的过期了,那就……扔掉吧!

住进了足足比那套老公房贵上了1000块一个月的单身公寓,赵千淇才真真切切觉得,自己这三年的青春,是真的蹉跎了。

没有嘈杂的邻居,没有不见光的暗卫,也没有缺乏日晒的朝北卧室,新租的单身公寓坐北朝南干净明亮,这才是真正适合人类居住的房子。

连带着白猫“牛奶”,也甚是欢喜地在新家地板上,打了好几个滚。

为了庆祝自己重生,赵千淇破天荒头一次没有讨价还价,就在花店里买上了一束昂贵的花,还在店员的极力推荐下,买了一个奇贵无比的花瓶,带着这捧象征着新生活的花,乐呵呵地摆在了自己的床头。

心情好,自然工作有干劲。

连着一鼓作气接洽了好几个美食广告单,连熬了好几个夜,赵千淇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前面租的那套房子的押金,她还没要回来。

当时破事连连,心情低落,光顾着房租到期了赶紧找落脚点搬家,竟然忘了租房押金这么重要的事情。

好歹也是两千块钱,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个过分的房东!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赵千淇这次特地换上了一双便捷的平跟鞋,挑出自己最贵的一个包包,往里面塞上了一瓶防狼喷雾,昂首挺胸地打车去找那个难缠的前房东老太太算账。

押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面子,也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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