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祭祀

花素若讲到此，停顿下来，对着我问道；“你知道么？有时候，女子就是那般容易傻。当年，我明明就可以一走了之的。我都站在边界前了呀，就是踏不过那一步。”

我见她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于是便也不强求。只是对她说道；“你若不想说，便不要再说了。若你信得过我，便将你的灵识交给我，我自有法子看到你的记忆。”

花素若笑着摇摇头道；“多谢姑娘，不过不必了。还是我说来与你听罢。”

那时花素若已经走到了南夷与中原的边界处，只消一步，她便能远离曾经的一切。

却突地听到纳兰云逸唤她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却还是不死心的回头望去。

回头望去时，纳兰云逸正好下了马，走到她身前，说道；“素若，不要走。”

然后抱紧花素若，在她耳边道；“素若，我知道错了。那个女子是因着父亲大人的遗愿，我才娶的。”

“素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花素若推开他，说道；“事已至此，我若不走，你又待如何？”

纳兰云逸拉住她，固执的说道；“素若，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是没有法子了，若是不娶她，族内长老是不会答应我出兵的。可我，想救你。”

终归女子的心肠都是软的，更何况，心仪的人，是为了救自己才如此。她就更没有理由不原谅了。

花素若终究没有踏出那一步，跟着纳兰云逸，回到了朝阳族。

那时的朝阳族，将朝月族攻陷后，合并两族，建立国都。后来成了南旭国。

花素若在南旭国的王宫中，被封为了花若夫人。

纳兰云逸是不是真的爱她，这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在她还在王宫之时，对她是极好的。甚至，惹来了纳兰云逸的正妻，王后江倩的嫉妒。

朝月族原先的那座高塔，因为里面的鬼降太多，怨气过重，一时不知如何处理。便被南旭国圈起来，成了一处禁地，谁都不可靠近。

花素若那日正在自己的宫中给冥笙花浇水，王后突然来人传唤。她虽疑惑，却未曾多想，便整理了衣装，由宫人带领，去了王后宫中。

在路上走着，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因为这路，分明是通往高塔禁地的通道。她便停下步子，往后退了两步。

前面的人见她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她，说道；“花若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走了？”

花素若笑着说；“我方才想起有东西忘了拿，原是想呈给王后的。不若你先去回禀王后，我回去取了东西便来。”

那宫人走到她面前，缓缓笑道；“夫人真是说笑了，王后娘娘什么东西没有？还是快随奴婢去吧，否则娘娘等急了。”

花素若蹙眉，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两步。

那宫人见她还是不肯走，见四下无人，便抬手一记手刀将她敲晕。

花素若那时晕迷，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待她醒来时，她正躺在高塔之中，周围一片空无，曾经在塔中的那些鬼降统统消失不见了。她站起身来，推开高塔的塔门，入眼就只看到高塔之前，一众人都紧紧盯着她。

为首之人，是纳兰云逸。

纳兰云逸旁边的长老，怒斥道；“好你个妖女，竟敢私自将高塔中的鬼降统统放出。”

花素若听得此话，心下一惊，那般数量巨大的无主鬼降，若是统统释放出去，南夷地界，必将不得安生。她慌忙的开口；“不是我。不是我放走鬼降的。”

纳兰云逸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周围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他。

花素若心下一凉，不安的开口问道；“云逸，你也不相信我么？”

纳兰云逸开口道；“我信你，可我也要给南旭国的子民一个交代。如今，你还是先回宫罢，我会将事情查清楚的。”

花素若眼看着纳兰云逸转身离去，她自己也被几个女婢带回了自己宫中。而后，等待她的，便是软禁。

鬼降被放出了高塔，那般阴邪的东西四处害人。南旭国中，人人都提着心，生怕被那鬼降夺了性命。

花素若也从那些看守她的人口中，得知了些许的消息。南旭国准备在边界阴气最为严重的地方，布下祭坛，将那些鬼降用术法招出来，再次禁锢。

她的心中，不知为何，越发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

在宫中惴惴不安的度过了十日，纳兰云逸终于来找她了。

纳兰云逸一如往常般的待她好，甚至还带着她出宫四处游玩。

在南夷地界冥笙花最为繁盛的地方，乱花城。

花素若和纳兰云逸平躺在花海之中，白色的花海漾出清幽的香气。

纳兰云逸突然说道；“素若，对不起。”

花素若以为他是因为禁足她的事而道歉，继而轻笑道；“说什么呢？我没放在心上。”

纳兰云逸却突地将她抱紧，说道；“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怨我。”

花素若靠在他怀里，说道；“嗯，我不怨。”

纳兰云逸低下头，吻上花素若的唇。

花素若那时并未多想，继续和纳兰云逸在南旭国中四处游玩。

在那三天里，是她这一生，最为幸福的日子。哪怕在宫中，纳兰云逸对她那般好。也抵不上这三天的光阴。

在这三天里，两人像大部分情侣一样。在树上刻下两人的名字，给彼此送上了亲手做的信物。纳兰云逸送给花素若的，是一个雕工并不精致的木镯，镯子还带着树木的清新气息。花素若送给纳兰云逸的，是她亲手绣的香包，里面还放着几缕两人缠成结的墨发。

三天后，纳兰云逸带着花素若到了边界处，也就是，那片黑色的冥笙花海所在之地。

听花素若说，这片地方，原先是没有冥笙花海的。

那日花素若随着纳兰云逸到了地方后，一眼就看到了祭坛之上，穿着黑色祭袍的花素羽。

她蓦地慌了，她看见花素羽朝着她露出一丝笑意。花素羽竟然，投靠了南旭国，并未在当时的争斗中被剿杀。王后站在祭坛下，也冲她微微一笑。

她突然明白，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两人的合谋。

陷害她放走鬼降，只是一个开端。她们真正想做得，是让她永世被困。

她侧头望着纳兰云逸，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问道；“这就是，这就是你想我帮你的忙么？”

纳兰云逸不敢和她对视，低声说道；“花素羽说你体内有当年任职圣女之时，在神殿得到的圣灵。”

花素若轻轻一笑，她已经不想再问了。她的体内的确有当年任职圣女之时，长老赐下的圣灵。否则，在被关进高塔之时，她早就被鬼降蚕食了。

可如今，体内的圣灵，只是她的催命符罢了。

她说道；“你就这样，在让我尝到甜头后，再把我推向地狱么？”

纳兰云逸撇开头，说道；“素若，我没有办法，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我的子民。我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鬼降害死。”

所以，就要用花素若的命，来换南旭国子民的命么？

我有些难以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在我看来，像宗政寒对我上任主人那般的爱，才是爱。虽然他也同样不能放下家族，可他不会为了家族而对付主人。

花素若再次停下来，轻笑着对我说道；“我以为，我会哭的，可是我没有。我还是笑着，笑着看着他，将我手腕划开。看着他命令花素羽牵引我的鲜血，顺着祭坛上的花纹流转。”

我几乎能想象到，花素若是怎样绝望的笑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将自己手腕划开，甚至能想到那些鲜血流过纳兰云逸送给她的木镯时，悲凉的心情。

她是那样的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她，会好好的爱她。所以才那样义无反顾的，跟着纳兰云逸去了南旭国的王宫。而纳兰云逸，却在当年挽留她的同一个地方，将她当做祭品，拿去献祭。为了他的子民，为了他的王权。

独独，牺牲了她。

祭祀非常成功，那些流连在南旭国中的鬼降，纷纷循着圣灵的气息而来。将祭坛中的花素若，蚕食的一点都不剩。她的身体，在一瞬间，便化成了虚无。半点都不剩，唯独那只木镯子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上面印有干涸斑驳的血迹。

那片地方，在一瞬间，蔓延出一片冥笙花花海，花枝上缠绕了浓重的怨气。

她怎能不怨呢？她一腔满满的情意，在纳兰云逸狠下心划开她手腕时，便成了满心的怨。

此后，这片地域便被封锁。化成魂魄的花素若，也因着心中浓重的怨气，生了杀心。将禁锢在冥笙花海的鬼降，全部蚕食，自己也变成了之前那副妖冶诡异的模样。

至此，冥笙花海形成的原因，我和温檀心也全部知晓了。

只是，这其中的曲折，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花素若用一句话作了她此生的总结；“爱一个人这样容易，怨一个人却这般难。”

周围的冥笙花，似乎感受到她莫名悲沧的心情，也摇摇摆摆的向她靠近。

而我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带着悲悯。

她说的对，女子总是容易犯傻。尤其是面对自己心爱的人。

想到此，我不由得庆幸，幸好我只是一把剑，不会爱，也爱不了。

而后，我悄悄看向温檀心，只见他面色未变，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我就忽的有些郁闷了，于是说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凉薄自私，无情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