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暖
宗政寒救下主人后,连夜出了湛京,在湛京外的一所农舍里暂时住下。
宗政寒小心地将主人放下,两人双双盘腿端坐在床上,宗政寒双手化掌,为主人输送巫力,以保证主人的性命无虞。
渡了巫力后,宗政寒小心地将主人安置在床上休养,为她盖好被子。正欲出门找些药材,好为主人疗伤。主人却倏地拉住他的手,口中轻喊;“不要走。”
宗政寒回头望向主人,见主人仍旧是昏迷,口中却不停的说着什么。反握住主人因为常年用剑而略带薄茧的手。安抚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安心睡。”
主人沉沉的睡了过去,宗政寒又将主人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秀眉抚平。便出去寻药了。
不多时,宗政寒便带着药材回来了,我见他为了主人不停的忙碌着,煎药,喂药,拭汗。直到黎明时分,这才消停。他趴在房间里破旧的木桌上,单手撑着头,便闭了眼,小睡片刻。
宗政寒借住农舍的那家人,是一对和善的老夫妻。两位老人见此,还特意帮忙从附近的镇子里买了些药材。虽然那些药材不怎么值钱,但是好歹是老人家的心意。
宗政寒在主人床前守了三天,三天后主人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宗政寒憔悴却依然俊秀的脸。见他额上出汗,主人便用衣袖一点一点轻轻拭去。就如同宗政寒在主人昏迷时,也是一样将主人的额汗一点一点温柔的拭去。
宗政寒睁开眼,看到主人醒了,不由得一喜,道;“风姑娘,你终于醒了。”
主人问道;“我昏迷了几日?”
门外进来的老妇人接口道;“小姑娘,你可是昏迷了整整三日啊。这小伙子人不错,三天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你床前。还亲自为姑娘熬药,喂药。小姑娘,有这么个好夫君,可真是好福气啊。”
我感觉到主人有些尴尬,她正想开口解释。却被宗政寒抢先道;“多谢大娘收留,内子害羞,脸皮薄,大娘还是别打趣她了。”
那老妇人回道;“小伙子可真是会心疼自家娘子,好了,小姑娘害臊啊,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就跟大娘说,大娘能帮的就一定尽量帮忙。”
说罢,那老妇人便忙着家里的农活了。
老妇人走了后,宗政寒笑眯眯地对主人解释;“风姑娘勿怪,只是孤男寡女的用这个名目借住,会比较好。”
主人别信啊别信啊,这宗政寒就是在占你便宜。
主人瞪了宗政寒一眼,便侧头继续养伤。
我能感觉到主人心里其实是有一点欣喜的,主人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权权是因为宗政寒,不仅是因为宗政寒相救,而是因为宗政寒给了主人那般温馨的暖意。
平凡的农家小夫妻,哪怕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富贵荣华,只要有那么一丝温暖,我想主人也是难以抗拒的。
这和对苏惘不同,对苏惘,主人只有感激。可对宗政寒,主人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第十章重要么
宗政寒在农舍照顾了主人整整半个月,主人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半个月来,虽然看似平静,主人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宗政寒,宗政寒出现的时间太及时了,及时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是事先知道她所有的打算,并且将主人的意图,知晓的透彻。
宗政寒坐在木桌前的长凳上,长凳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修理,有些歪歪扭扭的晃动。主人定定的看着宗政寒,道;“寒公子,请问你是如何知晓弦魅夜潜宗政家族的?”
主人很不愿怀疑宗政寒,也不想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她潜意识里,始终是有些芥蒂的。
宗政寒轻笑道;“风姑娘以为如何?不错,在下的确是知道风姑娘的来路,的确查过风姑娘的过往。”
主人听着这话,刚刚被暖意稍稍融化的心,瞬间便如同三尺冰封般迅速再次冻结凝固。
宗政寒话锋一转,便又道;“若不是在下查过风姑娘,也不会在半月前再次凑巧的搭救姑娘了。”
主人微微一愣,随即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宗政寒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姑娘觉得我是谁?为何姑娘一定要再三追问?姑娘只要知道,不管在下是谁,在下都不会害姑娘的。”
——姑娘只要知道,不管在下是谁,在下都不会害姑娘的。
清晰的清冷男声在耳边回响,是啊。为何会这般在乎的再三追问?这不是她啊,只要不是害她的,他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主人突兀的微微一笑,如同冰山初融般,耀目绝魅。
第二日,宗政寒便不告而辞,只是留了封信给主人。
书信的内容,大致是劝主人不要想着报仇,然后劝做个普通的女子云云。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主人去灭了宗政家族。
主人知道光凭自己是斗不过宗政家族的,除了高层的高手外,宗政家族还有倾一国之力的人脉。现任的湛国国主是宗政家族的宗政仁。
蚁多咬死象,主人就是再能打,也打不过一国的人。
于是便给苏惘传信,拜托他从苏皇国前来相助。
主人在宗政寒走后,在农舍又待了两日,便收到了消息。
宗政寒在乱月城被伏击,重伤潜逃回宗政家族领地。
主人暗道,好机会。宗政家族的紫巫有两个,若是趁此机会先行除掉一个,那么之后报仇,也容易的多。
天色渐暗,主人准备再次潜入宗政家族。
而这一次,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人驾轻就熟的躲过层层防卫。进入了宗政家族的后院。
在黑暗中,细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听到一声咳嗽,似有些熟悉,却也很是陌生。
主人悄悄靠近那间房,那间房里的人,五识灵敏。竟发现了主人。
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带着冷厉的低喝;“竟敢擅闯宗政家族的驻地?胆子可真不小啊。”
主人立即知道这人是谁了。
房门应声而开,宗政寒戴着面具从里面缓步踏出。
第十一章竟是你
房门打开的瞬间,主人瞄准时机,先发制人。立即出招上前,而宗政寒本能的侧身一躲,手上聚出的巫力反射性朝主人施放。主人轻松躲过了攻击,这一招试探,主人大致肯定宗政寒是真的在乱月城受伤了。
伤他的人,不是主人,听说是他们家族中的争斗。大家族就是这样,在外争斗,好使家族的名声水涨船高。而在内,为了家族里的实权,又不惜手足相残。
实在是可笑之极。
主人蹙眉,没想到就算宗政寒受了伤,她也讨不得好。
宗政寒不再出手,而是倚在门边。主人微恼,这人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别人来杀他,他居然还是一副闲适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对杀人的人的一种蔑视,以及侮辱。
主人再度出手,和宗政寒再次缠斗一起。
不知是否是错觉,主人看见他的身法,微微一愣,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是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宗政寒体力不支,用沉沙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立。冷声问道;“姑娘为何苦苦相逼?宗政家族可是得罪过姑娘?”
主人冷冷一笑,嘲讽道;“宗政家族的人,你们还有脸问?当年若不是你们三大家族联合,我风家何至于如此凄惨?灭族之仇,十多年来,弦魅未曾有过一刻敢忘。”
说罢,主人再不开口,执起我发出剑招,我看到绯色和紫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朝着宗政寒席卷而去。宗政寒勉力支撑起一个巫力护盾。
剑招和护盾相抵触,发出强大的气浪以及声响。紫色的巫力护盾应声而裂,而宗政寒面上的面具,也随着护盾的破裂,也缓缓四散而开。
宗政寒捂着心口处,嘴角血迹蜿蜒而下。
气浪散去,主人看向对面,看向依旧站立的人影。忽的愣住。那张脸,竟和寒衫的面容一模一样。
主人心思飞快转动,惊讶的吐出两个字;“寒衫?”
宗政寒苦笑,咳嗽了两声;“风姑娘,正是在下。”
就那么一刹那间,我感觉到主人心底的寒霜,越发浓郁了。
主人轻笑,眼底尽是苦涩;“竟是你。”
好不容易,主人的心,才解冻了那么一点点。如今,却让她得知,唯一一个让她感觉到温暖,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的人。居然是仇家之后。
呵,真是讽刺。
宗政寒苦笑道;“风姑娘,若是想要在下的命,拿去便是。但,希望姑娘能够放过宗政家族的所有人。”
宗政寒说这话,确是实话。虽然主人现今比不得宗政文慈功力深厚,可假以时日,超过宗政文慈后灭了宗政家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主人冷淡道;“我欠你两条命,两个承诺。但是,除了放过宗政家族,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说罢,主人转身便想走。
宗政寒却道;“只是欠在下两条命么?那么,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在下再不济,也不需要如此来保全宗政家族。”
第十二章让她走
主人停下脚步,侧头道;“那么,你到底想如何?”
宗政寒摇了摇头,道;“在下想劝风姑娘放弃报仇,宗政家族,远不止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宗政家族自然不简单,光是在湛国各大家族中,能够保持八百多年的屹立不倒,并且牢牢控制皇权这一点上,就不得不让人赞一句。
主人冷笑,眸中透出决然的骄傲,缓缓说道;“你以为,我还想报完仇后活着?”
是了,宗政家族是强悍,可是,那又如何?
若是主人拼着一死杀了紫巫,剩下的人,又怎能敌得过苏皇国的铁蹄踏过?
主人说完这话,便想遁走。
可却被身后的一道紫色巫力击中后背,她快速回过头,看到宗政文慈苍老狠戾的面容。
宗政寒却蓦地大喊;“风姑娘。”声未落,人以至。宗政寒快速的急射到主人身前,正想扶着主人。却冷不防被主人大力的推开。
主人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黑色眼眸中翻卷着强烈的恨意。
又是这一招。十多年前,就是这一招打在温婉的母亲身上。
主人深深的看了宗政寒一眼,一步一步朝身后倒退。
可宗政文慈哪里肯放过主人,双掌聚出巫力,又是一击。主人被偷袭了一次,心下也是怒意翻腾,绯色的剑芒和紫色巫力交织成华丽的剑招,直直的朝前方的攻击而去。剑招穿过巫力,拍打在宗政文慈身上,宗政文慈一个踉跄,有些站立不稳。她努力维持着身形不倒,继而冷笑道;“原来是当年风家遗漏下的祸害,今日就了结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四周便涌现出了更多的术巫。
宗政文慈手一招,轻喝道;“动手。”
却听得一声更加寒彻的男声;“统统给我住手,让她走。”
主人强行抑制内伤,正欲出招对上那些术巫。却听得这声男声,微愣。
那些术巫,被这声厉喝一吼,也惊诧的愣住。
众人愣怔间,外面又闯进来一群人。
主人立刻认出为首的人是苏惘,当下心神一收。
宗政文慈见到这一群人,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什么时候宗政家族是随意能闯的地方了?
一个风弦魅不够,竟还来了这么一群人。那个气啊。
宗政寒见到风弦魅在看到为首的苏惘时,那明显放松的神色,有些微微失落。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主人和苏惘逃离。
出了宗政家族的领地,主人看着苏惘,漂亮的眸子微微一凛问道;“苏惘,你怎会来此?不是让你在城郊等我么?”
苏惘温雅的一笑,清秀的面容无端端让人生出与之亲近之感,清朗的声音如清风般让人舒服;“我在城郊等了三个时辰,却还是没有等到你,怕你出事,所以就自行过来查看。没曾想,你竟真的被困在宗政家族驻地中。”
主人蹙眉,仍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她道;“苏惘,你别对我太好。我受不起。”
苏惘侧着头,冲着主人笑,而后说;“我乐意,你且安心受着。大不了,以后嫁给我当承安王妃,就当报答我对你的收养之恩。”
主人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倏地,她看向苏惘,道;“若是报仇成功,我会自行离去,承安王妃的位置,我承不了。”说罢,主人再不开口,一个人走在人群前面。
苏惘仍是温雅的笑着,只是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忧伤,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他知道,她不喜欢任何人。也好,她不喜欢他,那就他喜欢她好了,反正都一样。
第十三章一年之约
从宗政家族顺利逃脱后,约莫过了半个月,主人同苏惘商量了一番,准备回苏皇国集结兵力,发兵湛国。
主人收拾好了行李,随意的端坐在桌前,带着薄茧的手指不停轻抚着手腕上的银铃。眼底略带了些迷惑,主人最近时常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离着离去湛国的日子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发清晰。
主人微恼,单手一翻,将我执在手中,独自跑到湛京城郊的竹林里。
竹林中,月华从疏漏的竹叶缝隙透出,隐隐约约斑驳的竹影,更是添了一份朦胧的意境。主人纵身越过青翠的绿竹。足尖轻点,转瞬便到了石桌前。
就着皎月清辉,主人将我放置在石桌上,仍旧是那般冰冷的感觉,那种冰凉,似乎能和我的剑身融在一起。主人也轻轻坐在石凳上,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到这里来。
四周是安宁的平静,偶有竹叶随着晚风吹动而‘沙沙’作响。一片宁静中,我感觉到主人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
可偏偏,有其他人的闯入,破坏了这种宁静。
主人听到衣角拂过竹叶的声音,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想到来人会是他。
主人眉间是一贯的肃杀与浓丽,冷厉的眸光瞥向来人道;“你来作甚?”
来人是宗政寒,他比前些日子,清瘦了许多,清俊的面容有些憔悴,周身的气质,却依旧是清贵的韵致,风仪典雅。
宗政寒缓缓开口;“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主人双眉一挑,肃杀的气息消弭了几分,道;“何事?”
宗政寒也不废话,彻寒的声音染上几分淡不可察的笑意;“我此番前来,仅为一事,风姑娘可还记得,事前答应在下的两个承诺?”
主人手一颤,浓丽的秀眉微微一蹙,道;“我说过,除了让我放弃报仇以外,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
宗政寒唇角微勾,轻笑;“既如此,那么风姑娘,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放下所有恩怨纠葛,与在下同游四海可好?只需一年,一年后,不管风姑娘做什么,在下都不会阻拦。”
主人听闻这话,低头看着石桌上自己的影子沉思,四周竹叶纷纷扬扬的被晚风席卷,飞舞在半空中。煞是好看。
时间过去良久,久到我都以为主人不会答应的时候,主人却突然出声道;“好。”
宗政寒大步上前,坐在主人面前,从容温雅。
主人面色一凝,问道;“那第二个承诺,你要我做什么?”
宗政寒又是一笑,边用衣袖扫去桌面的积灰,边对主人说;“第二个承诺,在下还未想好。等到在下想好时,再告诉风姑娘可好?”
主人偏头,不去看他有些戏谑的笑意,冷声道;“那么,你最好快点想好,有些承诺,时间过得太久了,未必就能如约兑现了。”
宗政寒不置可否,含笑看着主人;“在下相信,风姑娘不是会食言的人。”
主人反讽;“那倒不一定,公子小心看走眼。”
宗政寒笑意不减,甚是风仪无双,缓道;“明日起,便是一年之约的第一天,在下会在竹林里等着姑娘到来,届时,望风姑娘莫带着仇恨上路出发。”
主人点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住处。
第十四章问心湖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轻轻洒落在湛京错落有致的屋舍上时。
主人已经同苏惘告了别,独自前往城郊的竹林。
到了地方,那宗政寒果然在。
只见宗政寒随意的站在竹林中,青衣渺渺,墨发清扬,说不出的优雅清贵。
有那么一种人,他在哪里,那里便是景。许是,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宗政寒吧。
宗政寒见到主人如约而来,轻轻一笑道;“风姑娘果然守信。”
主人挑眉,抬首看向宗政寒,冷冷说道;“那么,我该称呼你寒公子呢?还是宗政少主呢?”
宗政寒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唇边嚼着一抹笑;“宗政少主也好,寒公子也罢,不都是在下?若风姑娘介意,便还是当在下是寒衫罢。”
主人走上前,冷冷询问道;“那么。寒公子,现下,我们该去何处?”
宗政寒轻声道;“跟上。”
随即转身出了竹林,主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竹林外,马车早就等候了良久。宗政寒翻身坐上去,正准备唤主人上去,主人却已经利落的翻身,登上了马车。
两日后,主人和宗政寒到达了湛国南方的一座小城,南枫城。
南枫城的城门,宗政寒和主人下了马车。
宗政寒朝南枫城四处望望,随后对主人道;“南枫城的景色,乃是湛国一绝。不知风姑娘,可曾听说过这南枫城的问心湖?”
主人淡淡答道;“不曾。”
宗政寒轻轻一笑;“这问心湖,原先是没有名字的。只是听说湛国开国之初,第一代术巫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来此地游玩。在这湖边向那女子倾诉自己的爱慕,并且问那名女子,可愿下嫁于他。”
宗政寒说道此处,侧首看了主人一眼,见主人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便继续说道;“那名女子答应了第一代的术巫,只是可惜,那名女子后来死了。”
听到此处,宗政寒却不说了,那名女子如何死的,以及问心湖到底为什么唤作问心湖,他也不说了。生生吊着别人的胃口。
此时日暮渐沉,主人见宗政寒不说话,便冷冷的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找个地方落脚。”
话音刚落,主人便提步朝南枫城内走去,宗政寒紧随其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陡然发现宗政寒眼里,划过一丝落寞。
主人和宗政寒两人进了南枫城,在南枫城唯一的客栈里住下。两人房门相对,正好有事的时候,可以喊对方。
入夜后,主人靠在床头,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感觉她的心绪不稳,杂乱无比,可我却不懂主人是为了何事烦心。这种烦乱,是主人从来没有过的。莫名的,我便为着主人这杂乱的心绪,担忧起来。
主人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力,却更多的,是无奈。而后轻飘飘的从唇边逸出一句话;“宗政寒。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听得主人这句话,我仿佛也受感染般,有些涩然。但我不愿见主人不开心,便发出剑芒,在她身边转了转。她见此,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将我收入了剑鞘。
第十五章血玉簪,始知情根深
次日清晨,宗政寒便带着主人往问心湖而去。
南枫城的确是个好地方,便是没有问心湖,也称得上是一座精致的南方小城。
街上的繁华喧闹,丝毫不亚于身为湛国主城的湛京。
宗政寒和主人并排走在街上,时不时向主人说些南枫城的风土人情。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走到一处卖首饰的摊位前,宗政寒却倏地停住脚步。
他快步上前,在那摊上执起一支用血玉制成的花簪。那支花簪通体泛着妖冶的红光,层层叠叠的花瓣错落有致,煞是惹眼。雕花的匠人定是雕刻的极为用心。
主人见宗政寒停下,也跟着停下脚步,上前看了眼他手里的花簪。
摊主是个热情的中年妇人,见两人在她摊位前停下,极有眼色的说道起来;“这位公子好眼光,这血玉簪可是摊上成色最好的。公子定是买来哄自家娘子高兴的吧?”说着那妇人便看了一眼主人。
主人听这话,刚想要唤宗政寒走人。
宗政寒却先一步开了口,微微笑道;“这位大婶莫要误会了,在下还未成婚。”
那妇人一听,了然般的笑了笑,便接着开口道;“便不是买来给自家娘子的,定也是买来送与心上人的吧?”
宗政寒看了一眼主人,似有些尴尬。那妇人见此,以为宗政寒是不好意思,便接着说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好福气,公子这般的好样貌,又这般的能体贴人。公子的心上人,定会动心的。”
宗政寒又是一笑,问道;“大婶,借您吉言,这支簪子,在下便买下了。”
说着,宗政寒一手递过碎银,一手将用木盒装好的簪子稳稳的拿在手上。
买下簪子后,宗政寒回身将簪子塞在主人手上,说道;“这簪子,风姑娘可莫嫌弃,虽不是价值千金之物,却也算得上在下的一番心意,望姑娘收下。”
语罢,便继续朝问心湖的方向走去。
主人看着手中的木盒,有些怔愣。
却听得那卖首饰的妇人唤着自己;“这位姑娘,莫怪大婶多嘴,这般优秀的男子,可不多见。莫说这皮相气质皆是上等,光是这对姑娘的一片真心,就已是难得一见了。”
主人听到这话,回头望了一眼那妇人,那妇人对着主人笑了笑,便埋头整理摊上的饰物。
主人回过头,却见宗政寒已经走了一段不短的路,而后她连忙跟上。
宗政寒仍旧悠闲的和主人走在南枫城繁华的大街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主人的心不在焉。
主人低着头,想到了很多很多,其实她并不是不明白宗政寒对她的情意。
只是一直未曾有人捅破,如今被这妇人一说。便是想装作糊涂,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逃避下去。
两次刻意放过,两次相救,在加上欠下的情。主人如何还得清?
如今,想来主人是不会再自欺欺人了。
主人那如同冰石般寒冷顽固的心,原来早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丝丝融化了。
第十六章因为,我不喜欢
问心湖不愧是南枫城出名的美景,垂柳依依,湖光潋滟,水清澈的似能见底。吸引的游人,络绎不绝。只是这游人,大多都是听说问心湖的故事,慕名前来的有情人。成双成对,浓情蜜意,好不羡煞旁人。
而此时,湖边站立的两人,却丝毫不显亲密。两人之间始终不曾消失的隔离感,与周围的双双对对显得格格不入。
宗政寒与主人稳稳的立在湖岸边,湖面轻轻柔柔的被微风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主人站的笔直,湖面吹过来的风,吹乱她鬓边的垂发。宗政寒抬手,似是想要为主人将乱发拨到耳后。主人极轻微的向后一动,而后自己抬手将乱发理好。宗政寒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便很快又收回去了。
只是宗政寒的眼底,失落又覆上了一层。
主人稳住心底悸动的感觉,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亦是划过一丝挣扎。
却听得宗政寒又是一笑,清冷彻寒的嗓音却独独对主人犹带了一丝暖,只听他似玩笑地道;“当年第一任术巫在此地向心爱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情,那女子最后是答应了的。”
说到此处,宗政寒定定的看着主人,仿佛要看进主人的心底,让主人的心思无所遁形般。而后见主人轻轻撇过头,他才又道;“只是不知,若是在下提出,愿与姑娘缔结秦晋之好,姑娘可愿?”
语毕,宗政寒看着撇过的头的主人,清俊的眉目中,带着一丝期待。
微风依然柔柔的吹动着湖面。主人的心,却比这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更加动荡。一面挣扎的因为灭族的恨意不愿答应,一面又为那一腔无私的真心而感动着。主人的手握成拳,紧了紧,感觉到痛后,松开手。
冷冷的看着宗政寒,强迫自己尽量平静,面上却依旧冰冷,似不为之所动。
她启唇,一字一句淡漠的说道;“我不愿。”
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远离宗政寒。
宗政寒听到主人的回答,心中一痛,却开口问道;“为什么?”
主人听到询问,没有回头,只是身影一缓,道;“因为,我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
放佛回音般,回响在宗政寒耳边。这便是心痛的感觉么?主人口中不痛不痒的六个字,对他来说,犹如凌迟般,他一时沉浸在这话带来的伤痛里。
而他看着主人远离的身影,倏地,惊醒。
不行,他知道,若是他让主人此时这般走了。以后说不准便在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连忙追赶而上,拉住主人纤瘦却有力的手腕。
他道;“风弦魅,你当真如此狠心?”
主人不为所动,看着被他拉住的手腕,有些愠怒的道;“松开。”
宗政寒一改往日温润的模样,执拗的不愿松开手。定定的看着主人,仿佛主人不答应,他便不松开一般。
主人一时挣脱不开,只得被他紧紧扣住手腕。耐着性子道;“宗政寒,你原是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第十七章逼爱
宗政寒自然是知道主人不会答应的,不仅仅是因为主人性子冷排外的原因。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代满门鲜血铸就的血海深仇。
宗政寒苦笑,扣住主人手腕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仍是不肯松开。
只见宗政寒在主人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我拨出剑鞘,将我的剑柄扣入主人的手里,他握着主人的手,以剑尖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猛地刺入。
我只感觉到宗政寒温热的鲜血顺着我刺开的伤口,不停的涌出身体。将那一身渺渺青衣,渲染的艳烈至极。
主人呆呆的看着宗政寒握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无力的松开。主人的手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松开,我也被主人松了开。我失重的跌落在地,发出了与地面相接触的撞击声。
主人惊恐的抬头看向宗政寒,只见宗政寒冲着她虚弱一笑,有气无力道;“如此,宗政寒还清了多少?弦魅,如此,你可愿答应?”
我第一次见主人流下了眼泪,自眼角滑下,滴滴晶莹剔透,包含的尽是极致的心痛。
主人清冷的嗓音带了几分刻意压抑的沙哑,眸中尽是挣扎,失声低吼道;“宗政寒,你非要如此逼我么?”
宗政寒蓦地抬眼,看着主人眼底的挣扎,想要解释些什么,有气无力地说道;“弦魅,我……”
主人打断他的辩解,一手扶住他,眼泪像是止不住般,和宗政寒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一边说道;“宗政寒,你不欠我的,可宗政家族欠我。宗政家族欠我的,我定会讨回来。只是,我答应你,在这一年内,我会同你一起,好好地在一起。”
这是主人做出的最大让步,是用宗政寒的血换来的。
宗政寒虚弱一笑,如玉的手指缓缓抬起,慢慢的拭去主人眼角的眼泪,声音虚幻缥缈的仿佛能随时消失一般;“一年么?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说罢,在主人担忧的目光下,宗政寒昏迷了过去。
主人扶着宗政寒回了客栈,让客栈的小二帮忙去找大夫,自己则在房里守着宗政寒。主人查看了宗政寒的伤口,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伤口不深,而且也并没有刺中要害处,而是偏移了几分。
主人沉下脸,看着伤口仍是不停的流着血,先前已然变成暗红的血迹,又浸在新流着的鲜血里。一边暗恼小二行事太慢,一边着急的用被热水打湿的毛巾擦拭宗政寒额角的冷汗。
在主人焦急的等待中,小二终于把大夫请来了,主人忙退开,让大夫医治宗政寒。
大夫简单的给宗政寒的伤口做了处理开了药,并且嘱咐主人许多伤口该注意的地方。便领了诊金,出了客栈。
此时刚入夜,主人顾不得吃饭,给昏迷的宗政寒喂了药,自己便趴在桌前睡了过去。
主人刚入睡,床上的宗政寒便睁开了眼。眼底有心疼,有自责,却唯独,没有悔意。哪怕会因此受伤,他也不悔。终归,主人还是答应了,不是么?
第十八章上水陌
时光荏苒,已是半月。
夕阳的霞光笼罩着这方南边小城,南枫城繁华的街道上,仍旧是人来人往。
此时的宗政寒已然大好,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而主人,亦是看清了自己的心。
宗政寒拉着主人的手,自然而然的对主人珍而重之。主人却还是有些别扭,却任由宗政寒把自己那双略带薄茧,却纤细的手紧紧握住。
宗政寒正笑着同主人说些什么。神情尽是愉悦轻松。
主人在这段时间里,也渐渐习惯和宗政寒相处。时不时也附和两句。
正是此刻,却不知从何处冲出一名衣裳褴褛,头发杂乱的孩子。举着一把泛着幽蓝色剑芒的长剑,朝着主人刺出。
主人侧身一躲,身法快速的闪到那孩子的身后,抬手将她手中长剑打落。而后又快速的站立在那孩子的身前。
那孩子眼见自己手中的长剑被打落,却依旧不死心,快速的扑至主人身前,用双手使劲儿捶打主人。
主人微微皱眉,点了那孩子的穴。
而后和宗政寒一起,细细看向那孩子的面容。
我也因着好奇,看了过去。
细看下,我心头一惊。一样是八岁的年纪,一样是一身破烂,一样是满眼刻骨的恨意。
就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我看到了当年的主人。
主人看清那孩子的长相,也是微微一惊。这孩子的容貌,至少有三分与那上水家的上水阡相似。
那孩子死死瞪着主人,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主人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只听她恨声开口;“风弦魅,你这个杀人恶魔。我要杀了你,我定要为族人报仇。”
宗政寒看着这个孩子,有几分熟悉感,便对主人说道;“弦魅,这孩子是上水家族家主的小女儿。上水陌。她姐姐上水阡曾经带她去过宗政家族的驻地。”
主人一边解开她的穴道,一边说道;“若是你不想报仇,你可以再次扑上来。”
上水陌听得这话,忍下心中翻涌的恨意。
主人见她如此,微微一笑,问道;“想报仇?”
上水陌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哼,风弦魅你这个杀人魔,我恨不得每天饮你血,食你肉。将你的骨头拆出来,给狗吃。”
主人状似不屑的开口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未必能活到能杀我的时候。蓝影剑,是把好剑啊。”
这话说的没错,杀人越货的事,这世间并不少见。
那孩子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主人又再次说道;“不若这样,你跟着我,我教你如何使用巫力,如何使剑?你也可以在我身边,随时找机会杀我。”
那小女孩瞪着主人,稚嫩的嗓音有些恼怒;“我才不会跟你,你这个该死的女魔头。”
主人也不恼,微微一笑道;“爱跟不跟。杀不杀得了我,就端看你自己的本事,只是现在,你就别瞎折腾了。别忘了,除了我,其他人都很愿意寻一把趁手的兵器。”
主人说完这话,便转过身,不再看那上水陌了。
第十九章教导
上水陌拾起地上泛着幽蓝色剑芒的蓝影剑,看了看主人淡漠离去的背影。
咬咬唇,随即跟在主人身后。
宗政寒神色一凝,对着主人道;“弦魅,我并不认为留下这个孩子是件好事。若是将来,她学成后,对你可是极为有害的。这祸端,趁早除了好。”
对,我很赞成宗政寒的话。这孩子的恨意,不比当年的主人少。
若是任由她成长起来,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主人却看着宗政寒道;“我知道留下她就是留下祸端,可是这是我欠她的。我不想,这世间,再多一个风弦魅。”
宗政寒冷道;“若是你不愿,那便我来代劳。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哪怕她现在只是个孩子。”
主人立刻道;“宗政寒,你若敢伤她,我就敢杀你。”
宗政寒闻言,身形一顿。回头看向主人,仿佛想看进主人的内心。主人也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静默片刻,宗政寒恼怒的拂袖而去。
其实主人是不想看到上水陌活的像她一样累,仇恨,真的太沉重了。
而之后的一切,也都证实了宗政寒的话,这个孩子,定是个祸端。
若是后来没有她,若是后来没有她,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那样了。
只可惜,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注定了的。
主人对那个孩子很好,真的很好。
完全像是把她当成亲妹妹般疼爱。会在她面前笑,会温柔的给她梳发辫。会给她买许多其他小女孩喜欢的物品。完完全全把她当做了普通的小女孩那般。
可她从来都是不领情的,她故意把衣服剪得破破烂烂,故意将吃的扔在地上踩踏,故意将一头漂亮的发辫,弄得歪歪扭扭。
主人也如约教给她巫术,教会她用剑。教会她,杀人。
而这时,她才认真郑重的学习。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上水陌都会从床上爬起来,一遍一遍执着蓝影剑,重复白天主人教给她的剑招。稚嫩的小手上,虎口处被剑柄磨出了血。她似不知道般,继续麻木的练习。
主人在暗处看着,只是叹息。
这孩子,太像主人了。
而宗政寒看着主人对上水陌这般好,也曾奉劝过好几次,可主人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愣是一个劲的对上水陌好。
宗政寒剑主人坚持,便不再劝她了。
至于蓝影剑,那是和沉沙剑一样的存在。虽然没有形成灵识,但是却仍然是把好剑。拥有剑芒的剑,都是上品的好兵器。只是,这上好的兵器,也分好多种。
至少,除了破天绫以外,我从未把其余任何兵器放在眼里。
没有灵识的兵器,再好,也只能发挥它被驾驭的价值。
上水陌的进步,是极快的,快到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蓝影剑。能够毫不费劲的杀掉不是术巫的普通人。
我很为主人担心,若是以后,那上水陌还是不愿放下仇恨。那么到时,主人又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这个她极力疼爱,却想杀自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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