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CHAPTER4

整座城市都散发着火焰般的焦灼感，触及着每个人的脆弱神经。

“所以你恨人类，”晶岛冷冷地看着焰灵，“你希望带着姐姐的死以及对这个沾染了污秽的世界的憎恶，以你自己的意识拯救世界，用你自己的方式，让更多的人流血，为你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付出本不应该有的代价。因为你只相信你自己，你认为自己是唯一看清这个世界的人。”

焰灵倏地睁大了眼睛，红光一闪。烟厂发生了大爆炸。

“我没有错，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过去，你们怎能知道我的感受。”

冷冷的调。

“你怎么这么固执！异灵人或许和人类本来也不会是很好的关系，可也不是用你这种……”

晶岛的话被由亚夜的手挡了回去，由亚夜向焰灵走去。焰灵听见她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由亚夜已经走近了她，只略微思考后，就跨进了包围着两人的火圈。火焰的热，她感觉不到。好像自己的感官完全失效了，她竟从心里泛起丝丝不该有的凉意。

她已经很近了，但是，不管焰灵是否真的不在意，她始终没有勇气抬头看她一眼。

“你只是迷路了吧，太多污浊的人心让你在心的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由亚夜平静地说到，这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冷静感让焰灵愣住了，“或者只是没有看清楚自己的位置而已，还有，真正的人心。”

她慢慢蹲了下来，伸出了自己的手。焰灵好希望她能给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由亚夜猛地抱住了她，这下她连挣扎的意念也没有了。剧烈燃烧着的火焰在颤动。

“是啊，无论是怎样的错误，我都可以原谅你，”焰灵看不见由亚夜的脸，但她却能从由亚夜说话的语气中听出，她应该是在微笑，“因为对我而言，你只是犯了个错而已。你知道吧，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自私也好，狠心也好，我不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去，别人要抢也不行。异灵人又怎么样，你还是我的焰灵，那个喜欢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的焰灵，那个永远都爱弹着钢琴忘了时间的焰灵，那个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和我一直寂寞着的焰灵，你不是吗？”

焰灵那双从来都冷冷的红瞳此时已完全没有可以闭上的理由了。由亚夜笑了笑。

“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刚才的我，话是那样指责你，可是心在痛啊。”

好像事情就在这里被由亚夜给止住了，然而两人的表情此时发生了变化。

她们俩突然被一股淡蓝色的光硬生生地扯开了。

“晶岛，不要这样！”

被稳稳放在晶岛身后的由亚夜向表情愤然地瞪着焰灵的晶岛哀求。被向后推了很远的焰灵则依旧半蹲在地，表情深沉，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也不抬一下。

晶岛一步一步向焰灵走去。

“住手！”由亚夜的眼泪在飞散，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但她在跑出几步后，撞在了凭空出现的淡蓝光柱上，她向后倒去坐在了地上，抬头一看，所有人都被它给包围。山崎川很快也跑了过去，但他是去扶起倒地的由亚夜。

“现在，没有人可以保护你了，”晶岛看了一下焰灵怀里面容安详的老保安，“没有一个人类可以打扰我们了，就在这里把过去所有的事情算清楚吧。”

“都说了不要了，晶岛……”由亚夜看着晶岛向焰灵慢慢靠近，自己却无能为力。

晶岛缓缓抬起了右手，那把还插在老保安身上的蓝色冰凌剑消失，重新出现在她手中。

焰灵看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就低下了自己的头。等到冰凌剑开始泛蓝光，她知道那一剑很快就会挥下来，结束自己的命。

她没有想过要去反抗。

直到现在她终于不再内心挣扎，想说她喜欢她身边的那些人。由亚夜，山崎川，还有他认识的人，她不认识的人。可她不愿承认，她没有勇气去承认。所以，如果现在晶岛要她死，已经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的她，没有意愿去反抗。她在晶岛挥剑瞬间闭上了眼。

但在一阵强大的力量扫过地面之后，焰灵还跪在那里，表情木然，嘴微微张着，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晶岛刚才的一击打偏了，将焰灵身旁的地面砍出一道延伸出去很远很深的巨大裂痕。

由亚夜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晶岛是故意的。

“你真是个混蛋，竟然有那么多人为你而死，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为你而死，真是奇怪了。实际上，你是个罪犯，可那些人都是怎么了？喂，混蛋，你现在看清楚了吧，这些人类真的有那么无耻，真的有那么该死吗？你才该死，混蛋中的混蛋，要不是看在你怀中死去的人，认为你还有活着的意义，我真的想一剑劈死你！”

晶岛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由亚夜对你是异灵人的事早有预感了，缚灵线是骗不了人的，你一年四季戴在身上的那两条紫红色缚灵线，你无论如何也不让它离开你身体半秒，因为你知道的，你一旦取下它你就会变成异灵人的样子。由亚夜早就发现了，可她还在欺骗自己，说服自己那个恶人不一定就是你。不，是完完全全相信那个人不是你，甚至为了保护你而敌视我。现在你到底想怎么样，以后又想怎么样，那是你的事，谁爱管你谁管，反正不会是我！”

见焰灵半天没有反应，晶岛忍不住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可焰灵却再次埋下了头。

突然，埋着头的焰灵的手猛然抬了起来，一团火焰从晶岛的耳边擦过。

“焰灵，停下来！”这是由亚夜的声音。晶岛先是惊愕，再是愤怒：“怎么这么固执……”

“让开，”焰灵向晶岛吼到，“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让开！”

话音刚落，焰灵就抓着晶岛把她甩向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她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几把钢刀似的东西从天而降，朝着焰灵笔直地飞来。

“焰灵！”所有人惊呼一声，然后就被一阵红黄相间的光刺得睁不开眼。

等晶岛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焰灵几乎使出了自己一大部分的能量来维持她周身的保护屏障，用来抵挡那致命的攻击。之所以说使出了大部分能量，是因为晶岛能感觉到周围的热量都在朝着焰灵身体里输送。

紧接着，焰灵的双眼红光越发耀眼，几乎憋出声，保护屏障被火焰包裹着向上方冲去。

人们此时才发现在高楼顶有一名金发金眼的少女。看着自己的攻击被抵了回来，些许露出了点淡淡的微笑，然后她瞬间就将焰灵用尽力的一击劈成了两半。

“那是谁？”晶岛紧张地站了起来，包围人群的淡蓝光柱也随即消失。

“她跟你一样，跟踪我好久了，”焰灵背对着她说到，目光与陌生少女相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骇灵哥哥没有说错，力量还是太小了，”女孩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柔，“那个人呢？”

还没等所有人有所反应，晶岛脚下的土地开始了明显的晃动。

霎那间，又是几把叫不出名的钢刀从晶岛脚下蹿了出来。

“晶岛！”由亚夜惊叫到。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晶岛作为异灵人的娴熟度和焰灵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在那之前就已经远远跳开。

“水之傀灵球的寄主么。”

女孩小声念叨后，多留意了晶岛几眼，好像一副此地不宜久留的样子，没再多做什么动作就在一阵镜子般的反光照耀下，无影无踪。

晶岛看着女孩消失的地方发呆。此时，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焰灵朝她走来。

“焰灵……”由亚夜很是担心地看着焰灵和晶岛。

“现在，我要来完成刚才未完的事。”她看了一眼晶岛，朝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山崎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表情缓和了许多。

晶岛和焰灵都看着对方。接着，晶岛露出了她那迷人的微笑，也伸出了右手。

焰灵并不确定晶岛真的是原谅了她，真的是相信了她。她自己也一样，和一个接触并不多而且一开始本就处于敌人状态的人合作或者仅仅是和谐相处，这一点也很难做到。

焰灵看了一眼两个自己平时最好的人类朋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根紫红的缚灵线，系在了自己头发上。大家都不语地看着，看着她那火焰一般跳动的发色逐渐退去，绯红的瞳孔开始变黑。这时的她，回到了从前，从前那个上课总是发呆的普通女生的样子。

“果然还是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由亚夜淡淡地笑着，看着焰灵。

“那么焰灵，”晶岛随后就开了口，“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烦和注意力，现在和大家一起去我家吧，我要向你们反映一下目前我们所面临的情况。”

“等一下，”焰灵几乎是立刻就回话，低下了头，“等我完成这里的最后一件事。”

她走过人群，在早已死去多时的老保安身边停了下来，慢慢蹲了下去。她用双手再次抱起老保安，眼前立马闪过一阵火光。老保安最后的容颜，被铭刻在星野焰灵的火焰中。

才一会儿功夫，焰灵手上就什么也没有了，不愧是东方的红莲烈火，只有一撮灰在她手中，然后，又被风吹散了。出乎意料的是，在风过灰尽的一瞬间，一阵天蓝色，如光似幻的叫不出名的物质，在人们的眼前逐渐组成了老保安的模样，只是，那不再是能够被带有温度的手触摸得到的。

“你说过，如果那是我的选择，你会原谅我，也会理解我，现在，我给你更好的选择。”

老保安的灵体慢慢上浮，给了焰灵最后一个微笑。紧接着，他的灵体又化作发着蓝光的烟尘，缓缓沁入焰灵的体内，滑进了傀灵球里。

焰灵体内看不见的角落，中间聚集着一团火焰的半透明的傀灵球，在灵体进入的瞬间，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亮，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没看错吧，”由亚夜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人死后有灵魂？”

“这么说并不完全正确，那是那保安最后对焰灵的执念，思想的结晶体，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产生的物质。如果你们觉得是灵魂的话我也找不到话否认。”晶岛回答。

“那么，老保安的灵魂怎么会跑到焰灵的体内？”山崎川一开始就没有去纠结。

“不管是多么完整的灵魂，时间久了不转生，也会受到损害。心中有所牵挂的灵，是无法转生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灵体一旦被吸入了傀灵球内，就会由傀灵体来保护。不过，焰灵这样做还是太冒险了，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未来的她。”

“为什么？”

“吸收了人类灵魂的傀灵体，只会变得更弱。”

由亚夜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焰灵。

“别担心，我觉得我认识的焰灵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想我能够帮助得了她，更何况，焰灵也会照顾好自己。”晶岛看出了她的不安。

“谢谢你，晶岛姐。”由亚夜笑着看着晶岛。与此同时，焰灵也回头看着她。

“走吧，事情结束了。”

听到她这么说，由亚夜连向前跑了几步，挽住了焰灵的手臂

焰灵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被由亚夜突然那么触摸，再想想刚刚经历的一切，和谐的有点不真实。

他们开始收拾残局。让人意外的是，赶来的自卫队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焰灵和晶岛都知道，政府从一开始就知道异灵人的存在，一直以来相互都秉着互不干涉原则，和平相处着，尽管这次骚动太大，即便如此，他们也并不知道前段时间闹出的事故就是这群异灵人所为，秉持着这不是在公开挑衅人类的行为，一定会被上面压制下去。

在暗夜中被烧尽的烟厂房顶，伫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长长的上衣随风摆动。他一直用黑色的双瞳，观察着下面发生的一切。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焰灵的身上，露出了一种类似怜惜的悲哀表情。

这个力量果然是她的么？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未知的心痛感和虚无感。

阳光明媚的一早。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

焰灵三人走过小巷，还在对昨晚晶岛反映的情况进行讨论。

“我所能感觉到在这个城市中的异灵人，除了我和晶岛，以及昨晚袭击我们的那个女孩以外，还有其他的傀灵体反应，而且，还有一种更奇怪的感觉，我想，应该是异灵人不会错，但是奇怪的是，只要我一开始仔细感觉其位置时，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仅如此，对于这种情况，焰之傀灵体的暗示也消失了，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不会有问题吧？”由亚夜也开始担心起来。

“目前还不会，要对我们不利的话早该动手了，尤其是昨晚，机会很充足。昨晚那个女孩，如果是抱着消灭我俩而来的，不可能还没展示真正的力量就退场……”

“焰灵！”

当他们刚刚走出小巷，跨上大路时，就听见晶岛的声音从他们的左边传了出来。

“给你的！”晶岛刚气喘吁吁跑到焰灵面前，就朝她塞了一包东西。

焰灵木呆呆地盯着手中一盒昂贵的巧克力。

“对于老保安的死，我感到很抱歉……”话才刚刚说完，晶岛就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我最喜欢这个东西，”焰灵看着手里的东西，语气在发生变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已经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再说道歉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把不好的东西忘掉吧。以后给我最甜的那种巧克力吧，我喜欢甜味。”

说完，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去。

“她今天有点奇怪……”由亚夜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头上的缚灵线一摆一摆的。

“没看出来吗？”山崎川满脸的不屑，“她已经原谅晶岛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晶岛茫然地盯着焰灵的背影。

“不走了？”

不知是不是被盯得心慌，她回头扫视了一下三人。

“嘿，等等！”三人飞快地跑了过去。

其实，她只是缺少该有的温暖而已。跑在最后的晶岛在心里默念。

“看样子，你的计划对她没起一点作用。”

实魔灵的声音带有半点嘲笑。

“看样子，好像是这么回事。”

同样，电话另一头的恶灵也没有半点在意的感觉，这不禁让这边的虚魔灵有些恼怒。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喂！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然而恶灵的回答是几声不明不白的干笑。

他右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仿佛没把这次对话当成一回事，只是在感觉到什么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刚想对着电话那头说点什么，他面前的门就被撞开了。

那位只和他见过一次面就被他牢牢控制住的实魔灵站在恶灵的房门口。

“小子，我清楚你的计谋。等我们将焰灵身边的家伙都除去，你就可以拿走她们的傀灵球，再过来反咬我们一口，从而对付骇灵吧。骇灵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你知道，如果现在不除掉他，以后就没机会了吧。我们差点上了你的当！要不是暗中用虚实力对你进行调查，我和我弟弟就被你给耍了！还以为你只是想借协助我们捞点小利益，什么时候你这号人也被目标盯在骇灵头上了？”

“什么？！”

哥哥的声音传到了电话另一端，虚魔灵着实吃了一惊，差点丢掉了电话。

“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还有！”实魔灵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恶灵的话，“结果却弄巧成拙，不仅给了焰灵一个从众人面前下台的机会，还让水火相融了！哈哈！这就是你失算了，所以你才不肯说吧，哈哈哈……”

然而他的笑容就此僵在了脸上，身体僵直地顿了几秒，悄然倒地。

刚才一道黑光刺透了他的心脏。

“我都说了，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尽管我还想纠正你的一些错误。”

恶灵的手指向前方，看样子刚刚发动了攻击。接着他站了起来，走到已断气的实魔灵身旁，伸手解下了系在他右手手腕上的缚灵线。实魔灵的头发和瞳孔成了和缚灵线一样的紫黑色，口角沁出鲜血。

“喂，恶灵你这小子，你刚刚干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虚魔灵几乎要咆哮的声音。

“你应该察觉得到我们在哪里，我在这里等你，我们面对面谈谈。”

还不等对方回应，恶灵鼻尖不屑地轻轻一声，拿开听筒，手指优雅按下了挂断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