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是隔壁住着的尚书千金，似乎并不怎么懂事。

“哟，梦梦妹妹在弹琴呢？”安锦儿摇摇摆摆地扭了过来，脸笑成了一朵花。

出于礼貌，曹梦站起来相迎：“不知锦儿姐姐到访，有失远迎。”

安锦儿假装没听到她的话，径自越过她扭到了她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妹妹的琴声当真是好听，不过，妹妹觉得这次选秀，谁会被皇上第一个宣去侍寝呢？”

安锦儿的意思曹梦当然明白，第一个侍寝的秀女，只能是所有秀女中位份最高的。

“这可没个准，这么多秀女，皇上喜欢谁咱们怎么猜的透？”

“是吗？妹妹身娇体贵，又是元帅的千金，想必机会大着呢。不过元帅也真是，人人都以为元帅膝下无女无子，倒是藏了个妹妹这样的可人儿。”

曹梦引唇轻笑，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悠悠说道：“姐姐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是冒牌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姐姐可不要乱说，不然以后引火烧了身可就不太好了。”

“你……”到底是沉不住气的小姐脾气，安锦儿变了脸色，气呼呼地起身拂袖而去，临近门口复又转过头，变脸似的又恢复了来时的瘆人的笑：“妹妹莫怪姐姐，姐姐绝没有那意思，只是想提醒妹妹，千万别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才好。”

“有劳姐姐关心，妹妹不送了。”

见曹梦如此态度，安锦儿再次气得拂袖而去。

金铃看不过去自家主子受欺负，小嘴嘟得老高：“小姐，人家都欺负到你家门口来了，你怎么还沉得住气啊？如果是金铃，肯定都关门打狗了。”

曹梦被金铃逗得“扑哧”一笑：“你这丫头倒是胆大，指不定那安锦儿今后就是你主子了，你这么说她她以后能让你好过？”

金铃被曹梦的淡定急得直跺脚，如孩子般可爱：“可是小姐也不能就这么被她欺负啊，就她那模样还想跟小姐比，明明就是嫉妒嘛！”

“金铃，你何时见我被她欺负了？你要知道，你家小姐也绝不是个受气包，别人怎么欺负我，我就会让她双倍偿还。不过方法也很重要，若是沉不住气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到时候反被别人设计进入了，知道吗？”

“是，小姐。”金铃背对着曹梦做了个鬼脸，满脸的不高兴。

曹梦并非常人，自然能看到她的模样，不禁失笑。这么个单纯的小丫头，待在这冰冷的宫中真的好吗？

一连十多天都是培训，琴棋书画，歌舞厨茶，虽然挺累曹梦却乐在其中。这些东西是她前世就会的，此时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温习罢了。

管事姑姑似乎对曹梦很是喜欢，对她的作品总是给予毫不掩饰的赞扬，还用来在各秀女之间传看。其实倒不是因为偏心，曹梦高超的技艺，懂事乖巧亦是管事姑姑喜欢她的重要原因。

只是当第一次培训的时候曹婉柔看到曹梦闹了些尴尬，其余的倒还算是风平浪静。

对于曹婉柔的反应，曹梦很是开心，对此金铃甚为不解。

“小姐，你都被人当成鬼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曹梦仍旧是笑，并不正面回答她：“金铃，你说她看到和她妹妹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一样的我，会作何感想？”

“小姐，那曹婉柔不就是个富商的女儿嘛，你犯得着跟她计较吗？别到时候气坏了身子，自己受罪。”

“金铃，别胡说。既然遇到了，说明我和那曹小姐还是有渊源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渊源，倒要看看她是个怎样的人了。”曹梦永远都不会忘记曹婉柔看到她时的眼神，充满着恐惧，脸色煞白。也因为如此，她被管事姑姑所嫌弃，被当做神经病带回了院子思过。

那个时候曹梦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悯，坏事做尽的她，原来也有怕的时候，高傲娇慢的她，原来也有被人鱼肉的地步。

兴许是被教训怕了，之后的日子曹婉柔规矩了很多，憔悴不堪。虽然已经知道了曹梦是当朝兵马大元帅的女儿，身份不知比自己高上多少，可曹婉柔的心就是放不下，她不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巧的事，不仅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名字都丝毫不差。但她所认识的曹梦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死的，这个新的曹梦，于她而言就是个谜团，一个危险的谜团。

培训结束是在二十天后，曹梦以优异的成绩被众多秀女所妒忌，接下来的事便是想办法对付秀女们的虚情假意。

培训过后是要考试的，管事姑姑让秀女们先自行练习几天，优胜劣汰，于是独领群芳的曹梦便成了秀女们齐心协力斗争的中心。

例如某个秀女来约曹梦去逛花园然后自己跳进水池非得赖着说是曹梦推自己，最后稀里糊涂地发现自己跳水的时候本在自己身边的曹梦却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已走了老远，在自己被人捞起来后又施施然走到她身边说声“妹妹你跳下去干嘛呀”之类的事情已经层出不穷，而每次曹梦都欣然迎客并全身而退，对她们的雕虫小计不屑一顾。

渐渐便有传言，说曹梦不是个神仙就是个妖怪，因为很多事情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解决。管事姑姑也叫过几个说这传言的秀女过去打听情况，结果秀女都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也是，总不能说自己陷害曹梦未遂被嘲笑吧？这样的情况多了，管事姑姑也发火了，命令所有秀女安分做事准备考试，谁要再敢乱嚼舌根就严惩不待。这命令倒是管用，第二天就再也没有人来找曹梦的麻烦，谣言也就被封杀了。

直到曹婉柔的来访。

曹梦将曹婉柔迎了进去，并亲自给她泡了杯茶递到她手上。

曹婉柔看着曹梦的脸还是不太自然，她讨厌这张脸，讨厌曹梦这个名字，尽管她不是她。

“曹小姐来梦梦这儿，是有什么事吗？”曹梦笑着看向曹婉柔，试图从她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

曹婉柔不太自然地咳了咳，放下手中有些烫手的茶盏：“妹妹，那日真是对不起，是我眼睛蠢，妹妹这般美丽，又怎么会是我那死去的妹妹呢？本来早就想来赔礼道歉的，结果一直忙着没时间过来，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曹小姐说的哪里话，曹小姐与妹妹姐妹情深，见着梦梦误以为是妹妹也不足为奇，这份感情当真让梦梦感动。”曹梦也不知道自己声音带了几分假意几分嘲讽，反正说完了后曹婉柔整张脸都变了颜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成黑色，如画画般好不热闹。

曹婉柔握紧了手，骨节泛白，脸上挂着强硬的笑：“妹妹已经死了快一年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难过，如今见着妹妹你的模样心中着实欢喜，妹妹不介意就好。”

曹梦并不打算给她台阶下，笑着握住曹婉柔的手，道：“既然曹小姐如此想念自己的亲妹妹，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当梦梦是你妹妹吧，往后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姐姐你觉得如何？”

“好啊，难得梦梦妹妹如此有心。”曹婉柔咬着牙道。这绝对不会是那个脓包曹梦，她亲眼看着她死的，而且这个人的性格和那个曹梦简直就是千差万别，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曹婉柔走后，曹梦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拉着金铃道：“你看她那样子，还想跟我斗。”

金铃看着面前方才还镇定自若此刻却笑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的曹梦，不禁有些无奈：“小姐，那曹婉柔一看就不是个好角色，你不离她远点儿反而还跟她做了姐妹，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好不容易止了笑，曹梦道：“你以为她是个省油的灯啊？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关心，还能指望她对我留情？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她要拉下我，我就给她机会让她拉，这叫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姐，你怎么知道她对自己的妹妹不好？”

“她要是真心关心爱护自己的亲妹妹，见到我的时候犯得着那么害怕吗？你刚才都不注意她说起她妹妹的时候那眼神，哪是伤心啊，全是幸灾乐祸。”

“小姐，她那妹妹真可怜，肯定是和小姐一样善良可爱的女子，可惜就那么死了，不然金铃还想见见她呢。”

曹梦慢慢敛了笑容，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戚：“是啊，她妹妹以前肯定是个善良的女子，不过肯定也很懦弱，否则也不会死得这么早。金铃，你是个好姑娘，是不适合皇宫这种冷冰冰的地方的，当初又为什么要进来？”

“金铃也不想来啊，可是没有办法。金铃十岁的时候就被嗜赌成性的爹爹卖掉了，卖给别人做苦工，后来过了两年，宫里招募宫女，入宫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月俸也比较高，那店主为了那五两银子就将我给卖来这儿了。”说起这些的时候金铃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曹梦无法想象，这个女孩除了这些还受过多少苦。一如当年的自己。

“金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小姐会帮你的，知道吗？”

本来没有什么情感变化的金铃，在听到曹梦的话时竟然落了泪，开始呜咽起来，本只是小声的呜咽，渐渐就转变成了孩子般的大哭，一把扑进了曹梦怀里。

曹梦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满是怜爱。这浑浊的后宫，竟没想到自己最能放心最在意的姐妹，会是自己身边的丫鬟。

曹梦看着金铃圆圆的清秀可爱的脸蛋，伸手替她拭去了满脸的泪珠。

一时间，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愿那个真正懂自己的女孩幸福安康……